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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亡一人,伤一人;二班伤三人;三班伤一人;排部亡一人。伤亡名单如下……”漆黑的夜空下,五连三排排长在战壕中小声对连长汇报下午战斗伤亡情况。
“唉,我们连还好,像你们排亡两人,伤五人。全连也不过亡七人,伤十九人。隔壁四连就惨了,他们连冲的时候跑的太远,人家炮火一轰,整个连出击的只回来了五成,还多数带了伤,其他人都交代在路上了。这仗要这样打,我们可坚持不了几天。”王江林上尉愁眉不展,小声道。
“是啊,这场战争和我们印象中的菲律宾战争、漠北战争完全不同了,说是这里老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可百姓都在什么地方?带路的向导找不到,抬担架的也找不到,人生地不熟,加上我们初次参加战斗,伤亡大一些是可以理解的。……唉,要是有百姓帮忙就好了!四连赵连长现在如何了?他这么大的伤亡,团长恐怕不会放过他。”
王江林挥了挥手,轻叹一声:“有什么放过放不过的?赵连长在敌人第一轮轰击时就被炸死了,不然他们连也不会为了替连长报仇跑的那么远,最后想回都回不来。他们连军官在战斗中打的没几个了,要追究责任也无从追起。”
“啊?赵连长战死了?”三排长在战斗结束后一直留在阵地伤督促部下巩固阵地,对周围情况并不了解,一听说阵亡了一个连长,三排长一脸不能置信。“我们还要在这里坚持多久?”
“谁知道,反正上级没说,我们就要在这里坚持下去,直到要么上级让其他部队来接替我们,要么咱们全员战死在这儿。”说到这儿,王江林看了看战壕两边,那些接受了战火洗礼的战士除了观察外面情况的,其他人现在抱着枪正酣睡在战壕里。王江林有意将声音压的很低,用蚊吟般声音对三排长说道:“土耳其人在撤离法奥港口时将港口设施破坏,咱们部队登陆实在太慢了,到现在二十旅的两个团还没有下完,不过师属野炮团在昨天上午已经登陆,估计今天天亮前就可以在我们后面展开投入战斗。如果飞行大队能将敌人炮兵阵地找出来,我们野炮团一定能给敌人好看!只要有炮火压制,今天的战斗应该不会太艰难。”
一九一四年三月二十日是农历甲寅年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美索不达米亚上空没有一丝云彩,如果这样的天气在中国,人们会欣赏到一轮弯弯的娥眉月,可在迈阿米尔战壕里的人们却见不到月亮,也见不到满天繁星。看到的只有灰暗的烟尘,红的、白的、绿的照明弹时不时从地平线升上半空,代替了月亮和星星,在高空慢慢移动着。一个照明弹升起,将大地照的雪亮,混乱的隆隆声在中国军队防线上响起,天空被许多蓝色的闪光照亮。中国军队炮兵部队自然不甘示弱,于是一串串红光从天空掠过,飞到对面土耳其军队阵地中,爆炸成红色和绿色的火球,雷鸣电闪,天空时明时暗,如同烟火和雨点般的金色火光在土耳其阵地上闪现。
昨天下午的战斗中,铁血青年团二营阵地是土耳其人主要进攻方向,全营八百多人中,阵亡四十一人,负伤一百四十七人,伤员中部分是土耳其军队发射毒气弹时,一时没防备,熏倒了。根据俘虏交代,他们正面是土耳其在美索不达米亚军队领导人凯利尔帕夏亲自指挥的一万两千军队,他们拥有十六门八八口径大炮,同时还拥有三十来门迫击炮。中国人在解放战争中发明的迫击炮现在反过来对付发明他的祖宗,说起来让人觉得十分具有讽刺意味,更讽刺的是这些迫击炮是战争爆发后,土耳其商人从中国购买的,连打过来的炮弹都是中国制造,中国的钢铁用来杀伤中国人。在二营阵地前面,进攻的土耳其人丢弃了三百多具尸体,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黄棕色卧倒死人,土耳其军服与泥土颜色相近,不仔细看,地上如同鼓起了无数的小土包。那些土包仿佛将整个大地都铺满了,粗略打量一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仔细数数,实际数字与估量的差距极为明显。二营除了打死的土耳其人,还抓了一百多土耳其俘虏。缴获了一批步枪——和缴获他们军人所有完全一样的一八九零式步枪,这些武器也是战争爆发前后卖给土耳其的。在愤怒声讨黑心商人********只想捞钱,而不管将这些杀人利器卖给谁同时,战士们对弹药补给放下一半心。同样的武器使用的弹药也是一样,战斗中大量消耗的弹药通过缴获弥补了一小部分,要知道,在催促了无数遍后,后方补给对前线需要来说还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那些船卸人还来不及,那有那么多时间把所有弹药卸下来?
徐永晋瞪着血红的眼睛,目无表情地抱着步枪坐在战壕里,仰面看着天空,冉冉升起的照明弹照亮了徐永晋那张年轻的面庞。以前富有青春活力的那张红润的面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不堪的、苍白的、被硝烟熏黑的、胡子拉杂茬沮丧的脸。
在昨天下午冲锋时,他还为自己捅死了一个土耳其士兵觉得自己成了杀人犯,仇视自己,现在的徐永晋却恨不得杀尽所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土耳其人,为此哪怕死后下地狱他也不在乎。
迪迪死了,就死在徐永晋怀中。
昨天下午迪迪在撤回阵地时被土耳其人操纵的机枪扫中胸口,后来检查发现他身中三发七点九二毫米机枪弹,子弹从后背打进,前胸钻出。当徐永晋和连长将迪迪拉进战壕,卫生员还没有过来,迪迪就已经在徐永晋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当卫生员过来翻了翻眼帘,摸了下脉搏告诉徐永晋迪迪已经死了,徐永晋死活不肯相信。迪迪在学校就是运动尖子,跑跳哪样不是拔尖的?那力气大的看起来好象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篮球场上矫健的身躯,任何人也比不上,如此魁梧的人居然被几颗细小的子弹夺去生命,徐永晋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一个活人怎么就死了?
