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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章骞下了舷梯,看着洁白的汽艇载着地中海第一巡洋舰分舰队司令员朝停泊在远处“迪化”号快速装甲巡洋舰慢悠悠驶去,汽艇渐渐变成很小的一个黑点,欧阳镡这才转身朝自己住处慢慢走去。
空中传来轰隆隆声,欧阳镡抬头望去,十二架草绿色飞机正从东边飞了过来。抬腕看了下手表,现在是十点十五分。很准时,每天这个时候拉塔基亚海军基地东边,靠近阿西河的哈法空军基地就会派出战斗机在拉塔基亚海军基地上空巡逻。
拉塔基亚毕竟是远征军在地中海取得的第一个海空军基地,为了保证拉塔基亚的绝对安全,远征军在这里驻扎了强大的海陆空三军部队。陆军担任警戒,维护基地陆地安全(自土耳其投降后,这里距离战线遥远的就是用天文望远镜也观测不到,陆军的主要日常任务是抓小偷),十六艘潜艇负责监视塞浦路斯与拉塔基亚之间海面,至于空军,除了飞艇要配合潜艇监视海面外,强大的战斗机联队还要在基地上空戒备,虽然地中海并没有同盟国航空母舰,而同盟国靠近地中海的航空基地,距离拉塔基亚遥远的连不顾航程,采取自杀性攻击都是不可想象的;虽然西方距离拉塔基亚九十海里处,就是英国重兵防守的塞浦路斯,同盟国舰队想要不声不响抵达拉塔基亚,可能性小的要用显微镜来放大,远征军还是日复一日派出自己的潜艇、飞行器进行巡逻,严加防范可能出现的敌情。
欧阳镡目视着飞机从“肇庆”号头顶掠过,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强大的守备实力让敌人哪怕是想要打拉塔基亚的主意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军舰待在军港里,这可真是再安全也没有了。
“首长。”
欧阳镡一进小会议室,正在房间里跟欧阳镡养的一只波斯猫玩耍的王林斌上尉急忙将手中猫放到地上,站起来打招呼。
“怎么不到岸上放松一下?”
“岸上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舰上逗逗猫,看看书。”
“没什么好玩的?”欧阳镡冲王林斌眨巴一下眼睛:“日本派来的久留米慰问团不是刚到基地?听说里面有不少漂亮姑娘。”
王林斌笑笑没有做答。
所谓久留米慰问团,这是文雅的隐讳说法,要是说的明白点,就是日本九州岛久留米**团。
战争爆发后,加入协约国的远东各国将大批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征集到军队中,送到前线去跟同盟国作战。中国国力强盛,人口众多,征集五百万大军,对整个国内社会并没造成多大影响,至少没出现一家老少齐上阵的场面。国内还是马照跑,舞照跳,情人照找,钞票照捞。
不过百万大军出国门作战,对军方却造成了极大压力。这些参军入伍,到国外作战的,都是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姑娘也有,不过姑娘都在医疗、通信、后勤部门,当护士或者做接线员,长相好点的给大首长们(少将以上首长)当文书,抄抄文件,供那些大首长养养眼,或许能传出一段佳话(或者是一桩丑闻,这完全看你站在什么立场。如首长的原配夫人和首长的秘书,看待问题角度就不同)也说不准。一般野战部队士兵除非负伤,那是很难见到自己军中的女性同胞。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精力过剩下是需要发泄的。但军中严禁调戏民间妇女,一般调戏都要管禁闭或者上军事法庭,如果强奸妇女,等待这些头脑发晕家伙的下场,只能是枪毙。这个制度是从解放战争中就保留下来的,属于优良传统,任何人任何部门都不敢擅自改动,连睁只眼闭只眼都不可以,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人还活着呢!给他们知道,那是要火冒三丈,用手杖敲人的——“我连**都没调戏过,你手下调戏良家少女,不过是关十天禁闭?你是怎么带兵的!?”于是那些老下属只好将按照规定禁闭十天的士兵,送进监狱蹲三年。
