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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南苑方面实在打得很不理想,短时间内就现出了败象,日军在南苑完全占据了主动,使他们的分兵成为可能。
获悉冯治安攻占丰台后,步兵旅团当即赶回,冯治安需要顾及身后的城池,不得不迅速撤离。
“围魏救赵”功亏一篑。
意识到南苑守军恐怕无法支撑,为保存实力,宋哲元决定通知赵登禹撤出南苑。
但是没法联络。
原因是日机对南苑进行了狂轰滥炸。南苑的营房围墙,用来步战都显不合格,更没有什么防空设施,哪里顶得住飞机炸弹。
守军原有1000多匹乘马,经此一炸,多半倒毙,而且死状极惨,不是焦头烂额,就是开肠破肚。
南苑副总指挥、骑兵师师长郑大章被这么一刺激,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带着他的骑兵团往北平方向跑了。
战前,蒋介石督促宋哲元在平津周边修建国防工事,确实是有远见的。无奈宋哲元和他的师长们都没当一回事,自己把经费私下“分赃”分掉了,这时候,就轮到他们为此还债了。
不光是马,人也被炸得死伤惨重,更糟糕的是,通信设备被全部毁掉了,南苑与北平的电信联系因此中断。
电话打不了,电报发不出,只能派人去南苑送信。
几个小时之后,借助于南苑周围大片青纱帐的掩护,信使终于进入南苑,并把撤退令交到了赵登禹手中。
此时缺口已经越撕越大,逐渐形成了“管涌”,谁都能看出,南苑失守只是早晚的事。
赵登禹遂层层传达撤退令,并亲自率队撤出了南苑。
说是带着大家撤退,其实就是一窝蜂,各管各,由于编制混杂,官兵们毫无秩序,乱哄哄地往公路上涌。
经过的地方叫做大红门,是一个会让29军永远记住的地方。
因为撤退部队将从这里踏上死亡之路,他们中埋伏了!
这支伏兵,是步兵旅团萱岛联队,原本驻扎通县,属于香月的预备队,他们又是如何知道南苑守军要从大红门撤退的呢?
同样是由于泄密。
从北平往南苑的通信线路不是被炸坏了吗,宋哲元的命令是经过几个小时后才送达赵登禹手中的。
这几个小时,就给那个狗汉奸潘毓桂再次提供了用别人的血染红自家顶戴的大好机会。
信使还在路上,他就急匆匆地向日本主子发出了密报。
香月于是知道赵登禹即将撤到北平,而且必然经过大红门。
在赵登禹出发撤退之前,萱岛联队已经奉调离开通县,并在大红门附近布下陷阱,就等鱼儿上钩了。
香月不仅要捕鱼,还要捕大鱼。他下令机枪手重点对准汽车射击,道理很简单,就因为里面坐的可能是29军的高级军官。
结果,从南苑出来的四辆汽车全被击毁,最前面的一辆黑色轿车更是被打得弹痕累累。
赵登禹就在这辆黑色轿车上,当即身中数弹,血流满身。
随行的护兵因为不在车上,反而没事。等到他把赵登禹从车里拖出来,人已经快不行了。
看到长官的惨状,护兵伤心欲绝。
赵登禹挣扎着看了他最后一眼:军人战死沙场,没有什么好悲哀的,这是我们的本分。
是的,从当兵打仗第一天起,死亡就成了相伴始终的伙伴。只是在这最后的一刻,昔日的“打虎将”必然还会有一些遗憾和悔恨,为曾经的无所适从,为曾经的失去方向,为曾经的不够勇敢。
耳边突然依稀响起了喜峰口上那一声大吼: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天边划过一道闪亮的火焰,恰如惊鸿一瞥,随后四周俱暗。
南苑血战,29军损失惨重,活着回到北平的人很少,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在大红门撤退时阵亡的,29军副军长佟麟阁中将亦在其中。
南苑激战期间,宋哲元不仅在焦灼地等待守军突围的消息,还有一桩已经困扰他数天的心事没有解决。
那就是本应坚守天津的张自忠脱离了岗位。
早在发生“广安门事件”时,宋哲元就感到不快,你不好好在天津负责防守,怎么还越过我,向北平守军胡乱指点呢?
接下来的一个报告,更令宋哲元大为惊愕,原来当天张自忠就在北平。
我明明叫他留在天津的,怎么一个招呼不打,跑到北平来了?
