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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亲王指着跪地喊冤的人,勃然大怒。
“怡亲王何等身份,也是你能质疑?”元成帝脸色阴鸷,看着下方瑟瑟发抖之人,杀心已现。
“皇上……这,”司天监监正吓得抹汗,连忙补救,“启禀皇上,此次演算有误,说不准是因侧妃命格玄奇,异于他人之故。且臣起初演算并无出错,这说明那日推算命理,并不是言之无物。还请皇上明鉴。”
刑部尚书稍作沉吟,起身回禀,“皇上,臣闻命理一事能测出两三分已是大能。监正有失误,也是情理之中。侧妃仅凭此项,也只能说明监正所言并不完全在理,或有出错。却并不能彻底推翻监正那日的推演。如今看来,监正那日所言,侧妃与柳妃命格相冲,不利宗室的言论,或对或错,皆有可能。侧妃要如何证明一定是错?”
“然也,然也。”那监正抓住救命稻草,使劲叩首。
“休要急躁。”慕夕瑶轻笑出声,“妾此番试探,也只为证明,你的演算,不足为信。”
元成帝和太后拿捏不准这命理一说,已是犹豫。不过无论这慕氏下场如何,那胆敢开口妄测帝宫之人,必死无疑。
宗政霖眼见元成帝对慕夕瑶态度放软,狭长凤目神采熠熠。
被人抓住最难辩驳的命数陷害,身处绝境,却依然游刃有余,慕夕瑶手段果然了得,不负先生几番夸赞。
“皇上,下官以为,命理一事,宁可信其有,万不能轻忽。”监正趁机跪地进言。今日若拿不下慕氏,大祸将至。想起背后之人狠厉作风,心下惊恐万分。
“你也不必危言耸听,急着置妾于死地不可。”慕夕瑶悠悠起身,看着那犹自挣扎之人,鄙夷尽显。
简直蠢得一塌糊涂!元成帝要能放过他这遭,就不值得她如此忌惮。
“观气一道在命理已是基本,你尚且勉强。何谈面相?今日也不为难于你,之后大师归京,自会为妾正名。”
太后听她说得笃定,心下疑惑。莫非宗政霖已找到安国寺住持?
“老六,你寻得大师踪迹?”元成帝同样有此一问。既有大师消息,为何迟迟不报?
宗政霖往慕夕瑶处略微一扫,冷漠颔首,“然!今早方才打探到消息。护送大师归京,尚需几日。”
虽未得到奏报,既然慕夕瑶说在鹭水,信她便是。
元成帝和太后相视点头,大师归京,此案便有定论。
“皇上,既然大师不日便可回京,此案是否押后再审?”刑部尚书请示元成帝意思。在他看来,最好能够一锤定音。总好过当前似是而非,两厢僵持。
赫连敏敏压低头颅,使劲握紧膝上双手。
事情怎会如此一波三折!大师回京,说不得就能让慕夕瑶死里逃生,难道就让她这么张狂下去?
赫连敏敏望向刑部尚书之后坐着的赫连大人,急得如坐针毡。
“皇上,这柳妃等得起,腹中皇嗣可撑不了多久。”德妃见风向有变,赶紧出言阻止。
贵妃在旁暗自谋算,今日要不了慕氏性命,也必须将她拿下。至于安国寺大师……死人还能有何作为?
“德妃娘娘的意思,本殿侧妃和子嗣性命,就可草率定论?”
宗政霖面色冷凝,直言质问。
元成帝右手轻点几案,显是权衡。
“启禀皇上,本案是否构陷,无需拖延,今日便可水落石出。”
就在众人等待元成帝决断之时,最应该保持沉默的慕夕瑶,突兀进言。
“哦?”元成帝手下一顿。“你有法子为自己讨个清白?”
慕夕瑶偏头往宗政霖看去,只见那男人正襟危坐,面沉如水。看来是不满她自作主张,再起波澜。
心下好笑,boss您放心看戏就好,妾马上给您儿子讨个公道。想起诚庆那可爱巴巴的小脸,慕夕瑶就对栽赃她命格的人恨之入骨。
“回皇上的话,只需给奴婢一刻钟,事情便可一目了然。”
慕夕瑶说得铿锵有力,底气十足。
一刻钟?元成帝眉峰一挑,颇为玩味。性命攸关之事,胆敢如此放言?倒要看看她本事。
“准!”