军队驻扎在国内时,大家军民鱼水情,军队和地方打成一片,部队常常组织士兵和地方搞联艺活动,打打篮球,踢踢足球,搞搞大合唱比赛(冠军历来属于军队,地方是无法染指的,如果冠军旁落,这支部队首长可以回家种地了),再来一个万人交谊舞晚会,一边是英俊潇洒的战士,一边是青春亮丽的纺织女工,只要别人没意见,女工不投诉,跳舞双方有什么亲昵举止,首长们也不会横加干涉——说不定自己主办的这个交谊舞晚会成全了不少有情男女呢——酒吧、茶馆、舞厅、戏院……训练完后,只要放假,允许外出,士兵们可以到这些地方放松一下自己。
离开国门,到了海外,众多问题都出来了。虽然军方很想将国内那些良好做法原样搬到海外去,可国外毕竟不等于国内,跟外国人搞军民鱼水情,当地政治家会怀疑你的动机,认为你想同化他们,为建设海外中国领地打基础。至于酒吧、舞厅,按照许多地方习俗,是不能开办的。远征军所在地方距离国内很远,政府如不掏钱补贴,一般戏班子是不愿意过去的,就是出钱,很多爱国心不是那么强烈的戏班子也不肯去。荷尔蒙过剩的士兵们身处异国他乡,将脑袋拴在皮带上出生入死,见惯了枪林弹雨,看透了生离死别,这些士兵胆子比豹子还大,为了发泄过剩的精力,违反军纪的事情自然也就层出不穷,这很让国内军方上层领导伤脑筋。
这时候,和中国一衣带水,友谊源远流长,自古就是友好邻邦的日本政府,解决了一直困扰中国军方的难题——数以十万计的日本年轻的或者不那么年轻的日本女性,组成慰问团到各处战场,随军慰问那些浴血奋战的军人,用女性的温柔抚慰那些刚刚成年的男子汉。当然,慰问团的路费、吃的、用的需要各国政府承担,到了军营,士兵们只要有钱,就可以从日本女人身上解决青春带来的苦恼——价格很便宜,长相一般的,抚慰一次不过是相当一碗杂酱面的价钱。
日本送慰问团上战场,这是有原因的,并非真的跟远东各国关系好到——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将自己老婆孩子慷慨地赠送出去。
一八六八年,当中国革命正如火如荼时,日本国内也发生了分裂:原德川幕府海军副总裁榎本武扬于八月十九日夜,率领幕府海军舰队主力,从品川锚地悄悄北上,于十月二十七日占领了虾夷地(北海道),宣布虾夷共和国正式立国。
虾夷共和国成立后,当时在箱馆设有领事馆的西方各国纷纷向榎本武扬递交备忘录,承认虾夷共和国独立国家。十二月十一日,刚刚建立的新中国宣布承认虾夷共和国为主权独立的国家,并且将大批淘汰武器转赠给榎本武扬。一八六九年,当明治政府打算进攻虾夷共和国时,中国以虾夷地历史上即为蛮荒之地,现在是事实上独立国家,虾夷共和国之主权领土完整,不容受到外来势力侵犯为由,派出舰队威慑日本海军。同时中国又发现日本对中国的属国琉球怀有侵吞之幻想,为此动员海军兵发日本,大有不惜一战之势。
刚独立的中国国势正强,海军又购买了大批美国因为内战结束,而退役的军舰,海军实力在远东,一时难寻对手,在强大的中国海军面前,日本海军木头军舰不堪一击,明治政府不得不退缩,承认虾夷共和国为主权独立国家,同时承认琉球历来为中国藩属国。
一八六九年战争对日本影响极大,倒幕战争刚刚取得胜利,却遭遇虾夷地、琉球之败,至此日本维新之举受到极大挫折。后来虽全力发展,哪怕天皇将自己的口粮节省出来发展军力,奈何弹丸日本无法与中国抗衡,在中国殖民企图受到打击的西方列国,又将枪口对准了日本,如不是中国不愿卧榻边有西方列强酣睡,恐怕天皇早已成为历史名词。虽然日本在内外交困中顽强发展,资金方面总是入不敷出。建设一个强大的日本也不过是幻想。
自从世界大战爆发后,日本政府突然发现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自己眼前。按照惯例,战胜国能瓜分战败国的海外领地,获得战争赔偿。日本本身就没海外领地,至于战争赔偿,加入强势一方,这个顾虑也不存在,只要抓住机遇,说不定日本真能由弱变强。唯一顾忌的只是应该加入哪方面罢了。中国一宣战,有着墙头草本质的日本第二天就宣布加入协约国,与中国一起参加战争。虽然中国是日本心中永远的疼痛,可巨大的国力差距,让习惯冒险的日本人丧失了冒险本能:跟中国对着干,只能是你今天对中国宣战,明天中国海军到了你家门口,飞机在你头顶晃悠——中国和日本实在太近了!
