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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你的功劳!明知道李家村乃前朝重犯流放之地,村里人人会武秉性凶烈,专出暴徒悍匪之流,你还把贾环送过去,存的什么心不言而明。现在好了,他果真照你的设想长成,你现在满意了么?”
王夫人高昂的脑袋慢慢垂落,浑浊不堪的双眼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贾母一锤定音,“将她带下去,连夜送往金陵老宅。找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随时随地跟着,不许叫外人看见!走吧,即刻出发。”
秦嬷嬷躬身应诺,命人将心如死灰的王夫人抬走。
贾政等人都走光了才徐徐开口,“母亲,为何不放贾环出去单过?他留在府里,孩儿委实不安。”
贾母恨铁不成钢的睇他一眼,道,“他手里握着那么多把柄,且性格诡谲,行事无忌,放他出去天晓得他会对贾府做出什么事来!都怪你的好媳妇,三番四次的下毒手,将他对贾府的好感消磨的一干二净,唯留下一腔怨恨。我不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看牢了,睡觉都睡得不安生!而且,放了他贾赦也必定会闹上门来分家,用你媳妇干得那些好事做威胁。你能斗得过他两个?”
贾政不甘不愿的摇头,对罪魁祸首王夫人恨入骨髓,对贾环贾赦更加忌惮。
贾母长叹一声,摆手道,“罢,先将他两个稳住再说。只是,你得把贾环压下去,三年后的科举绝不能让他出头,否则后果难料。”
“可儿子已经替他延请季文昌先生为师,明日便要登门了。”贾政皱眉。
贾母心内一番计较,写了封信使人连夜送往季府。
王夫人前脚被送去金陵,贾宝玉后脚就进了家门,喝的烂醉如泥痴话连篇。
因王夫人跑出祠堂的事闹得很大,袭人当即派了人去打听,探明情况后骇得魂儿都没了,见宝玉回来忙上前搀扶,脱了他衣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查看,见没有红肿也没有溃烂,只脸颊和脖颈沾了些斑驳的口脂,轻轻一擦就掉了,这才跪趴在床前喘粗气。
茗烟被弄得莫名其妙,戏谑道,“袭人姐姐,宝二爷好着呢,一根毫毛都没掉。”
袭人看向他,厉声开口,“茗烟,日后你把宝二爷看牢了,再不许他私底下接触环三爷,也不许说些让他去跟环三爷争抢的话。咱就当府里没环三爷这个人,见了立马绕道走!”
“为啥?”茗烟更加不解。
袭人压低嗓音把太太、琏二奶奶被下毒的事说了,拧着他耳朵提点,“日后再不许教唆宝二爷与环三爷争抢。把环三爷惹急了,他眨眼间就能把你们两个弄死,知不知道!”
茗烟早骇的面无人色,一叠声儿的答应,然后屁滚尿流的跑了。
袭人长叹一气,强忍心酸替宝玉擦澡。
探春自然也得了消息,第一反应便是举起双手翻来覆去的看,确定没有红肿也没有溃烂却依然不放心,煮了一锅艾草洗手,把指甲缝也刮得一干二净才堪堪停住。
“好本事,这回连凤嫂子,老爷,老太太都怕了他了!”打理整齐,探春呼出一口浊气。
侍书静默不语。
探春沉思片刻,轻蔑的笑起来,“把人都得罪光了,今后还要科考,看谁替他牵线搭桥铺就一条锦绣之路。哼,三年后他自会知道与整个宗族作对的下场。”
“可是,不还有晋亲王么?”侍书忍不住插口。
探春笑得越发轻蔑,“晋亲王那样手眼通天的人物,会不知道贾环的所作所为?如此阴邪的秉性,如此下作的手段,他绝看不上眼。你且等着,不出半月,贾环必遭他厌弃。”
侍书深以为然的点头。
翌日,季文昌如约登门,贾环宝玉被领到书房接受他的考校。
因存了打压贾环栽培宝玉的心思,贾政不再坚持让宝玉从童生试往上一级一级的考,而是替他捐了个举人的功名,令他三年后直接下场参加会试。而贾环则需在一年半后参加乡试,凭真本事取得举人的功名才能再参加一年半后的会试。
此番作为,打压的意图太明显,惹得贾环暗自冷笑。
季文昌年近六十,须眉白发,仙风道骨,看上去很有一代大儒的风范。贾政与他寒暄片刻,推说有事先行离开,留下两个少年一紧张一闲适的坐在下首。
季文昌不着痕迹的打量贾环,又看了看宝玉,淡笑开口,“我收徒有个规矩,先问三个问题,再作诗一首,让我满意了,我才会喝你们的敬师茶。”
“还请师父出题。”贾宝玉虽不爱读书,可对师长却是尊敬的,忙站起来做出洗耳恭听的样。贾环也跟着起身拱手,态度温文有礼。
“好,第一问,《诗》云:‘先人有言,询于刍荛。’昔唐、虞之理,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是以圣无不照,故共、鲧之徒,不能塞也;靖言庸回,不能惑也。此为何意,又作何感想?”季文昌捋了捋胡须,冲二人浅笑。
贾环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什么刍荛,什么唐虞,什么共鲧?压根听不懂怎么办?
