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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宁跟魏时回到了那个村子里,他们并没有去村长家,而是绕了一下先去了张英芳家里,此时天刚蒙蒙亮,魏时也是忙了一个晚上,两个人的脸上都略显疲惫。
他们来到了那个坪地,看到那个张婆婆还是被捆着丢在地上,她脸挨着地上的杂草,黑黄削瘦的脸上,几只虫子在她脸上急速的爬过,魏宁甚至还看到有只虫子正趴在她脸上的伤口处啃噬,要不是看到她身体时不时颤动一下,魏宁会以为地上躺着的,早就不是个活人,而是具尸体。
魏时就看着魏宁,魏宁也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这小子从来都是脏活累活指着别人干,他走过去,把张婆婆身上的绳子给解开,绳子捆得并不紧,用点力的话还是能挣脱的,那些村民倒也没把事做绝。
张婆婆勉强睁开眼,恶狠狠地看了魏宁一眼,嘴巴动着,好像在说什么。
魏宁知道,她又在骂人了。这个张婆婆还真是不把人得罪个彻底就不罢手,估计这整个村子里的人看到她都是人憎鬼厌,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把一个老太婆的那些咒骂放在眼里,所以松开了绳子之后,拍拍手,就站到了一边。
魏时走过去,看着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的张婆婆,“张英芳死了。”
张婆婆动作猛地一僵,抖着手搓着自己身上那件又皱又破的褂子,她咧开嘴笑了起来,“死了好,个死女伢子,不听话,跟人乱搞被搞大了肚子还死犟着不肯把那个男人说出来,死了好,我张家屋里没得这么不要脸的!”
魏时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样子,浑浊的老眼里浮出了一些液体,“她是被人糟蹋才有了孩子的,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让她的魂魄出来跟你见个面。”
张婆婆抬起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她咧开嘴,身上的褂子破了几个大洞,就这样站在一个年轻男人面前却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似乎所有的感觉都已经在生活的苦难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她听到魏时的话,眼泪顺着沟壑丛生的脸流了下来,“我早就猜到了,我早就猜到了,个死女伢子,就这么拉不下脸,连自己亲妈都不肯说真话,到底是哪个咯,到底是哪个畜生做的。”
张婆婆边喊边跪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地面。
魏宁不忍心看,撇过头,而魏时却非常平静地站在张婆婆面前,平静到了让人觉得冷漠的地步,“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是谁糟踏了张英芳,是谁又害死了她这个事,告诉你。”
张婆婆用颤抖的手擦着脸,“你说,你说。”
于是,魏时就开始慢慢地问。
“你教给你女儿的那个驭鬼咒是怎么回事,什么来历,详细给我说一说。”魏时看着张婆婆那张脏污的脸,直截了当地问。
张婆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这是我们这一村的女人都会的,母传女,代代这么传下来的,三百多年前,我们祖上救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把一些法术教给了我们祖上当做报答,几百年了,大部分都已经没人记得了,就这个驭鬼术传了下来。”
接着,也许张婆婆是万念俱灰的缘故,她把祖上那个母传女,从不外传的驭鬼术大略地跟魏时讲了一遍。
魏时边听边思考,他蹲下来,拿着根草秆,在地上不停地划着一些古怪的符号和阵法,魏宁看了一眼,认出来里面有八卦东西,其他的,就不太知道是什么了。
等魏时在地上演算完了,抬起头,又问,“你女儿被你关起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陌生的人到过你屋里?或者是你们这一片有没有外地的人来过?”
张婆婆想了一下,突然用手拍了一下地面,“有,有一个看起来刚三十岁的男人,到过我们村子,还在村长屋里住过一阵子,他知道我把英芳关起来了,还跟我说要帮我去劝劝她,他本事大,又看起来像个说得上话的,我就信了,让他跟英芳见了一面。”
魏时点了点头,“我要问的,就是这些了。”
张婆婆张了张嘴,“英芳呢?你说会让我见她,快点让我见她。”她突然眼神一变,极其恶毒地盯着魏时,好像会立刻跳起来咬掉魏时身上的一块肉似的,“你敢说话不算话?敢骗我?我要你一屋人不得好死。”
魏时的表情还是没得什么变化,“这里不行,要到屋里去。”
于是,他们第一次进了张婆婆那间黑洞洞的房子里,一进屋,就是一股浓郁的霉气混杂着臭气扑面而来,魏宁捂着鼻子,倒退三步,看着魏时,摆了摆手,指了指屋里面,意思是自己就不进去了,魏时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对魏宁居然当了逃兵的指责,魏宁当做没看到,当机立断,掉头就走。
他到了屋子外面,清晨的空气把刚才那股臭气冲散了。
魏宁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他在外面并没有等很久,才过了几分钟,魏时就出来了,张婆婆在屋子里哭嚎了起来,边哭边拍着地面,“英芳哎,你死得好惨啊,英芳哎,是妈对不起你啊——”
魏时拍了拍魏宁的肩膀,“宁哥,我们走吧,这个事已经结了。”
魏宁看了那个屋子一眼,“就这样?村长那里不管了?”