作为迪迪朋友,徐永晋知道迪迪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赣江大学,进入赣大的长臂猿篮球队,为此在学校里每天他都练的特别辛苦。进了部队,迪迪又想加入军队篮球队,休息时别的战士因为青春期冲动,高谈阔论什么小姑娘、大媳妇,而迪迪不是在单杠那边引体向上就是跑到健身房举杠铃,或者一个人围着操场跑个不停。这么一个人现在却走了,他的理想随着三颗机枪子弹永远无法实现。徐永晋曾经见过迪迪父母,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回去应该如何面对痛失亲儿的老人。
“哎……永晋,来一点儿吧,这是我在离开家乡时偷偷带上的二锅头,喝一口提提神。……唉,人已经死了,你也别太难过。”睡意惺忪的孔敬恭那张黑红的面庞在徐永晋视线中出现,上士半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手拿着一个酒瓶递到徐永晋鼻子底下。“曹操怎么说着?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不对,应该是何以解愁惟有杜康……也不对,…唉反正差不多就是了,你还是喝一口吧。”
徐永晋轻轻推开孔班长递过来的酒瓶,落寞地说道:“谢谢班长,我不想喝。”
徐永晋以前在家的时候,因为是学生,什么酒也没喝过,当进入军队后,部队里喝酒是可以的,不过为了避免酒后破坏军纪,大家只能喝啤酒,而且每天还限量供应,不能多喝。徐永晋在学校时是个好学生,进了部队是个听话的好兵,既然上级说只能喝啤酒,他也不会和一些特别调皮捣蛋的家伙学习,非要偷偷喝其他酒不可。到现在他也只会喝啤酒,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喝醉过。
孔敬恭旋开瓶盖,仰脖灌了一口,抹了下嘴唇,再次将酒瓶强递了过来:“男子汉哪有不喝酒的?在我的老家三岁儿童都能喝两斤,不然也太没出息了。喝吧,喝一口会好受的多。”
随着班长递过来的酒瓶,徐永晋嗅到空气中混合的气味——血、燃烧的木柴、二锅头,刹那间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让徐永晋体会。一颗雪白的照明弹升到高空,照明弹发出的强烈白光照亮了一切,当他缓缓落下时,周围天际间形成奇怪的阴影,然后黑暗降临回到大地。
“谢谢。”徐永晋伸出手,接过酒瓶,学着班长的样子灌了一口,马上,一股古怪的辛辣气味从喉咙里窜了上来,呛的徐永晋弯下腰不停地咳嗽,眼泪也呛了出来。
孔敬恭生怕二锅头被徐永晋丢掉,连忙接过他手中酒瓶,另外一只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打着,嘿嘿笑道:“甭怕,第一次喝酒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好难喝啊。”稍微好受些,徐永晋苦笑地说道。不过是喝了一口酒,徐永晋就觉得自己脑袋一阵晕眩,面庞发烧,人有些头重脚轻,眼皮子不自觉地要合起来了。
“呵呵,你酒量还小……没关系,以后多喝两回就不会这样了。”
喝了口酒,徐永晋觉得自己舌头长了不少,一直不敢提的问题也说了出来:“班长,头一回听到炮声你害不害怕?”班长反问道:“怎么?害怕打仗了是吗?”
徐永晋轻轻摇了摇头,迟疑一会儿,又对班长点了下头,视线投向外面时而升起的照明弹,嘴里嘟囔着喃喃道:“刚开始听到炮声时,我倒并不紧张,掩体里摇晃的再厉害,只要没用重磅炮弹直接命中,我们总死不了,何况掩体里有那么多兄弟,人一多胆子就大了不少,可当我看到迪迪在我眼皮子底下中弹,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儿害怕。子弹又不长眼睛,打着谁没打着谁,天才晓得。前一分钟他还和我有说有笑,下一分钟任凭你怎么叫,他也再说不出话来了。枪林弹雨中,生命真的很脆弱。我不知道下一分钟倒下的是谁,也许就是我自己。”
“别想的这么多,迪迪阵亡完全是一场意外。咱们排打了那么长时间,不就只阵亡了俩人吗?我数过了,倒在咱们排前面的敌人可是有五十来个敌人呢!……对迪迪阵亡我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自己班里的战士,作为带领你们上战场的我,看到迪迪没了,心里又怎么可能好受得了?”
下午的战斗中,三排正面被炮弹炸死的,子弹打死的,刺刀捅死的足有五十来个土耳其人,当然,被步枪打死,刺刀捅死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土耳其人都是在冲锋时候被炮弹炸死,机枪扫射时打倒在地的。冲锋的时候,三排还俘虏了十多个土耳其人——如果当时大家喊土耳其语,而不是用中国话喊缴枪不杀的话,他们俘虏的土耳其人还要多。孔班长抓了两个俘虏,只是他抓的俘虏在土耳其炮兵拦截时一个被当场炸死了,还有一个趁着炮击时现场慌乱,孔班长急切地要跑回战壕,逃之夭夭。最后孔班长成了竹篮打水,统计中没有他的战果,这是让他很丢面子的事。
孔敬恭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陪着徐永晋坐了下来,俩人并肩坐在战壕里看着外面五彩缤纷的照明弹、信号弹、炮弹爆炸闪动的火光。“你是第一次上战场,我这个当班长的也和你一样,对我来说,只不过比你们这些新兵多站了两年稍息、立正而已。打仗?春节放炮仗我见过,这种能打死人的炮战我是有听过没见识过,不光是我,咱们排长、连长这些军校毕业的军官在战斗经验上跟咱们一样,都是新手。相信我,害怕的不光是你,大家都害怕。”
“连长也害怕吗?不会罢?敌人炮火最猛烈的时候,我看到连长直着腰在战壕里走来走去,一点儿都不怕炮弹炸到他。”听班长说连长在战斗打响后也害怕,徐永晋想起下午见到连长的神态,觉得自己不能不为连长反驳一下。在他心目中,连长是钢筋铁骨的勇士,自然是不能亵du的。
孔班长看了眼还有些天真的徐永晋,笑了:“哈……连长那是见你们害怕过头,连打枪都不会了,他不得不挺起胸膛给大家起个榜样作用。给敌人炮弹炸到是个死字,要是让敌人冲上来,不是被子弹打死就是被刺刀捅死,反正就一个死字,干嘛不英勇点儿?所以你要记住,咱们是中国人,只有战死的中国人,没有投降的中国人,万一情况极为恶劣,大不了死而已,像连长学习,像个男子汉一样先打死他几个敌人,死一个够本,死两个捞一个。这样才不会给中国人丢脸。”
徐永晋有些明白了,转头看着班长微微点点头。下午敌人冲锋的时候,自己是吓的灵魂出窍了,要不是连长兜屁股踹了一脚,嘴里大骂着让自己开火,恐怕到战斗结束自己也不会想到还有步枪可以用来阻截敌人。铁血青年团除了军官、士官,其他人都是十七八岁年轻人,在参加军队之前都是各个学校好学生,打仗和读书完全是两码事,估计当时被吓呆的不光自己一人,要是连长不又打又骂,为了消除战士恐惧心理,宁可自己承担极大风险也要站起来,直着腰在战壕中不停地走动、怒骂着,这条防线早已被突破了。
徐永晋突然觉得在国内训练场时,连长对他们的严格要求是多么必要。一场激战下来,看看别的连阵地,人明显的减少了,而五连阵地却人员齐整。要知道五连这里遭遇的敌军最多,敌人火力也最密集,而五连的伤亡却最小。这些全要拜连长在莫枝训练营每天要求他们全副武装强行军、钻机枪封锁上方的铁丝网、仰卧起坐等等训练反应敏捷性身体柔韧性的练习科目。
在莫枝训练营训练时,蛮横粗暴的连长把战士折磨的简直要吐血,很多战士在心底里想着要是上了战场非给连长后面打黑枪,让他吃花生米不可。而昨天,真正上了战场,人们就发觉以前流的那些汗没有白流,追击中他们冲的猛,退的快,在敌人炮火封锁时,绝大多数人都顺利地跑了回来,而其他连训练水平不如五连的,伤亡比例就大的惊人了。如果在莫枝训练营没有流那些汗水,恐怕昨天下午的战斗五连就要流血水了。
侧面传来一阵嗦嗦声,声音越来越近。“王连长,五连王连长在吗?”有人摸上来低声问道。战壕里没有睡的都抬起头,顺着声音方向看去。王连长在黑暗中答道:“我是王江林,你是那位?”