参加战争后,日本将手中精锐部队投入到俄罗斯战场,为此,日本从中国、英国手中,获得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国内军工企业也因为协约国内部分工,获得不少定单。可日本国力毕竟有限,家底很薄,他可以接到他想接的所有定单,但却因为资金、设备短缺,无法保证自己能生产出所有定单上产品。
工人养家糊口的工资是要支付的,购买设备也需要金钱,生产武器装备,原材料的购买又需要钱……平白将机遇拱手送出,这显然让人不甘心。但钱钱钱,什么都要钱,日本国库却早已在建造军舰竞赛中,挥霍一空。
“皇国命运在此一战!”——于是大量的老人孩子进了工厂,年轻男人上了战场。
“一切为了天皇陛下!”——于是从十三岁的女学生到六十岁的老妇,在口号下加入慰问大军,充满坚定信念,去国外帮天皇陛下捞外汇。
俄罗斯战场距离远东毕竟遥远,东方铁路首先要保证各种物资与军队运输,加上安南、高丽、日本军人薪水有限,价钱虽然便宜,那些士兵也消费不起,很有经济头脑的日本慰问团团长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团员们去当冰人,于是漫长的俄罗斯战线上,慰问团的存在有如神话传说一般。至于美索不达米亚、阿拉伯地区,这里就是另外一番场景了,无数的慰问团从轮船上下来,各处一派繁荣娼盛景象,含蓄的中国士兵在寻求抚慰时,又常常因为过分的满足,支付额外的费用。某位慰问团佳丽为此还专门给国内姐妹写了封信,信的主要内容完全可以用信中两句话来概括:“此处人傻钱多,速来!”
于是更多的日本慰问团浩浩荡荡开赴中东战场。
这封信在中国国内公开后掀起了轩然大波,为此军方一再在参议会和对外新闻发布会上解释慰问团与军妓营是截然不同的,中国军方绝对不允许士兵***国人大可相信军队还是纯洁的,是有战斗力的。至于某些人鉴于大量金钱从慰问营流入到日本,提议创办由中国妇女组成的慰问团,军方以各种理由搪塞——他们大有苦衷,出征的军人在国外简直成了野狼,那些娇骄大小姐要是到了军营,会吓坏她们的。到时候可不是掉几顶乌纱帽的事情了,也许有些人脑袋都要落地。
至于写出“此处人傻钱多,速来!”的那名日本“杂酱面女人”(远征军士兵对慰问团妇女的称呼,通常不带褒义),她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的信被公开之时,也就是她从中东为国赚取外汇终结之日。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的女人哭哭啼啼登上遣返运输船。岸上还有一群被国内电报烤得焦头烂额的军人,用熊熊燃烧着的目光替她送别。
不过不能不承认,中国士兵为日本财政收入做出了任何国家所不能比拟的贡献。美索不达米亚战役中,远征军打到什么地方,日本慰问团也就跟着到了什么地方。有些人在经过调查后得出结论:不象在俄罗斯寻找远东军队一样困难——那边要想找到远东军队,比大海捞针容易不了多少——想要在美索不达米亚寻找远征军部队所在地很简单,只要有日本女人出没的地方,那里肯定就有远征军。
不过和中国海军比较起来,说陆军“人傻钱多”实在有些过分。
海军从来都属于精英集中兵种,海军士兵一个个人高马大,力壮如牛,既然是精英,他们的补贴自然也不是陆军大头兵所能企及的。薪水是可观,可是舰上生活极为枯燥乏味,一出海就是几十天,眼中除了天上的浮云,一朵朵怎么看怎么相同的浪花,其他的只有自己的军舰,还有舰上同僚。——全是男的,有人哀叹:“连舰上的猫狗也是雄性的!”——只要登上岸,别说女人了,看到一条雌性动物,那些水手都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可爱了。——哪里有花蜜,哪里就有蜜蜂。眼睛盯着士兵钱袋的慰问团自然也是触觉敏锐,于是哪里有中国海军基地,哪里就有日本慰问团。刚刚征用过来,成为远征军地中海海军基地的拉塔基亚,在扩建军港第一天,日本慰问团就过来了,还一下子过来了三个,日本九州岛的久留米慰问团、熊本慰问团,四国岛的松山慰问团。