宝玉略思索片刻,侃侃而谈。
季文昌满意的点头,见贾环冲自己讪笑,眉头皱了皱,继续出下一题。如是三题,贾环唯有讪笑,强笑,面瘫;宝玉却是高谈阔论,言之有物,很得季文昌喜欢。
“罢,既答不出,便作首诗吧。”他睇视贾环,面露厌弃。
贾环绞尽脑汁作了一首诗,却见宝玉已经交卷,瑰丽的诗才令季文昌爱不释手。两诗并排而放,高低立显。
季文昌拿起笔墨劲透那张纸,气得胡须都在发抖,“可惜了一手好字,却毁在这狗屁不通的词句上!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诗有八病你就犯了八病,你可曾看过《声律》,可曾读过《文心雕龙》?”
贾环耐着性子答道,“不曾。”
季文昌气了个倒仰,沉声诘问,“连最基础的声律都不曾学过,你如何中的小三元?”
“科举不考作诗,只写策论,故而我专攻策论。”贾环实话实说。
“你,你简直侮辱了‘读书’二字!读书纯然为了取悦心灵,书不是晋升的阶梯,不是迷惑人的工具,不是替自身增加重量的砝码。书乃瑟瑟清风、杯中明月!借读书之名取利禄之实,皆非读书本质!你思想狭隘,本末倒置,当真混帐!”
季文昌是个书痴,最恨时人为博取功名利禄而读书,一怒之下掀翻砚台,泼了贾环一身墨点,扔下一句‘你这样的人老夫教不了’,怒气冲冲的走了。
贾环低头看看自己被毁的彻底的白袍,又看看扔在地上被踩了几脚的诗稿,淡淡吐出两个字,“我操!”
宝玉忙紧贴书柜站立,唯恐他发疯,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高兴,暗暗忖道:还以为环哥儿多能耐,却不想只是个禄蠹罢了。
哑巴兄妹见主子被欺负了,立马抽出腰间的匕首。
哑妹脆生生道,“三爷,我们帮你教训教训那老匹夫!”话落便要去追。
“算了,他一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们折腾。不教便不教,我自己学也是一样。走,趁天气好出去逛逛。”话落带着一身墨点晃悠悠出门。
贾府对面的一座茶楼内,三王爷正斜倚在窗边饮茶。
萧泽忧心忡忡开口,“王爷,环三爷手段忒狠辣,使的毒药也邪门,您还是远着他点,万一哪天……”
三王爷摆手,语气不悦,“你不了解环儿。环儿看似无法无天,心中却设有一道底线,对该狠的人狠,对珍视的人毫无保留的付出。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本王何其有幸?欢喜雀跃尚来不及,怎会因些许小事而对他心存芥蒂?你何曾见他主动伤害他人?所作所为皆为自保罢了!这些离间的话,本王日后不想再听二遍!”
主子已经很久未曾对自己如此严厉,萧泽脸色煞白,连忙跪下告罪。
正当时,贾环带着哑巴兄妹一步一晃的出了角门,迎着午后的艳阳伸了个懒腰,神情好不惬意,只左脸一溜儿的墨点看上去有些滑稽。
三王爷严厉的表情瞬间退去,探出身子冲少年微笑,高喊道,“环儿,快上来,我等你多时了。”
青年所站之处正迎着艳阳,金灿灿的光束打在身上,将他本就俊美无俦的脸庞更衬得恍若天人,周身贵气肆意弥漫,令人不敢直视。
贾环抬头看他,又低头揉了揉耀花的双眼,这才慢腾腾跨进茶楼。
“你刻意在这里等我?”少年自顾坐下,将他喝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
“是,瞧瞧你这花猫儿一样的脸,被季文昌刁难了?”三王爷接过萧泽递来的湿手帕,仔仔细细,轻轻柔柔替少年擦拭腮侧的墨点,完了捏住他下颚左右查看,这才满意一笑。
“啊,一问三不知,作的诗也狗屁不通,被退货了。”贾环老实交代。
三王爷笑得直不起腰来,将少年揽入怀中揉搓,戏谑道,“就凭你那急功近利的读书方法,大庆的大儒们谁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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