那人听到王连长的声音,从徐永晋和孔敬恭身边侧身而过,没多少时间出现在王连长面前。虽然说话声音很轻,战壕里没有睡着的人们还是听清楚了。“上尉,我是营部通信员,接营长命令,你部必须做好准备,黎明前我们要进攻了。四点三十分炮火准备,五点出发。”
三点半过后双方阵地上就不再进行炮击了,只有一发接着一发照明弹被发射到空中。死气活样在空中懒洋洋地吊着,慢慢落下来。战场上沉寂无声,死一般的寂寞,雪白的照明弹映照下,到处都是一片凄凉,昨天白天倒在迈阿米尔中国阵地前的土耳其士兵尸体还没有拉走,到处都是一片片黄棕色姿势狰狞的尸体,下面的土地被流出的血液染成一片片黑色。
四点三十分,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
沉寂了一个小时的战场上突然出现响声,在中国军队阵地后面,蓝光照亮了天空,成群的炮弹在空中划出无数火红线条朝西北方飞去。配属在前线的机枪哒哒地射击,组成绵密的火网。
这是高明辉上将精心组织的一次进攻,参加进攻的不光有三十八团,还有短暂休整了一天的三十七团。为了最大限度发挥第十师火力优势,高明辉集中了岸上所有火炮,十二门一二零毫米野炮、二十四门一零五毫米野炮(第十师野炮团),十二门七五毫米野炮、一零五迫击炮十二门(分属十九旅炮兵营暨三十八团炮兵营),八零迫击炮二十四门,六零迫击炮五十四门(三十八团、三十七团炮兵部队)。一百三十八门轻重火炮同时开火,密集的炮火很快将土耳其军队阵地打成一片火海,大地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颤抖起来。短暂的沉默过后,从土耳其人阵地上也发射过大量炮弹,里面还夹杂着机枪扫射声,只是与第十师各种火炮发出的如同协奏曲般的炮击相比,土耳其人的还击显然要弱的多,并且他们无法将炮弹打到第十师布置在后面威胁他们最大的重炮阵地去。而土耳其人的机枪,显然是在毫无目的的盲目射击中,轰鸣中还夹杂了一八九零式步枪特有的叭叭声。十九旅将士都趴在战壕里欣赏炮战,这些浪费弹药的步枪自然是土耳其人的。
“传下去……”爬在战壕里的王江林对两旁战士低声交代道:“小伙子们,快,现在匍匐前进,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跟着我,屏息前进!”
“传下去,跟着连长,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匍匐前进。”
徐永晋趴在战壕里,望着无数炮弹从自己头顶掠过,飞到西北土耳其人阵地上爆炸,心里充满了一种复仇感。听到右边马组长小声传来命令,连忙扭头对左边趴着的王钢低声说道:“传下去!……跟着连长匍匐前进,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说完徐永晋手放到后背,最后一次检查一下背包,见没有松动,拖着步枪爬出了战壕。
三公里长的阵地上,无数的战士从战壕里爬了出来,如同一群蠕动着的虫子,朝西北方土耳其人阵地匍匐过去。炮弹爆炸形成的烟雾将敌人阵地吞没了,无数的照明弹从土耳其阵地上打到天空,只是这么大的烟雾,想要通过照明弹的光亮看到外面显然不现实。
徐永晋正奋力朝前匍匐爬行着,眼角余光看到参加进攻的右翼部队一些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半弯着腰朝前快速前进着。与爬行相比,弯腰前进自然节省了不少体力。为了给自己的好友报仇,想要多杀几个“该死的土耳其杂种”的徐永晋正思量着密集的炮火炸起的烟雾将敌人视线完全遮挡,自己是否也要学习别人,弯着腰快速接近敌人。身边有人低声警告道:“趴下来!……尽量贴着地皮!如果你还不想早点成为烈士的话。”
说话的是他的班长孔敬恭,不知什么时候孔上士爬到了徐永晋身边,和他平行着朝前匍匐前进。右翼阵地那些想省力偷懒站起来的人孔上士也看到了,见身边的徐永晋抬起胳膊也打算学习那些人,孔班长低声将他想要偷懒的念头打消了。
听到孔班长的话,徐永晋只得再次死死贴在地面上,用手臂和双腿力量朝前挪移着,前面突然火光一闪,黑烟白光夹杂着红色火球迸发出来,趴在地上的徐永晋被震动的地面弹的差点跳了起来,一股炽热气流急速拂过身躯,耳旁一阵蜂鸣,眼前一片黑暗,空气里充斥着呛人的硝烟味。
更多的炮弹从西北方飞了过来,与中国军队相比,土耳其火炮自然少的可怜,所有火炮加起来不过五十来门,连第十师一半都不到,一百毫米以上重炮更是一门也没有。可这些火炮却隐藏极好,少了空中侦察,前线又因为土耳其人戒备森严,无法渗透过去侦察敌方火炮位置,十师压制他们的火炮根本就无法将他们完全压制下去。突然有一种震耳欲聋的响声,这声音徐永晋很熟悉,莫枝训练场上他经常听到这种声音,只是这次声音距离他更近,徐永晋没有再爬,只是一动不动将头紧紧贴在地上,一串机枪子弹从他头顶掠过,很低,从嗖嗖声中,徐永晋觉得子弹简直是贴着头皮飞过去了。对命令他尽量贴着地皮的孔班长,徐永晋现在只有感激,要是他不提醒,自己弯着腰往前冲,恐怕就要被这阵机枪扫倒了。土耳其人炮火和机枪不光对准了三十八团,一发发炮弹和一串串的机枪子弹同样打到正在右翼冲锋的三十七团队列中。几个站起来的战士在炮火下发出惊叫,如同被斧子猛击折断的木头,栽倒下来。
机枪停止射击了,徐永晋不知道为什么土耳其人的机枪不再射击,这些该死的土耳其人把机枪藏在了什么地方?他们到底是发现了自己,还是盲目的射击?这些都不知道。炮兵轰炸延伸了,前方滚滚烟雾正在缓缓上升着,土耳其阵地上燃起了熊熊火光,火光照的徐永晋有种赤裸裸站在土耳其人面前的感觉。徐永晋发现他们距离土耳其阵地已经不到一百米了,火光中,前面有一挺机枪朝自己这边拼命吐泻着火舌,打了一阵,那挺机枪又转移一个角度,继续打一阵子。
在烟雾掩护下,发起进攻的中国军队潜到土耳其战壕外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人们紧紧贴在地面,给步枪上好刺刀,手中抓起一颗手榴弹,将拉环扣在小拇指上,紧张地等待着冲锋的命令。
四点五十分,身后天空升起了三颗红色信号弹,在夜空中,三颗高悬在天空的信号弹是如此醒目。嘹亮的冲锋号响了起来。潜伏在土耳其人阵地前的中国人看到了,如同惊弓之鸟的土耳其人同样注意到。幸运躲过炮火绞杀的土耳其人在看到三颗红色信号弹后,急忙趴在战壕边,动用所有可以用的武器朝十师战壕那边射击。他们无法不紧张,自从中国宣布加入协约国对同盟国宣战后,同盟国各支军队就开始深入研究中国军队,毕竟中国军队的历史太让人惊讶了,除了两次鸦片战争,中国人大赢了任何一场战争,他们拥有无边无际的人力资源,现在财力上又是其他国家所不能比拟的——除了在两个大洋之间的美国除外。美国人同样拥有无穷的财力,可他们在人力资源上比不上中国。打败敌人,首先就要了解敌人。中国古老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是同盟国所有军官必读课本,而中国人爱好什么,厌恶什么也是他们必须了解的。在他们了解中,对中国军队最浅显的认识是:这些黄种人喜欢高举红旗,在刺耳的军号声中,发出让人心肺俱裂的如狼嚎一般的声音,不顾伤亡如同潮水般朝敌人汹涌而去,将任何阻挡他们的企图完全吞没,变成潮水中不起眼的泡沫。当然,自从有了信号弹后,他们对红色的信号弹同样很有兴趣。现在东南方又是三颗红色信号弹,又是嘹亮的军号声,不是中国人冲锋又是什么?土耳其人深怕自己要是不将他们冲锋扼杀在摇篮中,恐怕他们就永远不用阻挡黄色浪潮了。打了一会儿,中国阵地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土耳其人停止了疯狂的射击,从战壕里探出头好奇地朝外面望去。
延伸的迫击炮弹突然又落了回来,一发发炮弹准确地吊进土耳其人战壕,在战壕附近爆炸,将毫无防备的土耳其人炸飞到天空,一些暴露出来的机枪阵地在炮火下成为废墟,步枪、机枪还原成零件自空中如同天女散花落的到处都是。土耳其人光研究红色、军号对中国人是如何重要了,他们忘记了中国《北齐书•司马子如传》中说过:事贵应机,兵不厌诈。三十六计中打草惊蛇他们这次是真正切切体会了一把,只是有多少人能领悟这就很难说了。
趴在地上的战士看着呜呜自空而降的迫击炮弹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一个个提心吊胆地将头埋在双臂下,不敢看眼前一切。耳朵里都是前面迫击炮弹特有的急速降落声,炮弹爆炸声,土耳其人惊叫声,痛苦的咒骂声,弹药箱被炸到发出的噼噼啪啪声,大家拥有同样的担心,害怕要是哪个迫击炮手扶着炮筒的手一哆嗦,让炮弹少高那么一点儿,这炮弹就要落在自己人头上了。而且真的有后面自己炮兵阵地发射的迫击炮弹在距离潜伏的战士很近的地方爆炸。
徐永晋和孔敬恭看到的机枪阵地在炮火杀回马枪时并没有被摧毁,当迫击炮弹特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正猫着腰不停朝外面射击的土耳其机枪手连滚带爬消失在战壕后面。炮弹在机枪阵地周围炸响,并没有将阵地摧毁。孔敬恭掏出怀表看着,过了会儿,低声对周围人喊道:“对准机枪阵地,用手榴弹解决!我数三声,一……二……三!”