慰问团不少,可“资源”却有限,三个慰问团自然展开一番竞争,让海军士兵有了货比三家的可能。最后大家一致公认,三个慰问团中,属久留米慰问团“服务”最好。久留米当地政府组织的慰问团全是——至少水手们认为——清纯充满幻想,追求浪漫的小女孩。在小女孩面前,那些海军士兵一个个由凶狠的西伯利亚野狼变成了温顺的拉布拉多犬。
“我不喜欢那地方,说实话,我总觉得日本女人不干净——这是我个人不成熟看法,与种族歧视无关。”王林斌想了半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到最后却画蛇添足般补上一句废话。因为从小就灌输“民主”、“自由”、“平等”思想,现在要是将什么事情和种族歧视拉上钩,哪怕你歧视的是敌对国家民族,那也是会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欧阳镡笑笑,没有追究王林斌事实上的歧视用语。自美索不达米亚战役后,欧阳镡喜欢上了自己这位舌战群英的副官,他当然不会就副官说出心底某些真实的言论,而追根问底。何况欧阳镡信奉的观点是:民主、自由、平等不过是说说而已,属于遮羞布一类的东西。自己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抛弃。任何卑鄙无耻的行为,都可以用那三个名词掩盖起来。
“我也不喜欢去那种地方,与其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王林斌赞同道:“是啊,大家都是熟人,在那边发现熟人留下痕迹,不管怎么说,心里都不会舒服,还是独乐乐好。”
王林斌不去慰问团,倒不是说害怕在慰问团妇女身上发现同僚“遗迹”。慰问团那些女人也分三六九等,只要你有钱,你甚至可以包养一个女人。他之所以不去慰问团,全因为在他心中有一个影子,一个美好的影子存在。
离开洵阳中学已经几年了,在王林斌记忆中,一直存在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白璧无瑕的脸上,有着清澈动人的明眸、长长弯曲的睫毛、洁白如雪的皓齿,还有甜甜微笑时露出小酒窝,乌黑发亮秀发梳成的两条辫子随着走动不停地晃动着,阳光洒在身上散发出朦胧的光辉,银铃一样的笑声……一切都定格在那次庆祝漠北剿匪胜利游行,走在自己前面,如同仙女的背影让王林斌总觉得今生再也难以忘怀。
“怎么?想什么呢?”
出神的王林斌回过神来,见上校露出仿佛看破自己的微笑:“哦,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家了。”
“怕是想家中情人罢?”
“哪有!我倒是想,可离开家乡时我才多大,那些小怎么可能有情人?”
“呵呵,照照镜子去,看看自己脸吧——一切都写在脸上,你还想蒙我?”
王林斌朝卫生间走去,那里有镜子,潜意识中,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将心事都写在脸上。
“我不过是说说,你就当真了?”欧阳镡大为开心,而王林斌刚迈了两步路的脚,现在又站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现在的年轻人哪……胎毛还没脱就开始想女人了,哪像我们那时候?”
“报告!”
“进来。”
得到准许后,“肇庆”舰上电台通信官推开门走了进来。“首长,远征军总部给您电报。”说完通信官将电报双手呈递给欧阳镡。
欧阳镡打开电报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知道了,不用回电。”
通信官走后,王林斌将桌子边椅子拉出来,顺手点亮台灯:“首长,什么事情,要不要准备起草命令?”
