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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爷之前与我所论之道不为道,应该称为‘道义’,那是吃饱穿暖以后才会考虑的东西。”
话落,贾环从包裹里摸出一壶酒,小口小口慢慢抿着,姿态说不出的悠闲。
三王爷沉思良久,呼出一口浊气后定定看向他,表情肃穆,“你说得对,生存之道方为至高之道。直到此时此刻,我才了解‘以民为本’的真正含义。皇族的责任不是封疆万里,称霸宇内,大展宏图,而是让自己的子民有衣可蔽身,有食可饱腹,有屋可安居。皇权不是天降神授,而是子民们所赋予。他们不是我们皇族眼中的蝼蚁,恰恰相反,他们是大庆的基石,是帝国的脊梁。顺应他们可使我大庆昌隆,反之则使我大庆灭亡。我们应当对他们心存敬畏。”
话落徐徐扫视洞内,对权力的渴望更加明晰更加炽烈。若他登顶,必叫大庆子民再不受饥寒交迫之苦,再不会由人化兽道德沦丧。
贾环乜他一眼,启唇笑了,“你若为帝,必是个好皇帝。”
三王爷食指抵在他唇间,轻声道,“嘘,这话今后万不可再说了。”能与少年结伴而行,此次落难是福非祸。
见他态度非但不变,反倒更亲密了几分,贾环挑挑眉,终是放下心中芥蒂,出去挖了雪回来煮沸,替两人清洗伤口,又化开一枚绿色丸药抹上。
给萧泽重新正骨并置换夹板时,五大三粗的男人羞愧的双颊通红,吭哧半晌方闷声开口,“环三爷,在下见识浅薄,望您千万莫与在下计较。得您一路相助,在下铭感五内没齿难忘,日后但凡有事尽可去萧国公府寻在下帮忙,在下绝无二话。”
贾环挑眉嗤笑,“看不出你皮糙肉厚一副粗人相,竟还出身名门。无事,你脑子本就不灵光,与你计较有甚意思!”
三王爷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泽挠挠后脑勺,也跟着笑了。环三爷一如往昔的态度叫他放松不少。当然,之前的那些轻视不知不觉已被敬畏所取代。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心性,此等见地,此等手段,长大了还得了?!这样的奇才定要替王爷笼络好咯!
三人轮流守夜过了一晚,翌日本打算出发,不想外面狂风大作,暴雪漫天,直叫人寸步难行。
“怎么办?”萧泽自然而然寻环三爷拿主意。
“先在洞里躲几天吧,等暴雪过后再走。”贾环摆手退回洞内,语气悠闲,“下暴雪未必是坏事,至少等我们出发的时候,你们的伤应该好了大半,积雪也会变得十分厚实坚硬,行路再不用深一脚浅一脚,能尽快到得云州。”
三王爷不由笑了。他发现贾环总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寻找到一线生机,似乎世上没什么事能叫他为难。
洞内灾民有的冒雪赶路,大部分选择留下。
贾环十分张扬的拿了几块腊肉出来烤,吃得嘴上油乎乎的,用袖子一抹,背起包裹往外走,“去砍柴,说不定要待上十天半月,没柴烧可不行。”
三王爷用赖大贡献的一件夏裳慢条斯理的擦手,完了随手扔进火里,腰间别上斧头,拉着雪橇随行。
萧泽杵着拐杖紧紧跟着。他可不敢一个人待在洞里,没有环三爷威慑,这些人指不定把他生吞活剥了。
三王爷在一颗枯死老树的树根处劈了几下,贾环一脚蹬过去便断裂。两人合力将枝杈削掉折成小段,扔进雪橇。
忽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过来,脸黑乎乎的看不清五官,近前也不说话,直接就去捡他们的树枝,捡了一捆后冲贾环点点头,镇定自若的走开,离得远了方拔腿狂奔。
“我还当他不知道害怕呢。”贾环哈哈笑了,竖起大拇指道,“有胆量,有个性,我喜欢。”
三王爷也哈哈笑了,心情格外明媚。
略过这段插曲,三王爷继续劈柴,萧泽帮着收拾好用藤蔓捆成一束,完了贾环把削成光棍的树干直接扛回洞内,省去日后许多功夫。
27二七
暴雪接连下了五六日还未有停歇的迹象,洞外狂风像一头猛兽在天地间咆哮,声势十分吓人。
贾环正靠坐在石壁上削一块滑雪板,等雪停,想来三王爷跟萧泽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正得用。这里很早就有冬天用雪橇运送军粮,用滑雪板奇袭的历史,故而滑雪板并非什么稀罕物,蟒山的土匪更将之当成最基本的交通工具。
削成型的滑雪板由三王爷打磨光滑,萧泽捡来几根树枝做撑杆。
其他灾民见状纷纷效仿。
“环儿,这样如何?”三王爷将磨得十分光滑的板面递过去。
贾环接过,眯眼瞄了瞄水平线,又用指腹轻轻摩挲后点头道,“不错。”
“环三爷,杆子也做好了,你看看。”萧泽拿来三对撑杆。
贾环试了试硬度,有些不满意,但好的硬木冰天雪地里实在难找,只得将就,便将撑杆杆头置于火焰上舔舐。
