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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闻言,连忙把签牌送到席上。
申伯德满面通红,站将起来,摇手叫道:“这东西小弟不来了!小弟原是腹俭得很,尤其少涉说部词曲之类,小弟负手认输……”
座中一人挺身道:“小弟提议另行酒令,那签牌都模熟了,无甚新意——”众人看时,却是岳州人冯谦。德贝勒和孙怀王首先赞成,于是众人也齐声附和。
冯谦道:“小弟这酒令也简单,各人举四书一句,下接古人名,合者免饮,否则罚依金谷……”众人听罢,齐声叫好。
却有一人大声道:“小弟忽有河鱼之疾,乞客告退,请诸公见恕!”
另一人站将起来,长得头如包斗,形状滑稽,只见他摇头摆脑道:“适才怀玉公子已有食无鱼之叹,陈纶兄何得有河鱼之疾乎?”座中众人都不觉大笑,因为他们都肚子雪亮,那个诈称腹痛而想避席的人,从来少务正学,却于杂着说部曲子等无所不精。这个酒令要四书一句,又要有古人名相合,可将他难倒了。这后来站起来的人,姓陈名直夫,为人素常滑稽,光是那面貌,已能引人发笑了。陈直夫又道:“小弟与兄有同宗之谊,是故直言无隐,尚析勿罪……”众人又哗笑起来。
德贝勒道:“大家高兴来行酒令,焉得托词避席之理,陈给兄不得多言,否则先罚三大航!”
陈给无奈坐下,孙怀玉充任令官,一数人数,共有十人。当下首先念道:“孟子见梁惠王,魏征。”
德回勒赞道:“武子度词,汉儒射策,不过如是,我可万万不及。他顿一下,念道:
“可使治其赋也,许由。”
座中请人同声赞美,下首一人接令道:“五谷不生,田光。”
又一人道:“载能干戈,毕战。”
第五人道:“坐于涂炭,黑臀。”
面孔最红的申伯德应声道:“寡人好勇,王猛。”
孙怀玉笑道:帕德兄果然才捷,胸中气一吐矣!”伯德听了,呵呵大笑,引献而尽。
下首的人暂歇一刻,道:“泰怕其可谓至德也矣!豫让。”德贝勒笑着向他举杯,道:
“吴见台引老本家出来欺人,应罚一篇。”那吴人笑着喝了一杯,原来泰伯乃周文王之伯父,知周文王贤,逃至今吴地,建吴国,将位让于文王之父,于是再传至文王,率有周朝之盛。后人以国为性,故此德贝勒说他搬引出老本家。
下面便是滑稽惹笑的陈直夫,他站起来,摇头晃脑地道:“小弟有一极妙之令,请各位雅士担当——”众人忙凝神倾听,陈直夫敛掉笑容,正色念道:“其直如矢,阳货。”此令一出,立刻哄笑四座。
轮到下面那人之时,陈直夫已让众人灌了好几杯,罚他出言污秽。那人道:“虽千万人,吾往矣!杨雄。”
这时轮到陈纶,众人见他抓耳思索,俱都屏息以待,不敢扰乱他文思。只听他前前念道:“虽千万人,吾往矣!杨雄……虽千万人……
杨雄……”
众人瞠目相看,都不敢笑出来。忽听他“呀”地大叫一声,道:“有了!有了!牛山之木尝美矣,石秀。”说完,满面是得意之色,向众人顾盼。
众人爆出笑声,令官孙怀王起座道:“陈纶兄用古人名不合,依例罚三大就!”话声甫歇,早有人捧上三只特大的酒献,盛满了酒。
陈纶哗然辩道:“小弟何以不合,请令官一解茅塞。”
孙怀玉道:“规定要合古人名,但你不合举出《水讲传》人名,故此要罚。”
陈绪又哗然大叫,道:“张兄道得病关索杨雄,小弟何以不能举挤命三郎石秀?不公,不公!”