天空再次升起信号弹,红绿红,紧急求援信号,只是现在变成发起进攻的信号。在红绿红三颗信号弹升起后,最后一批迫击炮弹落在了土耳其军队阵地上,迫击炮不再轰击了,只有野炮还在朝后面树林不停地轰击着——敌人炮弹就是从树林后面飞过来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参数,盲目射击下,想要摧毁敌人炮兵阵地十分困难,不过用这么多重炮压制也能起到一定效果。看到三颗信号弹突然冒出来,孔敬恭高喊出“三”,短促有力的“三”一出口,孔敬恭站起来将手榴弹猛地扔了出去,扔出手榴弹后,孔敬恭高喊着“杀!”端起上好刺刀的步枪朝前面土耳其阵地奔去。空中手榴弹如同成群的乌鸦朝土耳其阵地飞了过去,扔出手榴弹后,阵地前突然漫山遍野冒出无数人影,如同从地狱中钻出的凶神厉鬼,高喊着变调的冲杀声朝咫尺之遥土耳其阵地冲去。
无数的手榴弹在战壕里爆炸,一些发烟手榴弹在战士们冲往战壕的道路上布满了浓烟。透过浓烟,前面红光闪现,耳边是连串霹雳。五十米的距离,不到十秒战士们就冲了上去。
只有少数步枪和机枪在十秒种内有反应,只是慌乱中,子弹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短的时间,很多土耳其人还没有从刚才的炮击中回过神来,有的人被手榴弹炸的到处寻找可以隐蔽的地方,只是一愣神的工夫,中国军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徐永晋怀着对土耳其人刻骨仇恨冲向战壕,他看到面前一个头上戴着钢盔的土耳其人把头和肩露在战壕外面,正打算瞄准冲上来的自己战友,见到自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惊讶的张大了嘴忘记做其他动作。出现在那人面前的徐永晋毫不客气用刺刀刺了下去,刺刀从脖子处穿进,那人只发出半声惨叫。
鲜血从被刺处喷出,手徒劳地想把刺刀从脖子上拔出,徐永晋利索地拔出刺刀,看也不看正在战壕里挣扎的被自己刺伤的敌人,朝自己趴在地上看到的机枪阵地奔去。对土耳其人的仇恨让他不再怜悯面前被他杀死的人了,何况现在的徐永晋认为这就是战争,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一点儿慈悲心肠。自己要是不将敌人杀死,那么就要轮到敌人将自己杀死。
当徐永晋冲到机枪阵地里,孔班长已经到了这里,机枪歪在一旁,弹药箱倾斜在边上,子弹带从弹药箱撒了出来凌乱的散在机枪阵地里。手榴弹爆炸后的残烟还在冉冉升起,地上趴着两个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土耳其人,还有一个手臂被炸飞的土耳其人刚被孔班长用刺刀钉在了地上。
“别停留!继续朝前冲!”孔敬恭将刺刀拔了出来,见徐永晋傻站在一旁,朝他大声命令道。
哒哒哒……一串机枪子弹从徐永晋身边飞过,被孔班长惊醒的徐永晋一抬头看到在前面还有一道战壕,战壕里有人朝自己这边打枪,在战壕后面的掩体里一挺机枪正朝外喷吐着火舌,那可怕的机枪好象是在直接射击自己。身后有人被机枪扫中了,发出一声尖叫倒了下去。这些是土耳其人布置在第二线兵力,当前沿被突破时,他们刚好反应过来,投入到战斗中。火舌还在继续鞭打着,徐永晋和孔敬恭趴在地上,摸出手榴弹朝机枪掩体所在位置扔了过去,当手榴弹爆炸时,俩人拖着步枪弯腰快速接近,等烟雾一散,连忙又趴下,掏出最后一颗手榴弹朝战壕里扔了过去,手榴弹在战壕里爆炸,里面传来一片哀嚎声。后面占领第一线战壕的战友用步枪掩护他们,封锁机枪射口,俩人借着烟雾掩护,快速跳进了战壕。战壕里几个土耳其人横七竖八躺着,两旁又钻出几个人高马大的土耳其士兵,端着步枪,瞪着血红的眼睛朝同样眼睛血红的徐永晋和孔敬恭压了上来。徐永晋和孔敬恭急忙背对背站好,眼睛紧盯着压上来的敌人,将步枪平举在胸前,枪口微微向上,刺刀在爆炸形成的火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由不得徐永晋后悔自己冲的太快,将大部队丢在了后面,现在他和班长要面对这么多敌人。在他眼里,只有不断逼近的土耳其小胡子(很奇怪,徐永晋发现不管是自己捅死的,还是被炮弹炸死的,子弹打死的,只要能分辨出面貌,这些人嘴角上都有一抹短短的胡须。徐永晋怀疑这些人是通过留这种胡须来证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敌人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自己手中同样是步枪上好了刺刀,现在刺刀尖还有一丝血迹,这是刚才刺死的那个土耳其人身上的血迹。对徐永晋来说,自己已经捅死了两个土耳其人,不光够本,还赚了一个,要是再捅死一人,那么自己就赚一双了。时间仿佛凝固了,徐永晋看到自己面前土耳其人凶恶的眼神渐渐显出一丝畏惧,最前面的那人端着步枪的手有些颤抖。感觉敌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侏儒,徐永晋步枪握着更紧了,眼睛死死盯着一步步挪移过来的土耳其士兵。
“杀!”徐永晋听到与自己背靠背的孔敬恭大喝一声,接着传来一声惨叫,发出惨叫的自然不是他的班长,从面前与自己面对面的土耳其士兵眼中,徐永晋读到了那人在面对死神时的恐惧与绝望。相信这个敌人一定看到自己班长是如何迅猛将冲上来的土耳其人刺死的。徐永晋心中一阵自豪。孔班长在参军前练过武术,拼刺刀对他来说跟玩没什么两样。
在徐永晋眼中,面前胆怯的土耳其人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无力地朝他刺了过来,他好象还看到刺刀在微微颤抖着。徐永晋大喝一声,将土耳其人刺过来的刺刀格挡到外圈,顺势迈前一步,用力将刺刀捅向土耳其人胸膛。
一发白色照明弹在头顶点亮,四野照的一片雪白。雪亮的刺刀闪电般朝土耳其人奔去,从土耳其人眼中,徐永晋看到了濒临绝境的恐惧,土耳其人想侧身让开,只是战壕宽度毕竟有限,而刺刀刺过来的速度又太快,土耳其人手中步枪还没有收回来,徐永晋的刺刀已经捅进他的胸膛,并且在他丢弃步枪双手来抓自己刺刀前,将刺刀抽了出来,等候下一个对手的出现。
在死亡恐惧面前,那些土耳其人退缩了,他们不敢上前和徐永晋孔敬恭拼刺刀,有的人偷偷将步枪端了起来,将枪口对准了俩人——步枪里是上好了子弹的。
