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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名之士,当具傲骨。
“诸位可还有存疑?”司礼这话,只叫在场众人颇有些羞愧。俱是面上火辣,连连摆手,叫假借他人余晖的女人,轻易过了这道坎。
风波过后,学士宴再无波折,第一场,比的便是君子六艺中的“书”。
各地举荐而来百二十人,尽皆于场内席地而坐,依照规矩,一炷香时间内,案上三则对联,择其一做出下联,书于纸上,递呈评议。
慕夕瑶扫过下面专注作对之人,不时向宗政霖处望去,便见那人少有与旁人闲话时候,倒是宗政明,春风和煦,与刘通多有交谈。
难怪他家boss被人说是冷脸,便是如此模样,换作是她,也是恨不能再恭敬些,不愿主动凑上去自讨没趣。正暗自腹诽,却被六殿下突如其来,扫视目光逮个正着。
立马端正姿态,于旁人不可察时,偷偷给他递个笑颜。慕夕瑶毫无立场,亲身示范何为反复之人。遇了不甚讲理,强势威严的男人,即便再不乐意,也得乖乖凑上去表了亲近。
慕妖女私下以为,强权面前再议风仪,尤其当着宗政霖,无异自绝生路。
及至书稿呈上,慕夕瑶都是老老实实,妥妥当当。直至见得一人笔墨,眼眸骤然晶亮,取了稿纸反复观摩。
好字!对联平平,字却极其突出。毫不迟疑在名册上落笔批了“甲等上”,旁的却是一扫而过,最高不过给了“甲等下”之批语。
几名审议将名册上呈,慕夕瑶遗憾感叹,竟无人与她志同道合。那副书稿,在旁人眼中不过“乙等”品评。当真可惜。
殊不知几年过后,“章体”出世,今日墨宝,价值连成。这时那人章体尚且稚嫩,不为众人所察,却是错失千里名驹。
莫不然,偷偷叫他家殿下网罗了去?明君治下,自然得百花齐放,出几个名闻天下,开宗立派之大家,方能显得六殿下慧眼识人,治国有方。
待得主审落定,叫慕夕瑶大吃一惊,却是为她看中那人,并非如她料想中那般籍籍无名,而是入了三甲,屈居次席。
咦?不曾想还真有伯乐在的。之后听那司礼唱名,方知伯乐远不止一人。
两位殿下俱是慧眼如炬,加上太常侍卿堪堪给了甲等,合该此人有此运道。
之后诗词一项,却叫慕夕瑶无奈感慨。众人看好《赤子游归》与《边城春》,于她眼中,也不过乙等中上,却因了映衬节庆,为众人所喜。
“旷野万里白茫催,风吹驼铃落霞晖,
岁至游子当归际,红梅带雪出墙吟。”
“丰雪化戎关,卸甲园田归。
只愿天下安,岁岁阖家欢。”
要说此二首文采斐然,却是差之远矣。她挑中那首《望赤霞山》,虽则立意高远,却显得清舒寂寥许多。最是遗憾,那人诗词中对寒门庶士求学之艰辛,仕途坎坷表达流于痕迹,在王崇焕与刘通这类世家门阀出身文士看来,便是无病呻吟,落于下乘。
至于这两首诗词中,暗含和乐称颂之意,慕夕瑶怀疑,莫不是之后元成帝要翻看三甲文卷,此二人趁机逢迎,欲行讨好之事?
不过若是存了此心,元成帝那头倒是勉强受用,怕是在场那位,未来的天下共主,就未必看得过眼。
前世建安帝治下,惯是唯才是举,对各种拜帖投书,投机取巧之辈极不待见。以至后来大魏科举选拔贤能,鲜少有人自称何人门生。
故有“天子门生”,此一言,实则始于大魏朝建安帝时期。
学士宴第一日两项考核,无人连中三甲,慕夕瑶微一挑眉,对后两日会比期待平平。
散场时诸葛栎迟疑半晌,终究未曾上前与她结识。恩师有言,见过即可,勿要深交。能拜入名士门下,自是脑子灵便。
若非自身与派系牵连,便是其后之人,必定卷入储位纷争。当今太子于元成帝跟前,情形颇为微妙,诸葛家为圣上近臣,当是忠于皇命,切忌引来帝王猜忌才好。
慕夕瑶只见诸葛栎朝她略微颔首,带着随侍几步下得楼去,目中思虑闪过,眸子变得幽暗。
诸葛家……埋得倒是深。
第二八八章 把戏
学士宴不疾不徐过了三日,其间才俊涌现不少。慕夕瑶再未突显,倒是安分得叫宗政霖挑了眉头。
“今儿个又去观摩‘四箴言寺碑’了?”宗政霖立在她身后,伸手越过肩头,自书案上胡乱铺开的宣纸中信手抽取一张,品鉴许久,颔首赞许,“尚可。”
慕夕瑶搁了湖笔,回首冲他甜甜一笑,“观先贤墨宝,颇有所得。殿下,妾心境养得可好?”
轻拍她发顶,六殿下些许调侃,“少些显摆,长进也快些。”每每得了夸赞,这女人第一反应,绝不是谦逊。
不甘心撅了撅嘴,片刻又是笑意盈然。“妾待会儿就给题一幅字,裱了挂您书房里去。每有习练,必会去比对一番,看看有进益否。殿下,您说可好?”