众人不禁又批掌大笑,孙怀玉正色道:“陈纶兄喝了酒,竟然误会。张兄说的是草元亭的杨子云,并非病关索也。”
陈直夫笑声震瓦,叫道:“还是阳货办……”语意双关,暗消陈给,孙怀王道:“陈给兄咦晓置辩,加罚一就!”正是令出如山,家人一旁又斟了一献。
陈纶出乖露丑,无奈引长脖子,将四就酒饮下。陈直夫在一旁学他举航鲸饮之状,又惹起一场轰笑。
陈纶抹抹嘴巴,起立道:“直夫,你还说什么同宗之谊,这样讥消捉弄,于理不合……”其势汹汹然,大有动手之意。
众人忙着劝解,扯他坐下。陈直夫起立道:“陈绪兄千万莫生气,小弟自知不合,说个故事与兄解气……”他停住口,见阎座倾听,便道:“昔有迁史,年纪六十余,方才生得一子。周岁之时,继室耿氏,为邻女相招,共赴白衣会。耿氏将儿子交给迂良抱顾,知他性迂,再四叮嘱后,才登舆而去。
迂史抱着儿子人书室,读秦汉幻略。当他读到始皇焚书一段,拍案而怒道:‘拙哉,祖龙。汝欲天下人都盲愚,那琳纪德碑又教谁人识得?’怀中的儿子让他拍案大叫,惊得哭起来。迂史恍如不闻,继续读下去,读至博浪沙锥击不中,又拍案大怒道:“借哉!天不绝秦,仅中副车。否则鲍鱼遗臭,那须等到三十六年之后?’他的儿子更加大哭不止。但还是仍然不理,再读到沛公人关,鸿门掷斗,勃然大怒拍案立道:“此时纵沛公走却,后患无可收拾。项羽不听范亚父之计,重脸子应该剜掉!’这时,他仍不理会儿子嘶声大哭,继续读下去,至刘邦谓项羽,要分烹瓮鼎中一杯勇,怒不可遏,翻案而起,咆哮道:“父子如此,君臣可知。走狗之烹,夫何怪哉!夫何怪哉!’怒气未息,瞥见怀中儿子,面清气塞,连哭声也没有了。耿氏适好回家。见了惊慌欲死,夺)L觅医救治。可是迂史还磨拳擦掌,对书大呼道:“斩蛇剑何在?吾当取赤帝子(汉高祖刘邦)斩之。’一旁耿氏延医不及,儿子已死。也是怒恨已极,取架中书尽投火中。迂史大怒,与其如分室而居,其嗣遂斩。”
厅中哄起笑声,却怪陈纶为何声息寂然,不寻陈直夫晦气,因为直夫分明是再讥消他生气发怒,齐齐转目去看陈纶,只见他口角流诞,醉倒席上。
众人再洗盏而饮,德贝勒用手肘轻轻撞孙怀玉一下,道:“你忘了昨日之约么?那姑娘真出于我意料之外……”这时,席上人多,不便说话,便拉了孙怀玉出厅,把昨夕畅谈的经过说出来,话锋中颇有眷眷之意。
孙怀玉轩然笑道:“这是快事,小弟立刻随兄到府上,一睹斯人。”原来他们早已拜为兄弟,在人背后,总以兄弟相称。又道:“兄长别草草放过,须要下点工夫,至于如何做法,兄长自有分寸,无待小弟饶舌!”
两人哈哈大笑,径自走出选雅小苑。孙怀玉令人备马,便与德贝勒一同驰到裕王府。
他们是打后园门进府,没有碰到谁,直到履贤精会回廊中一人坐在卧椅上,对着假山出神,却是小阎罗屈军。
德贝勒悄声问道:“屈兄,昨晚没有什么动静吧?我也起来几次哩!”
小阎罗屈军和孙怀玉拉拉手,答道:“没有动静,贝勒爷放心,倒是府外四周眼线,依然严密监视。”
德贝勒不豫地哼一声,领着孙怀玉径人卧室。珠儿早听到履声,睁眼等待。两人人室,使她眼前一亮,尤其那孙公子,丰神如玉,一对傻眼,自然而然含情流盼。
德贝勒道:“姑娘,这位便是我的好朋友孙怀玉,你若不服,尽管当面指教批评!”
孙怀玉谦逊地笑一下,素秋端了两张椅过来,便一同坐下,珠儿媚人地笑了,道:“小女子岂敢得罪国士,贝勒爷言重了!”
孙怀玉向她抛个眼色,心中一阵陶然。德贝勒大笑道:“姑娘这忽儿谦逊了,可知我这位兄弟,比之贺老定场,更有过之。”德贝勒所谓贺老定场,乃是指唐时一位极著名的老乐工,每一出场,全场肃然倾耳。
珠L道:“贝勒爷昨夜品题得好,但见人更胜似闻名,小女子心折不已!”
孙怀玉道:“姑娘口角风生,故意推重,其实区区俗士,岂堪清赏,求姑娘舌下留情吧!”
三人同声一笑,德贝勒道:“可见姑娘厉害,我这位兄弟有名的玉金刚,一见姑娘,也化作垂眉菩萨了!”
当下德贝勒将方才饮酒时的趣事说给她听,把珠儿笑得花枝乱展,捧腹不禁。
第二十三章 玉女移情泪作诗
孙怀王道:“好诗可以解醒,小弟提议各题一律,以为今日有缘相逢纪念,未知两位意下如何?”
德贝勒大大点头,珠儿也响应遵:“此是雅人佳话,小女子何敢藏拙?只是小女子要出一题目——”
孙怀玉忙问道:“什么题目?姑娘请即示下,小弟无不遵从!”
珠儿道:“一只准集古人的旧句,联成一律。二要隐有园思,不得离题。小女子这题目可使得么?”
德荣孙怀玉两人哪肯示弱,各个首肯。当下珠儿因不能书写,便等两人各自写好了。再吟诵出来。两人离座稍为构思,便走到案前,取纸笔而写。孙怀王首先写好,却等德贝勒写完,才一同回到床前。珠儿伸手接过两张素笺,曼声涌道:“瑞烟轻罩一团春,工作肌肤冰作神,闲倚屏风笑周岁,不令仙犬吠刘晨。相思相见知何日,倾国倾城不在人,回首可怜歌舞地,行尘不是昔时尘。”
此诗大妙,寄怨深远。有了颜衣足消联,原来由贝勒爷作的。”又展另一绕金源潜。
“金屋装成贮阿娇,酒香红被夜迢迢,流合月暗乘双凤,铜雀春深锁二乔。自有风流相证果,更无消息到今朝,不如逐件随山去,绿水斜通宛转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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