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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无法离开她的身边,大概,是因为我有恋母情结的原因。
——摘自路川紫语录
久违的周末,所以苏半夏睡到上午九点钟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准确地说,她并不是自然醒来的,而是被祖母用力砸门的巨大声音惊醒的。并且,祖母还一边擂着她房间的门,一边张牙舞爪地叫嚣:“小贱人!你还不给我起来?想睡到几点啊你?要死哦!睡睡睡!你属猪的是不是!看着就烦!快点起来!听到没有?起来!”
墨绿色的窗帘遮挡着窗外的亮光,苏半夏在一片昏暗的空间里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她紧紧地皱起眉,咬紧了牙齿,手指反扣在一起,耳膜嗡嗡地回响起来。这一瞬间,她的大脑里面,突然就涌出了一个潮水般剧烈翻滚的想法:
——她想把那个在门外擂门叫嚣的老太婆,给杀了。
想杀了她,想杀了她,现在,就想杀了她。
苏半夏望着泛黄的天花板闷闷地想。忽然,她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拉开柜子的抽屉,迅速地摸出了里面的一把剪刀。
红色的,锋利的,专门用来刨开散发着浓厚腥臭味道的鱼肚子的剪刀。
刀刃在闪着冰冷的寒光。
然后,她什么都没有再多想,而是最后望了一眼手中的剪刀,紧紧握住,光着脚踝走到房门前面,拉开门,微微刺眼的阳光中却突如其来地挨了一巴掌。
“——啪”地响声,重重地打在苏半夏的右脸颊上,余下的只有火辣辣的疼痛与肿胀。
“要死的东西!你还知道起来啊?我敲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存心想要累死我?!”
传来发霉味道的客厅里,苏半夏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头发散乱在右脸颊上,看不到她的表情。
握在剪刀上的手指,蓦地就加深了力度。
祖母冷眼斜视着苏半夏阴阳怪气地哼哼着,抬起干枯燥裂的手指狠狠地戳着苏半夏光滑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粗暴而又清晰的疼痛从祖母的指尖一直传到了苏半夏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每一个细胞。
“你这个小烂货!昨天晚上你几点回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哎哟,你和你那个该死的妈一样哦,准是在外面和男人胡搞乱混,小心有一天你搞大了肚子!不要脸的东西!你要是敢给我丢人现眼,你看我不打折你的腿!”尖锐且刺耳的沙哑声音高高上扬。
苏半夏低着头,仍旧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只是沉闷地注视着地面,眼神涣散,如同破碎的玻璃珠子。
直到过了一会儿之后,祖母终于气急败坏地从她的身边走开。转身,打开房门,去了楼下。
苏半夏知道,祖母一定又去打麻将,并且每次都会输,都要她来想尽办法替祖母去还债。并且祖母从来都不会领情。
“砰——”
重重的关门声在耳边回响,直击中耳膜,苏半夏慢慢地抬起手中的剪刀,拿到自己的眼前看着,心里说,不许杀她,杀了她的话,就是我输了,我不会让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进监狱,死也不会。
——所以,不许杀她。
第02节
上午十点钟。
苏半夏独自吃着自己刚刚做好的饭菜、馒头、咸菜还有稀粥。
红色的剪刀就放在油腻腻的桌子上面,尖锐的端口泛着冰冷的银色的光点。口袋里面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苏半夏略微迟疑,然后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的是“栀薇”的名字。
看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只会不自觉地感到柔软的温暖。
按下了接听键,“喂”了一声,栀薇柔和乖巧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半夏,是我。”
“嗯。”
“那你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吞吐,并且还掺杂着一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一定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吧。
“我在吃饭,你……有事吗?”苏半夏本能地问道,尽管是毫无余地地开门见山。
“嗯……”犹豫的声音,苏半夏耐心地等待着栀薇接下来的话,良久,栀薇才终于重新开口说,“半夏,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钱?”苏半夏愣了一下,随即便皱起了眉头,因为,她下意识地就想到昨天晚上路川紫用一沓子冰冷腐臭的纸币拍打着她脸颊的戏谑表情,她忽然就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来不及作任何思索地问下去,“你是要借给路川紫的吗?”
