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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里,庙所在的地方后面和左侧都各有一条深沟,后侧的是干涸的河道,左侧是废置的渠道。在庙的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小道上,有棵老柳树,老柳树下面还有一口水井,是村民浇地时挖的,那个水井的井沿很低,低到你可以毫不费力地直接踩进井里,村里也没采取什么措施,全屏你自己注意。
那井地处偏僻,周围阴气森森的,据说柳树上还盘踞着一条大蛇,整天在那里采集阴气,准备修炼成精,虽然此事无法考证,但却足以吓坏当时年幼的我们。每次我从那条小道上走过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我不是害怕我会一不小心掉进井里,而是害怕井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把我拉进去,或者树上忽然垂下来一条碗口粗细的蛇,朝我吐信子。
在没有建造庙的时候,也就是我六七岁之前吧,河道里遍布着村民扔的垃圾,几乎随处可见被人丢弃的死猪、死狗、死鸡的尸体,臭气熏天,污秽不堪。
更可怖的是,你有时候会看到一个、两个婴儿的尸体,用破衣服或破被褥包着,脸颊和眼珠子都已经腐烂,两个黑漆漆的洞正对着你。
八几年时候,农村里的医疗卫生水平十分有限,婴幼儿死亡的现象也很多,死婴儿也并不罕见。
那时候,我还经常看见一些走街串巷的无良商人,到那个河道里,把死牲畜的尸体拖出来,撞装进大口袋里,然后用自行车拉走。我曾经问过老爸他们那是干什么用的,老爸阴沉地说,他们回去做假香肠、假火腿。这件事情搞得我恶心不已,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永久难以磨灭的痕迹,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再要求老爸老妈给我买香肠吃。
言归正传,对于那个庙,其实爷爷本来没有要建庙的意思,只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怪事,以致于村民人心惶惶,这才促成身为族长的爷爷建庙的。
据说(是二叔说的,说的时候比较严肃,而且没有笑,所以可信度较高),在我六岁那年,农历七月的某天晚上,月亮很明很亮,星星也很多,天气不热也不凉,一位外乡的走脚商人贪天气好,就赶夜路。
当他经过河道附近时,看见一个穿着碎花布衣服的长头发人,抱着个东西,坐在那口井旁边的柳树下,身影一晃一晃的。
那个商人趁着月色往前走,靠近以后才发现那是个女人,抱着个孩子正在哭,声音高高低低,哭的让人揪心。
那个女人的头发很长,又是散着的,遮住了脸,夜色朦胧下,让人看不清,但是看身影还是很好看的。
商人怜爱有加,就喊了一声:“你是哪里的人啊,这么晚了在这哭?”
那个女的没理他,还是哭个不停。
商人又问了一声:“你是咋了?有什么事回家好商量,你说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大人不怕天凉,小孩子可害怕。”
那个女的停住了哭声,低着头,回了一句:“我回不了家了,他们都赶我出来。”
商人纳闷了,这个女的声音好听,身形好看,正是我见犹怜啊,还有个孩子,怎么就不让回家了?于是他又问道:“为啥呀?小两口吵架了?”
那个女的说:“我的孩子刚生下来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他们好狠心,把我的孩子扔到这个河沟沟里,我在家哭啊哭,他们就把我也赶了出来,他们不要我了。你说我回哪个家?”
商人一听,全身嗖的一紧,脖子都凉了,他哆哆嗦嗦地说:“你的孩子病死了?那你抱的……你抱的是?”
那个女喃喃地说:“我抱的是我的孩子呀,我的孩子,我当然要抱着了。”
商人心中害怕,想这个女的肯定是个神经病,就不想再管她了,于是嘴上随口说了一句:“那你就回娘家吧。”说完就准备走人。
没想到那个女的说:“对,回娘家,大哥,你帮我捎个信吧,你去我娘家,就说我在井里憋得慌,都两天了,也没人捞我出来,你看我的脸,是不是都肿了。”
说完,那个女的抬起头,撩开头发,一张青白色浮肿的脸,在月光下,阴森森的对着商人,而她怀里的孩子却是一堆白生生的骨头!
商人惨叫一声,登时昏厥!
当时二叔是十分严肃地给我讲这个故事,而我听到这里时已经是牙齿上下捉对打架了,二叔也呲牙咧嘴地长吁短叹不说话,我哆哆嗦嗦地问他:“这样就没了?后来呢?”