一颗手榴弹从外面飞了过来,徐永晋看到手榴弹落在战壕拐角后面,没几秒,拐角后面轰然一声巨响,气浪沿着战壕而来,给了徐永晋当胸一拳,让他差点倒飞出去。在徐永晋面前的土耳其人被爆炸形成的气浪推翻在地,几个人挤成一堆,一时间无法挣扎爬起来。随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从外面又跳进来几个徐永晋的战友,周钦进来了,马永敏进来了,更多的战友跳了进来……进来的战士用刺刀朝两旁拓展占领地,将土耳其人要么刺死,要么驱赶出去。战壕里的土耳其人在刺刀面前陷入了慌乱,一串子弹从战壕后面的掩体里贴着地面扫了过来,当的一声,徐永晋头部巨震,眼前金星直冒,脑海里成了一团糨糊。晃了晃一头栽倒下去。钢盔从他头上飞了出去,撞在掩体壁上,落在了战壕里,如同酒瓶掉到澡盆,发出当啷的响声。
徐永晋看起来仿佛一桶白漆掉到眼里,眼前一片雪白。他不知道那里受伤了,头很重,可不应该是头部受伤,要是头部受伤,眼前应该一切都是漆黑一片的。“我死了吗?”徐永晋心底里暗自问自己。这不是开玩笑,趴在地上的徐永晋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徐永晋动了动手指头,指头好象还能活动,又动了动脚,脚也能移动,这下徐永晋放心了,看来自己还活着。
过了好一会儿,世界又重新回到徐永晋眼中,头部黏糊糊的,半爬起来的徐永晋伸手摸了下脑袋,上面豁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往外面流着,这时候徐永晋才感觉到一阵巨痛。
“别动……你负伤了?先别动,我马上给你包扎,包好了就没事儿了。……”嘶地一声,随着说话声,孔敬恭撕开了急救包,用携带的二锅头往肿起来的地方倒,战场上到处烟尘弥漫,酒精可以用来消毒。“该死的!别再倒了,还是给我喝两口罢。”酒精倒在伤口处,一阵钻心的疼痛,徐永晋直吸凉气,顾不得帮自己的是上士班长,嘴里不干不净地直嚷嚷。孔敬恭没有在乎徐永晋对自己的不敬,将二锅头瓶递给徐永晋,徐永晋抢过酒瓶,不再顾虑自己根本不会喝酒,一仰脖狠狠灌了几口。酒精刺激下,头上的疼痛突然轻了许多,整个人如同在云山雾海中,晕忽忽不知身在何方,徐永晋精神振作起来,又灌了一口辛辣的二锅头,将酒瓶扔给了班长,可惜喝了酒,力气使的让他无法控制,酒瓶给他扔到战壕墙壁上,掉进了尘埃中。孔敬恭顾不上捡起酒瓶,用绷带将徐永晋头部包扎起来。绕了几圈,从远处看,就脑袋而言,徐永晋成了阿拉伯人。
徐永晋找到掉到战壕里的属于自己的钢盔,想要将它戴到头上去,可试了半天却无法将钢盔戴到头上去——打到钢盔的机枪子弹将钢盔打进了拳头大那么一块,现在自然戴不上了。如果没有钢盔保护,徐永晋刚才就可以彻底告别这场战争了。
勉强顶着钢盔,徐永晋抓起自己步枪,趴在战壕边朝外面望去,给自己来了一发的机枪还在朝外面狂吐着子弹,黑暗中,枪口火红的火焰是那么明显,爆炒栗子的声音是那么震撼。在机枪掩体前一动不动趴了两个黑影,不时有机枪子弹添到黑影上,升起一团团细小的血雾。徐永晋这才知道这俩人应该是在自己被打倒后人事不知的时候想要将机枪阵地给摸掉,结果被放倒在路上的战友,至于是否自己班里的,这他就不知道了。后面的天空已经发白,快要天亮了,如果天亮还无法拿下机枪阵地,将土耳其人防线彻底撕开,天一亮在敌人炮火下,他们伤亡将极为严重。
一团黑色烟雾在机枪阵地前冒起,轰的一声,火星四溅。徐永晋下意识闭了下眼,等睁开眼,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朝烟雾里猛扑了上去。“王钢!”徐永晋心里惊叫了声。王钢就是刚参军听连长训话时,和徐永晋一起被罚跑的新兵——现在和徐永晋一样都是二等兵了。俩人在同一个班,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感情自然很深,见王钢朝敌人机枪阵地扑了上去,徐永晋手一撑战壕边就要跃出,却给旁边的孔班长死死按住了。“找死啊?!要是小王失败了你再上。”
手榴弹爆炸后产生的烟雾消散了,夺取了一段战壕的战士纷纷用步枪压制机枪,只是和机枪比起来,步枪火力实在太弱了。徐永晋看到那挺机枪还在继续朝外面冒着火舌,机枪注意力都被战壕里的步枪吸引了,泼水般的子弹打的战壕外面噗噗作响。冲到掩体外的王钢突然站了起来,在火网中手臂一扬马上又同一块木头般笔直地前扑在地上。机枪阵地红光一闪,气浪翻滚着朝天空升去,一个土耳其士兵随着爆炸的气浪从里面飞了出来,借着机枪片刻哑火,王钢跳起来冲了上去,抓住了机枪柄朝外猛拉。“冲啊!”爬在战壕里的战士集体跃出战壕朝前面冲了过去。
土耳其军队前沿阵地崩溃了,战场上潮水一般的中国军人赶着丢盔弃甲的土耳其人朝迈阿米尔城内败退下去,当天完全亮的时候,中国军队已经前进了一公里,俘虏大批土耳其人,缴获大量土耳其人遗弃的武器装备。只是在树林中因为遭遇有组织的抵抗,并且土耳其人发射了大量的毒气弹,战场上到处弥漫着黄绿色烟雾,追击的中国军队才暂时停下了匆匆脚步。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对中国军队来说,只要支援火炮再次跟上,进行炮火准备后,没有什么敌人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还将继续朝前冲,直到消灭面前一切敌人。
“妈妈:我已经登上了美索不达米亚,参加到解放被奴役民族的战争中了。前段时间因为部队出征,要严格保密,写好的信都放在上级那边,没有寄出去,相信妈妈一定为我担心了罢?没关系,只是因为我们在船上,信寄不出而已,既然战争已经打响了,以后这种情况将不会再有。船上我写了大量的信件,妈妈您一下子收到那么多,不知会不会惊讶?我想会的。今天部队撤下来休整,我又有时间给您写信了。
听连部军士说土耳其人对阿拉伯民族横征暴敛,剥削脂膏,这里的阿拉伯民族在残暴的土耳其人统治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过来一看果然不错。这里最漂亮的房子除了那些清真寺,就数土耳其统治者的房子了,而阿拉伯人除了帐篷,只有低矮的土坯房,那些阿拉伯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肚子却因为营养不良高高鼓起。大家怀着解放阿拉伯人坚定信念,投入到战争中了。
十九日下午,我和我的战友平生头一回参加战斗,是真实的战争,而不是我们在训练营地里的那种演习,演习再逼真,它也不过是一种演戏而已,只是戏演的有真有假,有些更真些,有些只不过走走过场,对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
呆在掩体里,听着炮弹在头顶爆炸,掩体如同小船一样摇摆不定,我们大家都很害怕掩体被炮弹炸塌,要是那样,我连敌人都没看到就光荣了,这对儿子来说,实在是一种遗憾。当然,我现在能给您写信证明了那些炮弹并没有把我的担心变成事实,所以妈妈您也不用担心。
除了大炮轰击,真要面对面了,土耳其人又露出了不堪一击的本色,我们只不过用机枪和步枪朝外面不停射击,再加上团属火炮打了几发炮弹,这些土耳其人就落荒而逃了。要知道他们连我们战壕边都没有摸到,原本我们还以为要用刺刀将敌人赶下去,结果却发觉反冲锋根本就没必要,这简直是太无能了,难怪人家说土耳其人是欧洲病夫。