“用不着。”
欧阳镡走到王林斌对面:“只要向全舰官兵通报即是……根据海军军官条例,王林斌海军上尉提拔为海军少校,命令自即日起开始执行——少校,从今日起,你有权担任驱逐舰舰长职务了。”
当欧阳镡说到提拔时,王林斌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全说完了,欧阳镡原本以为年轻的海军少校——欧阳镡当少校时已经三十出头了,哪像王林斌,二十二岁的他,已经是海军少校了。战争,真是军人的天堂啊!——会激动万分,跳起来狂呼乱吼,或者像以前一样,面带崇敬表情,说什么一切都是上校功劳,自己不过做了一点应该做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实在诚惶诚恐……可说完了,等了半天,却见王林斌除了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孩子,不会是太过激动,变成范进了罢?”欧阳镡心里暗想。
“少校!少校!!少校!!!” 王林斌心中只有两个字已经在胸中激烈冲撞着。海军尉级军官属于初级军官,就是上尉也不希奇。想要单独指挥军舰,按照王林斌现在军衔,他只能指挥一艘没有武器的扫雷舰。而校级军官就大为不同了,校级军官属于中级军官,按照条例,一名少校可以担任驱逐舰舰长,轻巡洋舰副舰长,中校可以担任轻巡洋舰舰长,或者是装甲巡洋舰副舰长。到了欧阳镡这种职务,他可以担任装甲巡洋舰舰长,要是有出类拔萃的领导才能,也能跟欧阳镡一样,担任巡洋舰分舰队副司令。只要将副字去掉,你就是海军高级军官——将官了。上尉和少校,条例上不过是一级差别,可真要实现这种跨越,那却是需要付出大量努力才成。二十二岁的少校!王林斌感觉自己如同在做梦。
欧阳镡拍了下王林斌肩膀,将身处幻境中的他打醒,笑问:“少校,我现在要去宣读你的提升令,你是跟我一同前去,还是在这里先给家里写封报喜信,等着大家来祝贺?”
“这个……还是一同前去吧。”王林斌通红着脸,有些忸怩。
后面的时光对王林斌来说,跟在梦里没什么区别,得知阿拉伯的英雄破格(他没参加过残酷的海战,在上尉军衔上熬的年月又不长,原本是不能这么快得到提升的)提拔为少校,全舰各级军官纷纷前来贺喜——当然要敲诈勒索一番,这些军官成功地帮助王林斌减轻了荷包重量——军官餐厅里酒花四溅,还没喝王林斌就觉得有些晕忽忽,可等庆祝酒宴结束了,他却还能分清楚东西南北,这实在是太奇妙了,就跟在梦中一般,而且还是最美的梦。
“你现在打算到其他军舰上担任领导职务,还是继续跟着我干?不要有顾忌,说出你真实想法好了。”回到舰长室,红光满面的欧阳镡端坐在座位上,看着王林斌笑问道。
王林斌打盆冷水,洗了把脸,用冰凉刺激一下快要发烧的面部肌肤,想也没想:“当然是继续跟着首长。首长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是少尉时,当我的副官自然不成问题,担任上尉时也还可以,可你现在已经是少校了。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你我就能平级,再过一段时间,你变成我的上级也很有可能啊!”欧阳镡可能中午喝酒喝的有些过量,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嘴里说的话,听起来也像是酒话。
王林斌马上接口:“不管什么时候,首长总是首长。哪怕是成为上将——当然,这没有一点可能性——您也是我的首长。我这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跟了位好领导,能在首长您手下办事,这是我的荣幸。我现在越来越深刻体会到,有一个好上级,那可是比升再高的官也让人心情舒畅。”
“不错不错,我到底没有看错你。那时侯在洵阳,我第一眼就看出你小子是个可造之才!为此力排众议把你招入海军——当时可有不少人不看好你的哟,你那时侯又娇气,身体又虚弱,哪像现在?根本是个帅小伙嘛!”
“不过让上尉担当副官,这已经很特殊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勉强还能解释一下,你现在是少校,担任副官是不合适的……”欧阳镡沉吟片刻,看着王林斌的眼睛:“我建议你先担任舰队联络参谋,你看如何?”