太子和大皇子身姿笔挺,眸中厉色划过。区区一弱质女流,胆敢口出狂言,简直不知死活。御前夸口若是之后办不成,那便是欺君之罪。
慕夕瑶不疾不徐,恭敬一礼之后,缓缓坐回软凳,娓娓道来。
“大魏传承千载,世所公认奇女子有二。首推开国帝后,贤安圣武皇后陛下。陛下自十三岁嫁给还是安远侯的魏高宗,一路扶持相随,不离不弃。及至二十七载艰苦岁月,待高宗一统四海,开创大魏,才得享天伦,退居深宫。直到后来高宗病重,卧床不起,又复出监国,鞠躬尽瘁。高宗曾言,得圣武皇后,一生无憾。”
慕夕瑶一脸仰慕,神情庄重。这个女人的一生都是传奇,为了高宗伟业,亲上战场,杀敌无数。却因伤患,不能亲育子嗣。不仅没有打压宫妃,反而极其大度坐镇后宫,为高宗保住十一名成年皇子,胸襟伟岸。
慕夕瑶曾经怀疑是不是穿越前辈独领风骚,后来仔细查证,方知看低了世人。这个女人确实难能可贵,在当时那是举世无双,万民景仰。作为土生土长的大魏人,慕夕瑶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强上许多。单只那十一个成年皇子,就不是她慕夕瑶能容得下的。
元成帝本以为她要趁胜追击,抓住司天监监正的错漏翻案,却不想接下来的发展出人意料。这慕氏坐下之后,另起话头,顾左右而言它。虽然她讲得情真意切,对圣武皇后也是崇敬有嘉,但这又与此案有何干系?
正迷糊间,又听女子清音漫漫。
“除了开国皇后陛下,大魏历史上还有一位声名鼎盛,为人铭记的奇女子。”慕夕瑶浅笑盈盈,顾盼生姿。眼眸中却精光闪烁,锋芒逼人。
“甘大人可知是何人?”
第九十九章 锋芒
那监正眉头紧皱,却不得不答话,“护国长公主殿下。”
“是极。”慕夕瑶点头,美目光华流转。
“嘉兴年间,秦王作乱,私下联合大魏十八州州牧起兵造反。当时成帝年幼,朝局动荡。长公主请缨出征,一走便是五年。期间与秦王三战渭水,无一败绩。后于青海关亲自将秦王斩于马下,剿灭逆党,终结‘靖湘之乱’。”
“长公主回朝后,上缴兵符,从容而退。只一旁协助成帝内抚流民,施行新政。至嘉兴三十七年,西藩联合漠北同时起兵,帝与长公主各自领兵,御驾亲征。一年后,帝自西藩胜利班师,之后得闻漠北大捷,龙颜大悦。后在光武门亲迎长公主回朝,等来的却是全军素缟,灵柩一尊。”
慕夕瑶长叹出声,蔚为惋惜。
大殿中人听慕夕瑶提起那段动荡历史,念及护国长公主英伟事迹,也是叹服不已,感触颇深。
“护国长公主殿下,盖世英豪,英灵永存。”怡亲王高声赞喝。
慕夕瑶俯首附议。后环顾四周,举目望去。
“甘大人可知嘉和殿来历?”
莫不是以为她要求宗亲大会,就只图个脸面?
“这……”那监正全身冒汗,吞吞吐吐答不出话。这嘉和殿由来已久,他怎会知?莫非与这护国长公主殿下有关?
“大人饱读诗书,却轻忽史实,妾不敢苟同。”慕夕瑶轻瞥他一眼,不屑出声。
元成帝面色异常难看。四品朝臣居然不通史实,连内院女眷都比之不上?
慕夕瑶左手一扬,宽幅袖摆当空划过。
“嘉和殿乃成帝钦赐长公主寝宫,大殿中央高悬匾额所书瘦金体,乃成帝亲提。”
后宫妃嫔这才齐齐仰望,原来嘉和殿还有如此渊源。
淑妃看着中央端庄肃穆,掷地有声的慕夕瑶,恍若不识。这个丫头,太令她震惊。这份学识底蕴,哪里是寻常人家所能教养?世家望族,也多有不及。
贵妃心中不安越发强盛。就凭慕氏之前种种,如今这般盛气凌人,也不会平白无故说了这许多。而且以她学问见识,怎可能无的放矢?
慕夕瑶丝毫不理会他人反应,继续言道,“长公主战死沙场,帝大恸,于嘉和殿中祭奠三月方休。后将寝宫扩建翻修,一应祭祀祈福宗室大典俱在嘉和殿中举行。此皇族礼制,自成帝始,沿用至今。”
慕夕瑶回首,双目凝视司天监监正,厉声质问,“甘大人可知护国长公主生辰八字,是何命格?”
甘大人被她气势逼得腿脚发软,连连抬手用袖摆抹汗。
“看来监正大人对此全然不知。那便有劳太史局掌令大人为其解惑。”
掌令见元成帝颔首,起身回禀。
刑部尚书听闻太史局掌令报出长公主八字,很是不解。
“恕臣愚昧,侧妃此问仿似与今日审案并无干系。”
“大人错矣,干系甚大。”慕夕瑶摇头。
“大魏历法曾有三次更替,最近一次是在七十余年前的崇德年间。而方才掌令大人报出的八字,乃是旧历记载。烦请钦天监监正大人,用新历测算,再行报过。”
钦天监监正得令,提笔推算。最后一字尚未落下,执笔之手已剧烈颤抖,脸色煞白。一把揭过所书宣纸置于一侧,提笔再算。反反复复如是再三,终于确认无误。
抬首看向殿中孑然而立的女子,神情复杂之至。
刑部尚书见他神情诡异,侧首拿过被他置于一侧的废弃宣纸。才一入目,惊得陡然而起,面现惊惶,“这……这……”
元成帝看两人神色不对,迟迟不见答复,厉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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