见到敌人逃了下去,在连长带领下我们纷纷跃出战壕追击,追击时候我还杀死了一个不肯投降的敌人,妈妈不要怪儿子心狠手辣,谁叫他不肯投降的?战场就是这样,你要是对敌人仁慈,那么敌人就要把你杀死。对我来说,能多解决一个敌人,那么解救阿拉伯民族就更容易了一分,所以虽然我在杀死他后有一阵可笑的动摇,最后还是狠下心,投入到后面的战斗中去了。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谈起伤亡这是令人伤感的事情,也是让妈妈您最害怕的事情,不过又怎能因为害怕就不说呢?在我参军的时候,我跟妈妈说过,我这一走,妈就当我不在这个世界了。这也没办法,谁叫那些同盟国的混蛋要杀害我们中国人,并且对我们政府的指责无动于衷,反而振振有辞呢?人的生命总是最宝贵的,我是妈的心头肉,那些被德国海军炸死的中国人同样是他们母亲、妻子、儿女的最爱。这个是德国用任何借口都搪塞不过去的。我们中国人是爱好和平的民族,可是谁要以为中国软弱可欺那他就大错特错了!为了给遇难同胞讨还血债,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让该死的同盟国为他们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土耳其人虽然很废物,我们还是付出了一些伤亡。到我们撤出前线,将阵地交给后面部队时,我们班牺牲一人,伤了俩人。迪迪,就是我以前和妈提过的我们学校篮球队主力球员,那个黑大个,他是我的同班战友,也是我在部队里最好的朋友。我们踏上到部队的道路时,妈妈您见过他,还有他的父母,他父亲还说过迪迪在家就接受过训练,对战争了解的比我多,到了部队如果分到一起,让迪迪照顾我。相信妈妈应该记得的。可是我的这个朋友却死了。在从追击敌人胜利后,撤回阵地时,眼看他马上就要进来了,却被敌人机枪打中。我和我们连长将他从战壕外抢了回来,可他还是因为伤势过重,在卫生员到来前死了,就死在我的怀中。
妈妈,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迪迪竟然会死,这是多么可爱的小伙子啊!他怎么就会死呢?这让我如何对他家人解释?不要说当时,就连现在我总觉得耳边有迪迪的笑声传来,这简直太折磨人了!可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真的被罪该万死的土耳其人打死了!我简直要疯了!
今天凌晨部队发起进攻时,我脑子里只想着报仇,为迪迪报仇!相信我,不光是我,我们全连都跟我抱了同样的信念,一定要给迪迪报仇!在战斗中,我们端掉土耳其人两个机枪阵地,消灭了几十个敌人,总算是给迪迪报仇了。战斗中我很幸运,敌人漫无目的的子弹根本没有碰到我,毫发无伤结束了战斗。好了就写到这里,不知爸爸和姐姐现在过的如何了?望来信告之。”
徐永晋写完最后一个字,从座位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心里咒骂着要是有自己光开口,就能将说的话写出来的机器就好了。字写了这么多,手早就累得酸软,本来脑子里还有千言万语,发酸的手也让他很不情愿停了下来,不想再写了。
负伤的头部隐隐有些作疼,军医检查过,说是轻微脑震荡。清晨那场战斗该死的土耳其人给徐永晋钢盔上赠送了一发机枪子弹,虽然钢盔质量很好,子弹打在侧面划了过去,可钢盔被子弹猛烈的冲击撞飞了,上面还凹进去老大一块,自己的头部也高高鼓起一块,豁开了一道口子。
给家人写信是不能说自己负伤了的,不然父母岂不是要担心死?虽然军医说他只是遭到极轻的微伤,这点伤连红星奖章都拿不到,徐永晋用不着休息,包扎一下伤口就行了。可母亲是个看到自己流血都一惊一乍,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了得人,要是听自己说自己被横飞的子弹打伤了,伤势严重与否写不写都一样,因为到了母亲那儿,一定会变得相当“严重”,说不定她会跑到军分区哭着哀求把自己这个宝贝儿子送回国休养的。人说知子莫若父母,这话反过来说也一样。
徐永晋走出帐篷抬头望着外面,晴朗如洗的天空飘着朵朵棉絮一般的白云,恒古就有的太阳毫无顾忌地给下面大地送去热量,携带着大海气息的和煦暖风拂过椰枣树,低矮的一片土房中露出一座美轮美奂的圆顶建筑,精美的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绚丽的色彩。
这里就是法奥,法奥半岛最南角的港口——说它是港口,倒不如说这里是一片海涂更准确些。现在港口外面的海面上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放眼望去海面舳舻相连,蔚为大观。深灰的军舰,高大的桅杆,庞大的火炮,对准岸上那修长的炮管,一切都给人威严壮观的感受。
岸上到处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资,一排排粗短锃亮散发着金属光芒的山炮,堆积成小山状的弹药箱,八匹马拉的马车,气笛长鸣的汽车,将岸上变成了巨大的集市。无数的军人从物资两旁绕过去,朝西北方向前进,人声鼎沸,军人头上的钢盔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眼的亮光。在那些军人身后,无数装满人的舢板离开了军舰,朝岸上划过来,一群群军人从靠岸的舢板上登上陆地,加入前面人潮,空了的舢板再次折了回去,那边还有更多的人正在等着登陆。
徐永晋他的班长正在和战士们比试着摔交,五大三粗的孔敬恭以前因为有同样强悍的迪迪在,他在班里还不算横扫全班无敌手,现在的他一对一根本就没人可比了。刚把一个战友摔了出去,让他在黄沙里皱着眉头直喊哎哟,孔敬恭一瞥眼看到徐永晋站在外面,舒展着身子看着码头方向,走过去挑战道:“嗨,永晋,过来玩两手罢?让大哥教教你怎样摔交。”
“啊?!”徐永晋听到声音一扭头见班长邪邪笑着摩拳擦掌朝自己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的湖北人姜国华正一脸痛苦地爬了起来,手不停地揉着腰眼,发觉大事不好的徐永晋连忙摇着手婉言谢绝孔敬恭的邀请。“班长您还是饶了我罢,我这头到现在还疼着厉害呢!根本就使不出劲。何况班长厉害我们大家都知道,我就是没受伤也不是您的对手,用不着再比试一下了。”
孔敬恭停到徐永晋面前,看着提心吊胆冲着自己馅媚地笑着的徐永晋,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头现在还痛吗?赵医生不是说包扎了就没事情了?”