王林斌很是恭敬:“一切全凭首长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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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这里。”
正襟危坐在灯红酒绿阴森的包间内的杜申利,看着几个背着包裹,踩着木屐,脸上好象涂了一层石膏的女人,在咿咿呀呀音乐声中,扛着把纸伞有如机器一般做出各种整齐划一的动作。席地坐在草席上的几个同僚叼着香烟,喝着啤酒,敞开了领子,很没有样子拍着手大声叫好。音乐他听不懂,动作他看不明白,更让杜申利不能接受的是,他无法接受这里的气氛,他也不能接受人模人样的战友,现在表现出的这种极为放肆的举动——他们的举动不象是正义化身的中国军人,倒像是一群地痞流氓。
在遥远的祖国,吴伶俐正期待着杜申利凯旋归来,举办一场盛大婚礼,纯真的杜申利可不想给未婚妻带去意外的“惊喜”。
“没什么队长,不过是花钱寻个乐子,这些东西在国内可是看不到的呀。”
坐在杜申利身边的邓志潭少尉觉得腿有些酸软,将蜷曲在一起的腿朝前伸开,一手扶着地,一手举起酒瓶,也不知对谁做出干杯姿势,他自己先干了一瓶——三百五十毫升的酒瓶,为了追求尽可能多的利润,商人还没将酒瓶灌满。而为了让需要安慰的客人多掏一些金钱出来,慰问团也很乐意将这种小瓶装啤酒供应客人。
“我们是空军,是绅士,怎么能跟那些水手一样粗鲁?这种地方……哼哼——我的人格告诉我这里不是正常人应该来的地方。”
邓志潭像是让杜申利的“人格”给伤害了,很是委屈辩解道:“得了吧队长,正因为我们是绅士,所以才到这里最高档的云仙楼,体会艺术的感染力。至于那些水手,他们都在什么寻芳馆,什么满园春,根本不会跟我们一样‘欣赏’艺术表演。他们要的是直接,队长明白什么是直接吗?”
旁边有个中尉将满嘴的啤酒喷了出来,两个服务生急忙上来帮他擦地。中尉嗤笑道:“少尉,别把海军说的如此不堪,好象他们是没有见过女人的野人——要知道,我们伟大的海军将士不过是渴望体会母性的慈祥,他们迫不及待寻找一个和煦的避风港,想要早点入港而已。”
包间内空军军官们哄堂大笑。
“不错,中尉说的再对没有了,他们哪是野人,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原始人而已。”
“张毅你这就错了,海军只是稍微有些精力过剩,这也难怪,他们长年累月只有捕到鱼有母的,别说女人了,就是一只母鸡,那些家伙也会有着无穷好奇心。”
“不错不错,那些渔夫憋的太久了,我们应该同情他们才是。谁叫他们加入海军呢?”
于是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邓志潭少尉有些喝多了,潮红的脸上眼睛都快眯缝成一条线,可他还在大声笑着。笑了半天,见杜申利没说话,大力在杜申利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连基本的上下秩序都忘记了,大着舌头,摇了摇脑袋含糊说道:“队长,开心点,大家提着脑袋上天,鬼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还是趁着活着的时候及时行乐才是。”
杜申利没有加入同僚嘲笑海军的行列中,只是皱着眉头冷眼旁观眼前一切。
按照杜申利本意,他是决不会到这种场合来的,倒不是说他有多清高,只是多年教育,让杜申利将这些跟腐朽、摧残人性、道德沦丧划上了等号。他认为一个热血好男儿应该是国人的表率,而不是主动投入到污七八糟泥水潭中。杜申利是空军英雄,到现在为止,中国空军中击落敌机最多的,就是他了。在国内时,整天身边都有记者包围,连上个厕所,隔壁蹲坑还趴着两个记者——幸好女记者还没那个胆子追进男厕所,不然杜申利非发疯不可——自己一举一动第二天都可能成了报上新闻,别说做错事了,哪怕是说错话,产生的后果也是让杜申利所无法承受的。到了国外,受条件限制,加上各军种都有不少可供采访的英雄,围在杜申利身边的记者没国内那么多了,可还是有,只要杜申利击落或者击伤一架敌机,他会发现自己第二天无法登上飞机。整天生活在众人聚焦中心,这样的生活让杜申利养成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今天上午,杜申利和他的战友执行完空中巡逻,顺利地完成了在拉塔基亚上空的十次战斗执勤。按照规定,他们可以享受两天假期:不能离开前线,但在基地周围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中队飞行员大多是参加了美索不达米亚后期战役的飞行员,和杜申利不同,自从来到海外后,他们还没有回国去疗养:空军不想让没有显赫战绩的飞行员回去讲述自己在前线无所事事的行为。对这些飞行员来说,完成十次战斗执勤,拥有两天假期,这已经是很值得欢庆事情了。
今天一下飞机,在跟基地空军首长汇报完后,这些飞行员拉着他们中队长,起哄说要中队长带他们去好好放松放松。杜申利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些手下只是想敲诈勒索一把自己,到饭馆大吃大喝,再开着汽车到码头疯跑一圈,谁知道他们居然把自己带到了云仙楼?