二叔说:“后来当然还有了,不过后来的事情就不吓人了,我给你简单说一下吧。”
事实上,不用二叔简单说,后来的情况确实很简单了,那个商人当时一个照面就被吓得晕死过去了,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摸摸鼻子,呼吸还有,抬回村里找诊所医生医治,但是无论下什么药,都高烧不止,神志不清,还满嘴说胡话。
村里医生见治不了,就不愿意再管了,怕出了事情,怪到自己头上。
村里人无奈,就把他抬到我爷爷那里,我爷爷给他下了银针,刺了穴道,灌了姜汤,喂了几道酒符,那人才醒过来,然后大家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昏倒在路边。而且人们也确实在井里捞出来了一具女尸,警察来了以后,发动周围几个村庄的村民来认尸,这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我们村后村的一户张姓人家,娶了个漂亮媳妇,不到一年又生了个胖小子,全家上下都兴奋莫名。但是没想到年轻媳妇贪玩,没照看好儿子,让儿子着了凉,拉肚子止不住,看了医生也不管用,一个好好的胖大小子硬是给拉死了。那一家人全家上下悲伤不已,追起责任来,自然都怪那个媳妇,那个媳妇死了儿子本来就悲痛欲绝,又受到了指责,更是心情纠结到了极点,她一时想不开就离家出走,最后跳进井里寻了死。但她丈夫家里的人还以为她回了娘家,她娘家人还以为她在丈夫家,两家都不知道他死在了野井里。
如果不是那个商人晚上撞见,估计再过两天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个商人也活该倒霉,夜路走得太多,让他撞见了鬼。
经过这件事以后,爷爷说那个地方有柳树、有野井、有干河道、又有废渠,再加上经常有人往那里丢弃各种死尸,阴气、怨气太重,得镇住,不然会滋生鬼祟。
于是爷爷出资,找人建造了两间庙宇,请了神祇,村里还因为请神像演了一场电影。
庙建成以后,我曾经被奶奶领着去拜了几次神,注意,那几次我都是无意识的,或者说是没有拜祭鬼神目的的。因为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嘛,反正去了拜几下神仙就可以吃奶奶奖赏的糖块,何乐而不为啊。
等我八岁以后,就很少去了,后来听说因为搞封建活动,庙被村委会给封了,庙门上挂了一件大铁锁,终日不开,于是在之后的十多年间,我也没有再进去过。只是偶尔从庙附近经过时,看几眼它落寞而苍凉的外表。
我对那个庙的所有印象就是这些,而眼下,奶奶又要让我去了,难道过了十多年,那个庙还健在?
但是庙被封了,它还能不能镇住那地方的邪气?想到此处,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第048章 过阴
我问奶奶道:“奶奶,庙不是封了吗?难道您老要偷偷开封?那什么这可是违法乱纪的啊。”
奶奶说:“少废话!谁说封了?快走!”
我糊里糊涂的被奶奶推出院子,然后看着奶奶把大门锁上。
这时候,我看见二叔一晃一晃地从隔壁院子里走出来,看见我和奶奶后,叫了一声:“呀,这不是元方吗?你们干嘛去呢?”
奶奶看见二叔,脸色就有些不耐烦,道:“方方发烧了,我带他去看看。”
二叔走近了,看我一眼说:“发烧了怎么不看医生,娘,你会看病?什么时候学会的,怎么不早说一声,我前两天还感冒,花了一块钱卖药呢!”
奶奶瞪了二叔一眼道:“给老子死一边去!”
“我滴亲娘啊!你看你这态度!我要去干大事,你咒我死,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二叔一脸晦气地说。
奶奶瞪着眼道:“你干什么大事?又去打牌吧?你就整天没个正经事!”
二叔说:“小赌怡情,怡情啊!给你说了,你也不懂!哎,不是,你们这是到哪儿去看病的?”
奶奶推着我只管走,还嘟囔道:“方方,走,别搭理他!”
二叔“哈哈”一笑,对我挤眉弄眼地说:“元方,好好让奶奶看看啊,奶奶的医术很高的哦。”
我和奶奶摆脱二叔的“纠缠”,绕道后村,不到五分钟,就看到了那个庙。
大老远看上去,庙好像比以前小了许多,我问奶奶道:“奶奶,庙是不是被拆了?”
奶奶说:“拆了一间,剩了一间。”
我说:“哦,那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啊?”
奶奶说:“原先供奉的是东王公。”
东王公就是东华帝君,古神话传说是西王母的老公,是男仙的老大,不过中国的神话演变的种类太多了,在不同的版本里,东华帝君的地位和身份就不太统一了,西王母也偶尔会成为别的神仙的老婆,但不管怎样,东华帝君都是一位神仙大佬,降妖除魔镇邪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是奶奶说“原先”,那庙里现在供奉的神祇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奶奶已经开始拿钥匙开门了,推开门一看,正中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幅图,图上是一位形貌清奇的老者,头戴一顶蓑笠,身穿一件宽袖长袍,须发长而飘然,整体是非道非俗的打扮,但看上去极为有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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