“欸?”很明显,栀薇的这一声短促的“欸”是在问“你怎么会知道”的意思,不过,很快地,栀薇便诚实地回应道,“是……是的,半夏你说得没错。”
“路川紫他不是好人。”苏半夏干脆地说。
一阵沉默,屋子里面只有风的声音,细小而又微弱。
“半夏……”良久,栀薇无奈地声音终于从电话里响起,“你可以不借我钱的,但是,我不想要你说他的坏话……”
苏半夏皱了皱眉头,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钱要多少我都可以想办法借给你,而且就算你不还我也无所谓。只是,栀薇,如果你是要借给那个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而且,你早晚也会后悔的。”说完,苏半夏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只是,栀薇,我的用心你真的能够明白吗?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理解,也不会懂,所以,我才会这么的害怕,只要一想到你在被那个男生耍得团团转,我就连饭都吃不下。
苏半夏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筷子,心脏里某块寂静的土地就像是被原子弹炸过,一片灰烬的心。
天儿真热。
窗户敞开着,蝉鸣声撕裂一般地尖叫。
盛夏如此漫长。
栀薇放下手中的电话,耳边是一片寂寂的回声。
苏半夏的那句“路川紫不是好人”不停地在腐蚀着她胸腔中的某根弦。她微微地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没有人,父亲和母亲在周末的时候也会加班,所以,家里只有栀薇一个人。
栀薇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然后转身走到真皮沙发对面,打开了窗。夏日的风吹舞起了透明的白纱窗帘,栀薇的发丝被一缕一缕地扬起,发出绸缎一般的飒飒声响。
半晌,她侧回脸,目光蓦地就落在了玻璃茶几上面的一个钱包上。
那是母亲的钱包,里面还有着各类证件。
栀薇走过去,望着钱包里面的百元纸币,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的手指在不知不觉之间开始瑟瑟发抖。
她站在那里,心跳声在空气中剧烈的起伏。
咚——咚——咚——
第03节
也许,有的时候,时间不会等待任何的人,可是,偶尔,时间会将你我带走,就像是无声的白云在天空中无声地流淌而过,麻木的神经万年都不曾跳跃,我们一直所寻找的爱,所寻找的自由。
这种东西,你要相信,它根本无处安放,无从拥有。
该来的,总会到来,来不到的,终究会消失不见。
就像苏半夏此刻望着自己的手机,回味着刚刚同栀薇说过的那些话,她开始发觉到了嘴角渗出的苦涩。只是,很快地,她便睁了睁眼睛,抬起头看向了日历。十七号,已然到了探狱的日子。
没错,每两个月的十七号,都是苏半夏到当地的监狱去探望父亲苏游的日子。她从未期待过这个时间的来临,反而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惧怕。她无数次地重复着的“爸”这个音标,却在那个冰冷的、毫无人味的潮湿的、狭窄的、阴暗的空间里面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覆盖,失去了光泽,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祖母从来都不会去看望父亲,她总是会念叨着“活该死,活该被女人骗”的这种话,她每天就只知道打麻将,骂粗话,她连对待自己的儿子都是那般无情。
所以,每两个月的这个时候,都是苏半夏一个人去那里。
去那里看望苏游,她的父亲。
苏半夏换上了那件母亲总是穿着的白裙子,已经洗得发旧。她将手机关掉,放在了桌子上面。她抬起头看了看墙壁上发出喑哑声音的挂钟,指针滴答滴答地滑动,十一点半。
——母亲明明是自杀。
——却在警察的口中转换成了他杀。并且,是情杀。
——凶手是父亲。
只是,目睹了所有真相的人是苏半夏。不过当时年幼的她只有十三岁,这在法律上起不到任何法律效应的供词,准确地说,在大人的眼中,她是个小孩子,她说的话,也只不过是小孩子说的话。
但没有人能够相信,往往只有小孩子看到的事,说出的话,才是最真实的。
人到底要长到多大才是真正的长大呢?
苏半夏拎着一个装满热汤的保暖壶徒步走在马路上,身边是一站又一站飞驰而过的公车,每一辆都曾在她的面前停留过,可是她却没有走上去,她在害怕时间过得太快。
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所以,她还是来到了四周都是高墙的地方,空旷而又阴沉的监狱看守所。瘦高的电线杆孤独地被电线连接着,仿佛是一群别扭的孩子在牵着彼此的手。有穿着警服的守卫站在门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苏半夏,苏半夏的心里感到很慌,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保暖壶的把手,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紧张,一定很僵硬。
又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奇怪的是,每次到这里都是那样的奇怪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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