魏时弹了个响指,“村长那里我已经说好了,张英芳就归他们埋了,至于他们跟张英芳一家的恩怨,我把张婆婆最喜欢用的‘砧板咒’的正版咒语告诉给她了,她要不要帮张英芳报仇,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不过我估计她肯定会报这个仇的。”
“正版的‘砧板咒’?”魏宁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砧板咒’都是唬人的?根本没得用?”
魏时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一声,“是的,真正的‘砧板咒’只有会偏门法术的人才会,一般我们见到的‘砧板咒’都是以讹传讹,知道那个咒很恶毒,就拿过来吓唬人的。其实这个咒语说穿了就是把活人的魂魄拘来在砧板上折磨它们,一直咒七七四十九天,那个被诅咒的活人才会死掉。”
魏宁听了不寒而栗,他喃喃地说,“这也太——”
魏时接下来他没说完的话,“是太恶毒了,所以我才让张婆婆自己决定要不要这样做,用的咒越恶毒,付出的代价就要越重,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就算是报仇,老天也不会让你肆意妄为,你要过了线,老天就会开始收利息。”
魏宁默了,“利息是什么?”
魏时看了一下天色,“阳寿。张婆婆的身体本来活不了多久了,她跪下来求我要我帮她报仇,所以我把这个咒告诉了她,等这个咒一完,张婆婆大概就会跟着她女儿到地下去了。”
魏宁不说话了,魏时把什么都给算计好了,还有什么好说,两个人就这样踏上了回程。
他们先坐车离开了小洞城,接着魏时说先去个酒店睡一下,再赶火车,魏时看他眼下发青,就同意了。
魏时不知道做过些什么,看上去比魏宁还要累得多,据他说是昨天晚上阴间那边出了点乱子,他忙的脚不沾地,一直到天亮,现在总算事情过了,他一定要先紧着去睡一觉,不然的话,会受不住。
魏宁心里面还有很多的疑团,比如魏时为什么要问驭鬼咒的来由,为什么他会知道张英芳死前见过一个人,这些疑团搅得他睡不着觉,但是对面床的魏时却睡得很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魏惜”跟小鬼都消失不见了,魏时明明看到了也知道了他身边的“魏惜”,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好像默认了一样,这种状况,也让魏宁心里面觉得有点古怪,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绪。
一直睡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魏时才醒了过来,他们也没出门,随便叫了个外卖上来。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之后,魏时把门带关锁紧,满脸严肃地跟魏宁说,“宁哥,我要布阵了,这个阵要是没搞好,我们两个今晚上就过不去了。”
今天是七月十四,他们坐车离开小洞城的时候,也经过了好几个在路边上烧纸的人,汽车疾驶而过,带起一阵阵的风,黑灰色的纸钱灰烬就打着旋儿地飞上了天,一些纸钱灰烬好像还追着汽车尾巴在跑一样,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魏宁当然不会跟旁边的人一样怀疑是自己眼花,因为他看到好几个鬼手里拿着纸钱在追着汽车跑。
因为七月十四这一天阴气实在太重,魏宁又能看到鬼了。
魏时先取了一只鸡的活血,沿着一条无形的线洒了一圈,接着,他开始在屋子里贴符,一道道的镇鬼符贴在了窗户上,门上,桌子上,床脚上,又把屋子里的镜子之类的东西全都取下来,反扣起。
魏宁就坐在那个圈子里面,前后左右都是还没点上的白烛。
最后,魏时拿出了一把刻成了三寸长的小桃木剑,小心地涂上了鸡血之后,按照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摆上了装满小米的碗,然后,把小桃木剑剑尖朝上的插在了碗里。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魏时也走进了那个圈子中,坐在了魏宁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愈来愈深,突然,门口,窗户传来砰砰地撞击声.
魏宁心里一紧,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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