天津是华北“驻屯军”的大本营,作为前锋,大敌当前,当然不能擅离。
不过此时形势紧张,正是需要众将用命之时,宋哲元也发不得火,只能寄望于张自忠不久即会自行返津。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直到南苑之战打响,张自忠仍在北平,同时却又一面不露。
宋哲元摸不清张自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日本人有意在幕后操纵“宋张相争”,以便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不是猜测,而是大汉奸潘毓桂亲自上门来告诉他的。
宋哲元跟这姓潘的见面谈话,实际也是一次私底下的谈判,因为对方就代表着香月的意思。
谈着谈着,潘毓桂发现宋哲元不肯屈服,忽然变了脸,说你要再不对“皇军”让步,等着,我们会拥戴张自忠,把你换下去。
潘毓桂得意洋洋地表示,“不换思想就换人”,这还是香月特地让他来转告的。
宋哲元听后大怒,立即痛骂一顿,将潘汉奸赶了出去。
宋、张的关系,如果套用《水浒传》中的说法,宋是“宋公明”,那张就是“卢俊义”,虽然平时可能疙疙瘩瘩,计较座次,但大家毕竟是一块磕过头焚过香换过帖子的生死兄弟,面对外来威胁时,肯定都会以大局为重,这点宋哲元还是自认有些把握的。
现在只要他“宋公明”态度坚定起来,“聚义厅”的兄弟自然都会团结在一块,共同保住“水泊梁山”。
是的,日本人撺掇“宋张相争”的离间计绝不可能得逞,香月只不过是想借此来威胁我罢了,我岂能上当,中他的圈套。
可是张自忠本人为什么要搞得那么神秘兮兮,为什么要离开天津来北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哲元不知道,他也无法知道。
在头脑里一片纷乱,理不清头绪的情况下,他给秦德纯打了一个电话:张自忠到北平了,你知道吗?
闻听此言,秦德纯同样很愕然。
我不知道啊,是你叫他来的吗?
宋哲元叹了口气:不是!
既然大家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只好暂时放下,毕竟现在天津还平安无事,最险的是南苑。
7月28日下午,宋哲元召开军事会议,秦德纯、冯治安等在北平守将尽皆与会,会上讨论的重点就是如何加强北平的防守。
会才开到一半,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忽然出现在门口。
撤往北平的南苑守将,赵登禹和佟麟阁均在半路战死,有一个人却得以全身而退。
他就是骑兵师师长郑大章,而能留得性命的重要原因,却是没有接到命令就擅自撤退了。
由于没有看到过宋哲元的那道撤退令,他不是走的大红门,而是走的大红门以东的便道。
正因如此,南苑的骑兵团反而未遭遇太大损失,进城后还被派去守城门了。
刚刚进北平城时,郑大章并不敢来见宋哲元。因为擅自撤退罪名非小,杀头都有可能。
幸好他很快就得知,原来宋哲元已经下达了撤退令,这才稍感释然,觉得可以借此过关了。
但接下来,就传来了大红门遭伏击的消息,郑大章闻听后大惊失色,同时也深感侥幸。
出现在门口的那个衣衫不整的人,就是郑大章。
他向宋哲元报告:佟、赵均已阵亡,南苑官兵伤亡惨重,日军大有围攻北平之势。
为了撇清责任,他当然不敢说骑兵团未有大的损失,而是说下属骑兵伤亡一半,另一半也撤到南边去了。
不过此时宋哲元已顾不得他后面说些什么了,他只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佟、赵均已阵亡”的消息。
这一噩耗,差点把宋哲元给当场击倒。
在他看来,南苑失守虽是意料中事,赵、佟的同时殒命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尤其赵登禹,当年29军建军的八兄弟之一,怎么一眨眼工夫,说没就没了呢。
那是一位他最器重的勇将,长城抗战时若不是赵登禹豁出性命带伤打前锋,哪里会有喜峰口大捷,又哪里会有29军今天的荣耀。
可是,那么艰难的日子,你也挺过来了,怎么现在就挺不过去呢?
宋哲元痛不欲生,捶胸大哭:断我左臂矣,此仇不共戴天!
29军与日军,如今不光有国仇,还添了一笔家恨。
可以想见,南苑惨败的消息,多多少少给与会众人带来了震撼,尤其是郑大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无疑又给北平防守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兄弟看上去过于惊惶,进门时甚至连敬礼都忘了,说话也语无伦次,身上哪有一点军人必备的镇定和从容。
宋哲元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秦德纯却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
当务之急是要守北平,大家都得挺住!
他当即站起身,对郑大章说:我们军人无论遇到任何艰苦情况,态度要稳重,礼貌要周到。
这话说得很到位,亦相当及时。郑大章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失态,赶紧整理一下军装,随众人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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