长进?殿下您摆明笑话妾,妾也懒得顾念面皮。只等您麾下幕僚都去瞧瞧,六殿下处理政事书房之中,赫然留了副女子手书。
宗政霖抚着她长发的动作不觉一顿,放了宣纸,丝毫不提裱字一事。面不改色只抱了人跨出书房,往主屋里去。“早些安置。”
慕夕瑶嬉笑伏在他肩头,望着留在书案上的宣纸,目色渐渐沉了沉。果然派人看着她,莫不然,这男人也不会这时候赶来书房。幸亏她机警,早做了防范。这时候舞文弄墨,也不过表面功夫,略做遮掩。
宗政霖,也该是防着她的吧……
慕夕瑶缓缓闭目,乖乖搂了他脖子。这男人明知她另有所图,却一声不吭允了她出府……若说毫无动容,却是做不到的。
察觉身上女人软了身子,依稀表露出依赖,宗政霖眼中光华明灭。面色有些冷,心中矛盾之极。
慕夕瑶,便是如此辛苦筹谋,亦不肯罢手。到底何故,支撑她竟比他还来得一往无前,决绝至此。
两人各怀心思,安然无恙又一夜过去。
学士宴进展至第四日,大比落幕。激烈竞比过后,共七人斩获至少两项以上三甲排名,得入翰林。其中最令慕夕瑶窘迫,却是她于“礼”之一道,实在欠缺。大魏礼制繁复,这女人从不曾当真用心。考校对答中,她也不过偷偷瞄了隔壁之人卷上评语,依葫芦画瓢,稀里糊涂蒙混过去。
宗政霖对她时有留意,早知她哪处是硬伤。本以为她会极不负责,随意勾画几笔,却意外逮着她连评语都能舞弊了去。
这女人!从前只知考场上考生舞弊,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六殿下抚额而叹,对慕夕瑶审议职务再难看好。
会比结束,学士宴会场迁至盛京岐山书院,为众士子贺。同窗无需说,自是把酒言欢,击鼓相庆。便是书院学子间,也是借机走动,相互结识,为之后功名仕途打下根基。最令士子们惊喜,却是岐山书院宴席,两位殿下并其下幕僚文臣,届时俱会驾临。如此良机,没人会轻忽怠慢了去。
至于后两日诗社女学生“夺花令”,更类似于游园嬉闹。不过彰显大魏朝文风华盛,世家女子亦是才德双馨,传些好名声罢了。多了娇滴滴世家小姐,年轻学子举止间更显谨慎有礼。
春日暖阳最是喜人。宴席这日,天公作美,初春园子里,众人隔渠而坐,士子佳人分隔开来,五六人凑在一处,倒是热闹非凡。
寒门士子满腔抱负,此时正好寻了门路,上流权贵,也不是时常能有交集。而那些个打扮花俏的女子,面上矜持,未必就没有存了攀附之心。
慕夕瑶兴味十足,远远瞅一眼她家殿下,眼珠子在河渠两岸反复扫视。明明五殿下风仪更佳,君子温润,却偏偏不及宗政霖冷着张脸,威仪有度,招人喜欢。
如此看来,大魏女子对男子阳刚英伟之美,更是青睐。
被如此多闺阁女子仰慕窥视,宗政霖面色不虞。除了身旁宗政明之外,鲜少与人好脸色看。心里存了事,被周遭烦扰,身上慢慢就现了冷意。
慕夕瑶小口抿着果酒,心里乐呵得不行。得,这位爷挑剔毛病犯了,不受用胭脂水粉气重的女人。
女眷席上,多是少女怀春,一心盼着能引来他注意的世家小姐们。自然下了功夫,好生装扮一番。虽碍于规矩,都覆了纱巾掩面,但眼睛眉毛,却无一不描画得精致秀美。可惜弄巧成拙,恰巧遇了这位不解风情的,如此一来,怕是早惹他徒增厌烦。
想想府中每次与他那些侍妾庶妃之流凑一处用饭,宗政霖总是分外冷淡。此处女人数量不知多出几何,能得他好脸才怪。
正借着酒盏遮掩,垂眸偷偷乐呵,身后墨兰无奈出言给她提了个醒儿。“主子,殿下似正往这处看来。”
慕夕瑶一口果酒呛在喉咙,赶紧用绢帕捂了嘴,侧过身子连连咳嗽。手上酒盏立失稳当,几滴玉露溅在衣摆,看得墨兰赶紧上前替她擦拭。
要不要这么紧迫盯人,这般看管于她,即便她真就不安分,也是会觉出不自在的。慕夕瑶幽怨扭头,娇嗔着瞥他一眼。
宗政霖神情莫测,自刚刚接了暗卫消息,眼底深处早已冷若寒霜。正欲动作,不远处几人说话,却立刻引来他火气陡升。
“那粉衣女子何人,方才那一眼,怎地瞧着似是向我等这处望来?”
“莫要胡说。凭白坏了姑娘家声名。”
“田兄,你倒是个怜香惜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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