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静静地燃烧着，照亮了莫小川与梅世昌的脸。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条长桌，桌上摆放着一碟小菜，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莫小川面前的酒杯是空着的，梅世昌的酒，却依旧未饮。

    两人，就这般不言不语，一直做了几个时辰。好似，谁都不着急一般。

    “你的确成长了许多。”梅世昌先开了口，认真地看着莫小川，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

    莫小川自己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仰头饮下，神色淡然，再次面对梅世昌，他已经平静的多，听着梅世昌对自己的评价，他摇头苦笑，道：“你应该说，我经历了许多。”

    “都一样。”梅世昌终于端起了杯，仰头饮了下去。

    “今日我来，不是打算与你叙旧的。”莫小川攥着酒杯说道。

    梅世昌放下酒杯，很认真地看着莫小川，半晌不言语，他现在，已经不能将莫小川当做一个后辈来看了，尽管，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莫小川现在已经完全是他的对手，而且，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你是要劝我投降吗？”梅世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莫小川，声音很是平缓地说着，好似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般。

    “正是！”莫小川也不否认，看着梅世昌，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为何没有？”梅世昌的声音始终很是平淡。

    “燕国，要亡了。或者说，已经亡了……你现在，只能有两个选择，一是依附一方，二是北上……”莫小川轻轻摇头，道：“北上，你可以占据两州之地，反正，那两州之地，也比较贫瘠，暂时无人会找你的麻烦。但是，你手下这二十万大军，想要度过这个冬天便十分困难，想来，你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粮草，能不能坚持到来年秋收，却也一个问题。”

    梅世昌沉下眉来，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紧闭双唇，胖乎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莫小川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

    两人，又不知坐了多久，夜色已经深沉的厉害，帐外，还有士兵们的喊杀之声。梅世昌与李义山的战争并未结束。

    “这么说，你是来劝降的？”没事蓦然抬起眼皮，望向了莫小川，道：“既然你敢来劝降，想必，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我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把握么？”莫小川轻轻摇头，一副信心不是很足的模样，道：“这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想，宁被你拒绝，亦不想错过。”

    梅世昌突然笑了起来，胖脸上折出了几道褶子，此次再相见，他似乎苍老了几分。

    “王爷这话倒也说的实在。不过，恐怕没有这般简单吧。若是我现在突然撤走，你与那李义山便能和睦相处吗？如若你们交上了手，还有空暇去对付我吗？最后，鹿死谁手，怕犹未可知吧。”梅世昌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着莫小川，缓声说道。

    莫小川也笑了起来，笑着灌下一杯酒，道：“我们无需争论这些，先叙叙旧吧。对了，还有一个熟人，差点将他忘记……”莫小川说着，唤来门前军卒，去自己的随从那边请来一人。

    此人一入营帐，便让梅世昌整个愣住了。

    只见，此人生的一张白色面皮，没有胡须，还未入帐便已经发出笑声，但笑声，却与普通人略有诧异，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不过，当梅世昌看到他时，却是猛地一怔，随即，露出了笑容。

    来人，正是王管家。

    王管家对着梅世昌和莫小川深施一礼，道：“见过老爷和大少爷……”

    他这话一出，顿时让莫小川和梅世昌都是微微一愣，随即，两人朗声一笑，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一般。梅世昌对着王管家招了招手，道：“坐下说话吧。”

    王管家也不客气，在莫小川的身旁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到王管家如此，梅世昌不太明显地蹙了一下眉，随后，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不再言语。

    王管家看了莫小川一眼，莫小川对着他抬了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此次，莫小川之所以前来，与王管家有着很大的关系。就在昨日，莫小川正站在高处观察地形的时候，却有人求见，当莫小川看到王管家的时候，很是诧异，同时，却也动了几分杀机。

    这个人，一直行踪诡异，但是，莫小川却早已经查了出来，司徒雄的死，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没想到，王管家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王爷想要成就不是功业，想要兵不血刃地让梅世昌投降吗？”

    莫小川当时便是一愣，随后，王管家便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又说道：“我已经是一个废人，王家到了我这一辈，已经断绝，所以，权力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我现在所求，只是复仇而已。”

    听王管家说的真诚，莫小川便沉默了下来。

    随后，王管家又道：“王爷现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莫小川想从王管家这里的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最为重要和迫切的，却是王尧之事，同时，还有当年的齐王妃，尽管，齐王妃并非是他真正的生身母亲，可是，这些年来，莫小川一直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和齐王分开了。

    即便齐王和齐王妃没有生养过他，可给予他的，却并不少。尤其是，莫小川的长相与齐王妃如此的相像，这让莫小川从心底里似乎生出几分亲近来。

    因此，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关于王尧和齐王妃的。

    王管家也很痛快地解答了莫小川的问题。

    王尧，本不是王管家的什么兄弟，只不过当年王家养得一批死士中的一个罢了。因为莫家将王家铲除，使得王家人和与王家有关联的人大多都死了，而王尧当时的年纪不大。

    王管家便一直都给他灌输一些东西，让他以为，他便是王管家的兄弟。至于之后的一切，便是王管家不说，莫小川也能想的通了，本来，王尧作为一个棋子，从剑宗下山，被王信利用着去接近莫颖，可没想到，王尧居然真的动了情，想要与莫颖厮守终身，从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王管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因此，便有了王尧惨死的结果。

    至于齐王妃，地位甚至连王尧都不如，王管家当年培养了很多这样的棋子，只不过，她这颗棋子成长的很好，更容易利用而已。

    莫小川听他说罢，对面前的这个人，不禁有了几分钦佩之心，尽管，他一直都和自己作对，但是，凭着一己之力，斗整个西梁，甚至将一些厉害人物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着实让人忍不住会生出钦佩之心来。

    而王管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邀莫小川一同去见梅世昌。莫小川思索过后，便答应了他，不管他是王管家还是王小言，亦或者王信，对于莫小川来说，都无所谓，尽管，莫小川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不过，眼下他说能够帮着自己劝降梅世昌，却是对莫小川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不知不觉中，莫小川发现，自己现在，已经能够将情感掩饰起来，去追逐利益。曾几何时，他很讨厌这种人，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变成了这种人。

    这便是权术吗？他不禁自问，却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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