还没进来,杜申利已经后悔了,现在看着自己部下如此放肆,杜申利更觉得自己过来是天大的错误,可惜现在是休假时间,他就是摆长官架子,那些无法无天的部下也不会服从。脸拉得老长的杜申利无法再忍受房间内气氛,猛地站了起来,想要朝外走。
“队长,你去哪?”
杜申利不想扫了大家兴趣,闷声道:“回去,我还有份报告要写,你们先乐吧。”
“现在是休假时间,哪要写什么报告?”
“就是嘛,真要写报告也等后天开工后再写。”
“队长,我们可是没带钱哟……还等着你买单呢!”
“单早就买好,这倒不用担心,不过队长不会是太害羞,不习惯面对这么多人吧?”
“既然如此……”
很不情愿的杜申利给一拥而上的部下围住,任凭杜申利脸色如何难看,声嘶力竭威胁部下,一众猛男不怀好意笑着,簇拥着将他送到一个不大的小房间内,接着将房门关上。
“队长,今天晚上您就在这里好好享受吧,我们不打扰您了!”
说着那些目无官长的部下放肆地笑着,乱哄哄走了出去。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混蛋快放我出去!……等着瞧,我要关你们禁闭,让你们这些猪头到码头搬煤去!……”屋子里的杜申利用力拍打着房门,咆哮着,威胁着他的部下。
“队长实在太激动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罢?”
“是啊,春xiao一刻值千金,难得队长如此开心,大家都走好了。”
“走走走,我们去寻自己乐子去!别在这里听墙角,破坏队长雅兴。”
外面那些军官嘻嘻哈哈哄笑着走开。
听着那些部下走开,杜申利大张着口骂不下去了——没人听他的,就是骂得再难听,那也没有用。杜申利将军帽一把摘了下来,嘴里嘟囔出一句国骂,仔细看着门,用力拉了拉,想要寻找打开方法,可门让那些动机不良的家伙从外面反锁上了,杜申利手掌都发白了,除了咣咣声,出现的那条缝隙只够让只臭虫钻出去,杜申利这么大的活人,想要出去自然不可能。
“这些该死的白痴!老子出去后非好好整整这些人渣不可!”
杜申利咬牙切齿小声嘟囔地骂着,房间内有光线——不是灯光,而是自然光——有些气晕头的杜申利这才想起这间房子内还有扇窗户,不能走门,从窗户里爬出去总不是太大难事,转过身刚想爬窗户,杜申利一时呆住了。
地上跪着一名背着包裹的女人,从修长的脖子,苗条的体形看,这个女人年纪决不大。女人一动不动头点着地,手放在头两侧,从姿势上看——很像是一只恭顺的猫咪。
“官人您辛苦了。”听到杜申利喘着的粗气,女人说了一句不标准的普通话,将头抬了起来。
“官人?”杜申利脑子里有无数只小鸟正在叽叽喳喳飞翔,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面前的女人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孔,虽然谈不上有多漂亮,却比整天裹着面纱,不肯将脸露出来让人一看的阿拉伯妇女更有吸引力——都是东方人,面前女人长相让杜申利仿佛回到了国内。至于称呼,让杜申利又仿佛置身古代。现在中国可没谁彼此称呼对方官人。
“官人奋勇杀敌实在辛苦了,请官人躺下,让小女子好好服侍官人吧。”
杜申利身处古代的感觉更是强烈,不光有“官人”,现在还出现了“小女子”。国内那些女人是怎么自称的?好象她们只会说“我”、“本姑娘”、“你大姐我”,或者还有泼辣点的很谦虚表明自己“姑奶奶”身份……反正没有一个女人会认为自己是“小女子”的。杜申利有些疑惑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会有这种名称出现在自己耳边。
看杜申利好象被自己的美貌所倾倒,傻站在那里没有动静。那名女子微微一笑,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解罗带,将带有包裹的长裙从上向下褪去,消瘦的玉肩,微颤的雪白**自衣服中解放出来,显露在杜申利眼底。
“停停……我并没有让你脱衣服啊?快把衣服穿起来!”杜申利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女人,见女人还要继续脱下去,这才灵魂回窍,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笨嘴拙舌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不喜欢这样子,要知道,我可是有未婚妻的,要是给她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了!快将衣服穿起来,这像什么样子?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杜申利一嚷嚷,女人没有将衣服继续脱下去,可她也没像杜申利所说的那样,将衣服穿起来,而是迷惑地看着杜申利,等杜申利说完了,女人想了半天,露出了微笑,闪闪发亮的眼光热切地盯着他:“官人,这里是外国啊,您的未婚妻不会知道官人在这里有多辛苦,她也无法抚慰官人……由小女子代替官人未婚妻给您抚慰不是很好?”
