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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吃完就走?”他同我说,“重头戏才开场呢,后面还有游园。”
我缩脖子:“这大冷天的游什么园,风雪中玩烂漫是要付出代价的。作为一名大夫,我很不赞同这项活动。”
宋子敬笑:“一会儿有斗诗,看个热闹也好。”
我挤眉弄眼:“先生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您认为我听得懂吗?”
宋子敬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过他说:“大家难得聚一聚。年前忙,下次见面恐怕是过年了。”
我还想婉转地拒绝,忽然听到一个男人恭敬地说:“王爷想必还没见过小女吧?”
离我们不远,一个中年官员带着一位娇柔清秀的黄衣少女给萧暄行礼。那少女比柳明珠稍微逊色,但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只见她双目入水,樱唇带笑,一脸儒慕景仰地凝视萧暄。萧暄几分了然,客气回礼。不知说了什么,少女眼里一时光芒大盛,连她身边凑过来的女孩子们全部都个个春情荡漾。
我冷哼。他在我这里吝啬的口舌,原来都用到别人身上去了。
转头对宋子敬一笑,斩钉截铁:“那好。我就坐坐!”
说罢拉着云香和孩子们挑了一个视野好的位子坐下。宋子敬有点惊讶,坐在了我对面。
回廊里摆了许多暖炉,底下也烧了火龙,所以虽然四面透风,但是一点都不冷。不但不冷,还春色横溢,百花争艳。
只是一杯茶的时间,就已经见不下五位闺秀觐见过了燕王殿下,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我说难怪各位妹妹今天怎么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原来是来相亲。母亲们不知盼白了多少头发才盼来燕王心上人他嫁的喜讯,怎么不赶紧憋足劲把自家女儿推销出去。
柳明珠小姐果真是最后压轴人物。她身姿婀娜,步出莲花地走到萧暄面前,婷婷一拜请安。她同萧暄已认识,多了一份优势,两人很快省过客套闲话家常起来。
我离他们不算远,可以清晰听到他们在谈论雪景梅花冬茶暖酒以及萧暄他丈母娘郑夫人身体好转的情况。萧暄不住点头微笑,亲切友好,柳县主更是笑得娇艳如花,魅力四射。
身旁不知哪位太太说:“真是一对璧人。”
太太乙则不大高兴地说:“你两个女儿都嫁人了,才有隔岸观火的资本。”
太太甲笑:“不是我看笑话,能配得上王爷的,可只有英惠县主那样的玲珑标致人儿。”
太太乙压低了声音:“我看这次也该来真的了。王妃都故世那么多年了,现在他那秦家小姐也做了太子妃,他没道理在不续弦了。”
太太甲说:“只是终究是续弦啊。”
“得了。”太太乙揶揄,“哪怕是做妾都有人争破头。”
这时觉明和品兰猜拳争了起来,把我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等萧暄同所有未婚适龄女性寒暄完。诗话会终于开始。今日逢冬,诸位便已冰雪为题,出对或者诗词俱可。以时间客人们铺纸研墨,有提笔行书一推而就如栓水行舟,也有颦眉苦思万般为难仿佛便秘,更有写写停停涂涂改改像我写英语六级作文,真是姿态万千缤纷多彩。
女孩子们鼓足了气都想一鸣惊人搏出位,写起诗来全神贯注竭尽全力,娇嫩的脸上很快就出了一层香汗。唯独柳小姐神情清冷自得,一派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宋子敬这般高才,自然属于第一类人,不出三分钟就写完一首七言诗。我好奇地把他的诗拿来看,只见满卷锦绣,字字珠玑,字又秀挺道劲,让我惊艳得连连叫好。
宋子敬低声问我:“你读懂什么意思了吗?”
我很诚实:“没有。”字面外的意思,我真的不懂。不过他以冰雪来铭志,这点我看明白了。
宋子敬摇头笑,我吐吐舌,同他笑成一团。
突然一道夹冰带霜的目光射中我,我一个激灵抬头望到脸色阴沉的萧暄。他老人家正捏着笔狠狠瞪着我,不知道我哪里又得罪他了,惹得他不顾形象怒目而视。
随着他的目光,已投完稿的柳明珠小姐也把视线投了过来。她看看我,又看看萧暄,眼神一转,忽然樱唇轻启:“这位可是玉面圣手敏姑娘?”