被孔敬恭摔的浑身快要散了架的姜国华唉声叹气走了过来,见徐永晋想搪塞过去,抱着自己吃亏也要拖别人下水的心理,在旁边怂恿道:“他哪是头痛?分明是不敢和班长您摔交,找借口开溜才对。对这样的人,班长您更应该好好教导一番才是啊。”
徐永晋看着站在班长后面的姜国华,毕竟是湖北人,人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徐永晋恨不得把这个奸诈的小人掐死。“我说国华你小子怎么胡说八道?谁说我不敢和班长摔交了,我是真的头痛啊!如果没事儿,班长不找我,我还要找班长讨教一下呢!”
孔敬恭豪爽地说道:“真要头痛,那今天就算了……明天应该好了罢?我们明天再来过好了。”
迈阿米尔战役中,第十师十九旅在炮火掩护下,击败了凯利尔帕夏指挥的土耳其军队,八千中国军人将一万两千的土耳其军队打的溃不成军,攻占了重兵防守的迈阿米尔,打开了通往深水良港乌姆卡斯尔的道路。战役中俘虏三千土耳其人,根据战场上大致统计,打死的土耳其人在两千以上,打伤多少无法统计——土耳其人伤亡绝大多数都是火炮炸死炸伤,这场战役没有全歼土耳其军队,具体打死打伤了多少土耳其人是无法很准确统计的。只能说一场战役让美索不达米亚的土耳其主力部队丧失了战斗力,对中国军队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再构成威胁。战役中十九旅也付出了重大代价,整个旅伤亡近千人,作为军部拿出来炫耀的铁血青年团付出了伤亡五百的代价,看到掌上明珠伤亡如此之大,师领导连忙将他们在战役结束后撤下来休整。打了一仗下来休整是好事,可休整要是变成了受罪,这滋味就不怎么好受了。听班长开头说的,徐永晋还以为幸免于难,可最后却发现班长根本没死了拖自己摔交的念头,徐永晋只能大叹自己难逃一劫。
车辚辚,马萧萧,码头上整顿好的一队队人马浩浩荡荡朝西北开去,正在笑闹的徐永晋他们簇拥到马路边看着这些人唱着嘹亮的军歌朝前开进。这是二十旅四十团部队,接替十九旅继续进攻的三十九团先锋部队已经接近乌姆卡斯尔了,而遭受重创的三十七团现在负责沿途交通线安全,维护治安去了。铁血青年团除了休整,还要维护法奥港口安全,不能让土耳其的破坏份子在港口制造混乱,阻碍部队和物资登陆。
天空传来嗡嗡声,徐永晋回头望着南方,耀眼的阳光下,两架草绿色鸢I式战斗机一前一后飞了过来,从人们头顶掠过。飞机飞的很低,低的可以看到座舱内驾驶员的面容,机翼下红色的五角星非常醒目。地面战士看到了飞机,纷纷摘下钢盔朝飞机挥动着,高声欢呼。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对祖国的自豪、对战争的乐观。自从鸢I式战斗机进驻前线机场后,对中国制空权构成威胁的土耳其飞机在看到天空都是中国战斗机后,从美索不达米亚天空退了出去。侦察机就可以在战斗机的掩护下对任何可能威胁地面力量的敌人炮兵阵地展开侦察,并将敌人炮兵阵地坐标在第一时间通报地面,由地面炮火压制敌人。掌握了制空权,这场战争自然好打多了,只是部队每推进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构筑前线机场。期待飞机跟进后再进攻。现在飞机腿实在太短,鸢I式战斗机半径只有六十公里,地面部队要是跑的太远,脱离了飞机的保护,这场战争可就难打了。
在人们视线中,两架飞机左右分开,各自慢慢朝上爬升,行进间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走一边抬头叽叽喳喳嘀咕着这两架飞机到底要做什么。没多久,一架飞机兜了个圈,加快速度从侧面接近另外一架鸢I式战斗机,而那架飞机好象并没有发现,还在继续朝上爬升,两架越来越近,人们以为他们又要重新会合,朝西北飞去。前面一架飞机开始改平,机头略微朝下,速度渐渐加快了,而后面的飞机紧紧跟了上去。地下看着飞机的人们突然发出巨大的惊呼,前面那架飞机在大家视线中忽然朝右侧翻扣过去,眨眼工夫两架飞机就变成相向飞行状态,几乎擦着交错而过。正在前进的部队听到惊呼声也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天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追着前面飞机的那架鸢I式战斗机在两机交错而过后,很快一个朝左将近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再次跟了上去;前面一架飞机一压机头,右边机翼朝上竖起,飞机简直是笔直朝地面栽了下来,还不停打着转。后面的飞机跟着朝下飞了过来,却一下子冲到前头去了,当那架盘旋的飞机改出螺旋后,冲过头的鸢I式战斗机一个漂亮的筋斗拉了起来,转眼又转到刚结束盘旋的飞机尾部。人们目瞪口呆看着天空发生的事情,而这两架玩得就是心跳的战斗机却不再吓唬陆军战友,若无其事地结伴朝西北飞了过去。徐永晋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天空渐渐变成两个小黑点的飞机发呆,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一个同校同学现在也到了这里,并且就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
迈阿米尔。铁丝网围起来的一大片沙土地上停着几辆汽车,远征军航空兵部队战斗机中队中队长赵元良上尉双手倒背在身后,脸色铁青地望着东南方,这个姿势他已经保留有段时间了,自从接到法奥联络站电话后,赵上尉就脸色很差的跑到跑道上。两个小黑点从东南方向出现,渐渐接近跑道了,黑点越来越清楚,可以看到是一前一后两架鸢I式战斗机,雷神轰鸣中,两架战斗机降低高度,对准了跑道降下来。飞机先后落在沙土跑道上,机尾拖着两条长长的黄龙朝赵上尉站立的地方如脱缰野马急速冲过来,不过在驾驶员控制下,飞机的速度很快放慢,最后在距离赵上尉不到十米的地方稳稳停住,两叶木制定距桨转动一会儿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了。地勤人员冲了上去,将舷梯靠上飞机座舱边,给飞机补充燃油。飞行员从座舱里站了起来,还没下飞机,两名飞行员就彼此朝对方竖起大拇指,高声笑闹着。赵元良见他们已经停稳了还不下来,朝前走了几步,忍无可忍下冲着两位飞行员怒喝道:“空军少尉杜申利、张浩天……给我滚下来!”
两个飞行员被赵元良唬得一激灵,这才发觉自己中队长脸色不是很好,急忙从飞机上跳了出来,紧跑两步,站在距离中队长身前五六步的地方,一起站住,右手迅速抬起行举手礼。俩人齐声大声道:“报告中队长!……空军少尉杜申利(张浩天)向您报到!请首长指示!”