“不行,绝对不行!天地良心,我要对得起等我的未婚妻,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杜申利想要绕过女人去打开窗户,可看了女人站的位置,要是女人不配合一下,硬闯过去实在有失礼貌。杜申利想早点离开这大染缸,可他又不想让女人遭罪,哪怕心里面留下一点阴影,对绅士来说,这都是莫大的罪过。杜申利强打笑脸:“能不能请您让一下?我要出去了。”
“门不在官人身后?”
“那帮该死的混蛋把门反锁了!……求您了,还是让一下吧,我要从窗户出去。”
“难道官人觉得小女子不漂亮?”杜申利一个劲要走,女人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侮辱,不由得黯然垂泪,没让开通往窗户的道路,只是站在那里抹眼泪。
“你漂不漂亮关我屁事!”杜申利心里大骂,脸上却还要做出不是如此的表情。
“姑娘自然漂亮,只是我不喜欢……这个,不习惯跟陌生女人发生超出友谊的或者说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要知道,大家都是有尊严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鸡鸣狗(杜申利将‘盗’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两性之间要发乎情,止于礼。当然,这只是本人个人之见,不代表其他人观点……我说这么多,只是告诉你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讨厌这种地方,而不是讨厌你!”说到最后,杜申利急得要破口大骂了。当然,立场坚定的他,相信不管发生任何事情(蒙汗药除外),自己都能保留一个清白之躯归国去见吴伶俐。
“可是其他官人都喜欢小女子抚慰他们,难道官人兴趣不同?”面带梨花的女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杜申利。在女人目光下,杜申利狼狈不堪。而女人后面轻轻的一句话让杜申利彻底抓狂了:“要是官人喜欢,走后门也是可以的。”
“我是生理完全正常男人,不是变态!……这这……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居然将他想象成变态狂人,杜申利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
“你为什么要出来干这一行呢?”
“国家穷,天皇号召国民为国效劳。”
“干这个也是为国效劳?”
“自然是了,每天我们姐妹都能寄不少钱回去。可是今天官人却让小女子无法为国家多赚一分钱。”
坐在地上的杜申利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居然连干这个,都能找出如此伟大的理由。杜申利掏出钱包,数了一数,里面大笔金钱已经给那些坏坯子用来喝花酒了,现在只有干巴巴几张。挑了一张面额十元的,递给了女人。“我要走了,拿去,这笔钱就当你的辛苦费吧。”
“这么多!”女人看到面额吓坏了:“可是官人……您什么也没做过啊。”
杜申利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前走,女人愣了一下,悄悄朝旁边退让,给杜申利让开一条通道。杜申利将窗户打开,还好,这里是二楼距离地面并不太高,以他练习跳伞经验来看,再高一米那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观点,任何人都不能让我不讨厌来这地方。”杜申利站在窗台,犹豫下,将钱包里所有金钱掏了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我讨厌你们天皇以动人口号,让你们这些小姑娘出来干这种事情,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们这个民族至少远比我们中国人要有纪律性,真是一个可怕的民族啊。这些钱算是我个人捐助你们天皇的资金,再多一分也没有了。”
说完杜申利从窗口跳了下去。女人傻傻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昏暗的街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真让人猜不透。
“天哪!该死的,我怎么连打车钱都送了出去?!……你们这些该死的王八蛋,咱们走着瞧!”
远处传来刚才那纯情小男人的哀号,女人偷偷一笑,轻轻将窗户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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