“三爷,你怎把它烧了?是不是做得不好?待我再去捡几根回来重做。”萧泽脸颊涨红,显得非常局促。在少年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压根不像个大统领,而是个傻蛋,什么事都做不牢靠。若非碰见少年,王爷在他护卫之下恐怕早就……假设中的情形不敢再想,一想便觉得羞愧难当,对对方也愈加敬佩。
“并非不好,只是杆头硬度不够,杵几下便不中用了。置于火上烘焙可使其碳化,增加硬度。在野外生存,当铁质箭头用完,只能用削尖的木箭代替时,以此法处理过的箭头硬度和杀伤力都会大大提升。这是远古人类都明白的道理,只是你们对铁器依赖惯了,反倒给忘了。哎,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懂,只记着就好。”贾环深深叹了口气。
萧泽越发觉得自己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贾家环境得多恶劣才能把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磨练的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回去是不是得叫父亲把自己也好生虐一虐?
三王爷垂头忍笑。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侍卫统领这般傻兮兮的模样。
其他灾民恨不能离小煞星越远越好,偏有一对不足十岁的小兄妹将火堆生在三人不远处。哥哥也在削一根撑杆,听闻这番话急忙将杆子放在火上舔了舔。
贾环早已注意到两人,尤其其中一个常常跟在他屁股后头捡便宜,然后非常礼貌非常镇定的遁走,叫他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分外有趣。
做好滑雪板,木柴也基本用完了,洞外暴雪大作,狂风呼啸,没个三五日恐无法消停,贾环拍拍身上木屑,起身去洞外捡柴,三王爷将熊皮罩在他头上,严严实实拢好,两人携手出去。
萧泽环视洞内饿的眼睛发绿的灾民,心里瘆的慌,忙跟出去。
三人一开始还聚在一起,捡着捡着便各自分开,但也离得不远,喊一声便能互相听见。
大雪天里,干木柴着实难找,贾环寻了一路觉得口渴,从树梢拂落一捧雪,小口小口舔着吃了,忽然鼻头抽动,似闻见一股令他心醉神迷的气味。循着气味绕至一处山岩凹口,竟见常常跟着自己的小男孩正缩在里面,袖子卷起用匕首反复在臂膀上比划,已割开好几道小口子,血流出来立马冻住,疼的他直呲牙。
“如果不先用布条绑在伤口上端,你一刀切断动脉便会血流如注而死。”贾环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嘴角挂着邪笑。
小男孩吓了一跳,像兔子一样蹦了蹦,手里的刀也滑落。待看清来人面孔,他立马恢复镇定,捡起刀重又继续。
洞里的人都害怕这个少年,他却不怕。在他看来,这少年恰恰是他们兄妹最无需防备之人,他杀人,却不会吃人,且杀的都是试图招惹他的人。他看似残暴,实则却保有做人的底线。
“喏,布条给你,绑在这里。”贾环从衣摆处撕下一根布条,指了指小男孩腋窝处。
小男孩不疑有他,忙手口并用绑紧布条,然后咬牙一刀切下去。皮肉被生生割裂的感觉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偏他自己动的手,且还一声不吭,只鼻头冒了几粒细汗,眼睛亮的吓人。
这样的狠角色,末世里不胜枚举,这里却不多见,贾环笑得更灿烂了,深深嗅闻几下这甘甜醇香的血腥味,冲小男孩竖起大拇指,“你真刁,竟然真切了!我都有点佩服你了!”话落拍掉肩头雪花,哼着小曲晃悠悠离开。
小男孩见血果然止得很快,衣料是黑色的,沾了什么也看不见,立马拉下衣袖捡起肉块,急匆匆跟上。
贾环放慢步伐,问道,“你妹妹呢?这么多天没吃的,那些人又饿的狠了,还是别让她走出你的视线才好。”
小男孩不答话,用‘你果然是个好人’的目光瞅了环三爷一眼。
贾环嘴角微抽,带着小男孩去寻三王爷跟萧泽。
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先后走来,三王爷笑开了,戏谑道,“你的小尾巴又跟来了。”转眼瞥见男孩不自然垂落的左手和右手掌心拽的一块肉,立马变了脸色,“他这是……”
“人家是割肉喂母,他这是割肉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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