“放下罢。”赵上尉还过礼,脸色还是和刚才一样不豫。放下手的赵元良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这两个新分配到战斗机中队的飞行员。杜申利和张浩天被中队长盯得心里发毛。
过了好一会儿,中队长沉着脸终于开口了:“刚才过瘾了吗?!”两位飞行员相互对视一眼,知道有人把自己的擅自行动通报了中队长,双双垂下头不敢看赵元良了。“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赵元良终于动怒了,咆哮的中队长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
“回答!”在中队长身后传来一声闷雷,三人同时一惊,赵元良扭头一看刚才说话的是飞行大队大队长孙浩然中校。三人同时唰的一下挺起胸膛,啪地一声并拢脚跟,举起右臂对大队长敬礼。见是大队长来了,赵元良心里暗叫不好,大队长驭下极严,自己本来只是想说说俩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可要是让大队长来处理,两个年轻的飞行员非给遣送回国,终生禁止飞行不可!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刚加入到战斗机中队没两天的飞行员,张浩天是作为杭州空军初级飞行学校尖子战斗机飞行学员分配到部队来的,随着第二批支援部队到美索不达米亚才两天的工夫,要是退回去,张浩天本人脸面无存不说,作为空军学院也逃脱不了遭受指责的牵连。至于杜申利,他虽然是资深飞行员,而且是因为技术出色被征调第一批进入美索不达米亚,可他以前飞的是侦察机,作为中国空军飞行员,他是第一个在蓝天遭遇到敌机的飞行员,并且驾驶除了升限其他都不如敌人的飞机,而且还没有装备防御武器,在经历了一场空战后能活着逃回来,说明他的技术有多好了。回来后因为他首先遇到敌机,算是载入空军史册了,对杜申利提出的转到战斗机中队飞行,战斗机中队自然求之不得。可今天要是大队长火冒三仗起来,将他开了,这不是要闹大笑话了?现在土耳其空军已经被赶出了天空,大队长真要心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到大队长出现在面前,杜申利和张浩天更加心慌了,俩人惊慌的对视了一眼,杜申利硬着头皮跨步上前一步,硬撑起胸膛道:“报告!大队长,这事不能怪张少尉,要怪只能怪我。在我上次遭遇敌机时,土耳其飞机高度比我高,速度比我快,我开始通过急转避开了敌机第一次攻击,当敌人再次咬住我时,我以俯冲盘旋相规避,可敌机以一个漂亮的筋斗动作再次进入到我机尾部,这些我们以前在学校里都没有学过,降落后想想,上次能活着回到机场,只能说自己运气极佳,敌机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为什么不攻击,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可一回运气并不等于回回都运气,我现在是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如何保护自己是次要问题,首要问题是怎样将敌机击落,可要是不解决上次遇到的问题,恐怕就不是击落敌人了,而是要被敌人击落。不客气的说,与福克相比,我们的鸢式性能糟透了,高度虽然比福克飞的高,可我们速度太慢,人家最高一百四,我们只有一百二,福克要是作战不利,马上可以掉头逃跑,我们就是想追也追不上,要是相反呢?在低空,我们要是处在不利地步,你就是将飞机加力到最快还是逃不出福克毒手。既然性能不如敌人,如何通过战术机动来转被动为主动就尤为重要。这样我才拉着张少尉在空中模拟一遍上次我和土耳其飞机的机动动作。如大队长觉得这是错误的,请给本人处罚,本人甘心承担,不过这事与张少尉无关,他只是被我怂恿下才参加进来的,希望大队长不要处分他。回答完毕!”说完杜申利倒退一步,倒背着手昂首挺胸站在大队长面前,一副任凭大队长如何处治,他都一肩挑了的样子。
姜国华听杜申利将所有都自己担了,好象这事儿跟张浩天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差点笑出声来。从电话中了解到的,杜申利和张浩天俩人在天空完全是疯子一样的行径,一个在前面疯兜圈子,一个在后面如同见了有缝鸡蛋的苍蝇,死盯着不放,俩人还玩了一把双向对飞,从地面报到来看,他们没有空中相撞只能说这两个家伙走了****运。如此疯狂举动,岂能只是杜申利一个人能完成得了的?这事情杜申利到了战斗机中队后就已经在姜国华耳边说了无数回了,说的让姜国华耳朵都起了茧子,可如此模拟危险性实在太大,一个不好,两架飞机损失了还是小事,损失两名驾驶员这事情就严重了!没想到胆大包天的杜申利在自己这里没获得通过,居然在飞机转场的时候买通了张浩天,俩人来这么一手!不过他们能这样做,至少证明了这两个家伙均非常人,非常人行非常事,而空中能逞豪的必然不是常人。说实在的,他倒很喜欢这两个飞行员,如果只是自己面对这两个家伙,他只要臭骂一顿就可以了,可严酷的大队长……姜国华偷偷瞥了眼身边的赵大队。
赵元良听了用那双老鹰一样的目光在杜申利和张浩天身上扫了几秒,居然默默不语朝前走了。姜国华莫名其妙盯着赵大队宽阔的后背,不知大队长心里怎么想的。赵大队朝飞机那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以一种很威严的声音,说道:“杜申利!”“到!”杜申利连忙上前一步。
“现在还能飞吗?”赵元良语调有些平淡,甚至让姜国华觉得今天赵大队说的十分柔和。
杜申利突然有种柳暗花明感觉,虽然说不出为什么,还是大声道:“报到大队长,没有问题!”
“那好,现在按照你上报的上次战斗过程,我们重复一遍,我做土耳其飞行员。”
姜国华晕头了,这大队长今天是怎么了?不光没处分杜申利他们俩人,连训斥都没有,还要和杜申利再重复一遍他所说的空中格斗?要知道这可是刺刀尖上跳舞,搞不好性命就要搭上了!姜国华连忙上前几步劝说道:“大队长,您不用亲自上天实验了,还是让我来罢?这整个大队可都要等着您带领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赵大队好象责怪姜国华多事,扭头冷冷瞪了他一眼,姜国华后面还想说的话全给吓了回去。
虽然战斗机进驻前线机场后,土耳其飞机就从天空消失了,可赵元良总觉得这里面隐藏着某种阴谋,让他不能不小心谨慎。和传统兵种陆军、海军不同,空军是一个全新兵种,和那种使用飞艇作战的部队不是一个层次。欧洲战场上各国空军都打了一年多了,而中国除了驻各国武官见识过他们是如何使用飞机的,国内空军各级人员都对空战如何打的并没有感性认识,可以说中国人是在闭门造车。土耳其虽然没用,可他们一开始就面对俄罗斯空军,并且还得到了德国人支援,在战斗经验上不是自己率领的这支菜鸟部队能比拟的。不管怎么说杜申利都是首先在空中和敌人面对面的飞行员,并且靠自己技术飞了回来。要是能在和他模拟飞行中掌握某些诀窍,将这些东西传授给其他飞行员,以后空中发生空战幸存可能自然就大许多了。赵元良有些埋怨自己太官僚,在处理那些并不是很重要的繁文缛礼上消耗了大量时间,下面送来的关于杜申利的战斗经过当时自己只是粗略看过,并没有往心里去,今天听了他说的才重视起来。
见赵大队走到张浩天开的飞机边,从地勤那边接过了飞行帽,杜申利和张浩天开心地相互对擂了一拳。“还不去?!难道让大队长等你吗?”姜国华被大队长瞪一眼就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在自己两个手下面前他还是很有威望的。瞪了杜申利一眼,姜国华小声交代道:“飞的时候小心点儿,可千万要注意大队长安全啊!哪怕模拟的不是很到位也没关系,只要万万不能出什么问题!”
“放心吧,队长!”杜申利乐呵呵地急忙朝飞机跑去,钻进座舱将背带绑好,地勤努力摇动定距桨后,发动机轰鸣起来,杜申利检查一遍座舱朝人们竖起大拇指,很快,在地勤人员引导下,两架飞机先后飞了起来。看着飞机慢慢爬升,姜国华暗自摇头,这兵以后自己可要难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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