她居然知道我身份。我只点头称是。
柳明珠坐得离我不远,隔着几个位子抬高声音说:“早就听闻王爷添了一个得力助手,医术出神入化,可谓医死人肉白骨。我还以为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学究,没想到居然是个芳龄少女。真是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敏姑娘可让我这等深闺女子大开眼界。”
不愧是贵族女子,每字每句都像金苹果落在银丝络里那么妥帖。我受了她的奉承,还得颔首微笑没声价谦虚道谢。
结果柳明珠话题一转:“姑娘这般慧灵出脱,怎么不也写个只言片语应个景,与众同乐?”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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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 第二卷 大漠篇 第29章
我当下就想推脱。开玩笑,你一肚子酸醋熏自己就行了,干吗往我身上倒。这柳小姐忒地不厚道。
可是我刚张开金口,就听萧暄不怀好意的下旨:“小敏你就写一首吧。你不是也领了牌子吗?”
这对狗男女!我当时就有一种排山倒海的冲动,想把眼前的桌子和上面的茶水纸砚全部砸到萧暄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
宋子敬温柔的声音及时唤回了我的理智:“大家都看着呢,你随便写写吧。”
我只得灌了一口酒压怒气。随便写,写什么?是胡天八月既飞雪,还是北国风光?我对不起革命先辈对不起初中老师,我承认我真的连毛爷爷的沁园春都背不完。写诗这事,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要我写诗就好比叫公鸡下蛋,摆明了是欺负人。
握着笔满腥怨怼之时,宋子敬忽然凑近过来。他俊美面庞在我眼前猛地放大,含笑轻声细语对我说:“别紧张,慢慢来。”
那声音低沉柔软微微沙哑,十分性感。我刚才喝下肚的酒立刻发挥作用,脸一下红了。
宋子敬看了出来,噗地笑了一声,身子却还紧凑在我面前,一手撑腮一手在桌子上轻敲,悠闲自得。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薰香,心跳加速。
垂目避开他灼灼目光之际,视线不由落在他手上,突然眼睛一亮。只见他皓白修长的手指沾了羊脂白玉杯里的玫红葡萄酒,手腕一抬一压,就在我眼前书写起来。重拨轻送,回转灵滑,翩巧自如。随着他一串动作,一行藏锋蓄气秀挺遒劲的行书出现在铁锈色的桌面上,转以成圆折成方,飘逸竣劲出柔刚,乃是上上成的行家书法。
“疏疏整整。风急花无定。红烛照筵寒欲凝。时见筛帘玉影。夜深明月笼纱。醉归凉面香斜。犹有惜梅心在,满庭误作吹花。”
这一个个带着醇厚酒香的端正字体居然正对着我,让我看得一目了然。那股激动震撼如八级地震让我一下眼睛发涩。
宋子敬带着宠溺的笑声响起:“发什么呆,还不快抄?”
我回过神来,脸上滚烫,眼睛里泪水汪汪,连连称是,手下疾书。
宋子敬直笑:“字好歹写工整点。”
我立刻放慢速度。不忘抬头报去感激的一笑,而他的身子还没退回去,两张面孔对上,近得连他的睫毛都数得清楚。我大窘,脸红得无以复加,赶紧埋下头去。
忽听柳明珠小姐一声娇呼:“呀!王爷您的手!”
大家都被惊动。只见萧暄面如玄坛,握着笔的手下似乎溢出一缕殷红。淑女们纷纷惊呼,柳小姐立刻解了香帕要去包扎。
这个笨女人。
我丢下笔,拨开众人挤到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别急,让我先看看。”
柳小姐不悦地瞅着我,奈何我是大夫她不是,只好让步。
我抓过萧暄的手研究。还以为是中了暗器,原来不过是玉管毛笔断了割伤了手,流了一点血。
我把他的手一丢,对柳明珠说:“没事儿了,您继续包扎吧。”
我转身就走,才迈一步,听到萧暄没忍住疼地一声轻哼。我立刻回头看。
杀千刀的萧暄,见我回头,反而笑了起来,原来存心逗我。他这张脸一下阴一下晴,三岁孩子似的,我脑抽筋了才会同他纠缠。
想到这,狠狠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去。那些大惊小怪的女人赶紧拥上来把他团团围住。
我又怒又羞,脚下不停急匆匆往外走,云香跳起来跟上。我们俩闷头快走到王府门口,云香这才叫起来:“呀!小姐你的披风!”
我还在气头上:“不要了!”
云香委屈:“可是……”
我怒吼:“没有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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