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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能怪我家老头儿,由于爷爷上的是私塾,受的传统儒家教育,对于以各种名义刨坟掘墓的事虽然能够接受,在内心里其实还是非常抵触的。所以说话难免不客气了一点儿,但是这种抵触丝毫没有影响他救人。
他先让大家去向老乡借了一间房子,用石灰水好好地粉刷了一遍,然后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熟石灰,再把王晨抬进了这个房间。紧接着找来大量的艾蒿,把这些艾蒿点燃熏得满屋都是烟,让大家退出这个房间,只留下了老钟点燃一盏硫磺灯在一旁协助他。
只见他拿出了墨玉针盒里面唯一的一根实心金针,细细地在火上熏烤,直到烤到金针几欲发红,才小心翼翼地擎着金针靠近王晨的头部。拨开头发以后,发现那些葵花子仁大小的虫子原来浑身通盈的红色现在都暗淡了下来,身体开始萎缩,不似原来那样饱满丰盈了。爷爷稳稳地握住那根金针按照由外到内的顺序,去扎那些虫子的身体。
金针刚扎进一只虫子的身体,就听见“啪”的一声,那只虫子立刻张开了整个身体,抽出来了丑陋的八只针脚和一只尖喙,那只尖喙依稀还有丝丝血迹挂在上面,八只针脚上也是欣然带血。爷爷用金针带出了那只小虫子在艾蒿的浓烟中一熏,小虫立刻萎缩一团,变成了丑陋的一块黑炭。爷爷飞快地用另一只金针把这个东西拨掉,那团小黑炭落在石灰地上之后就像滴进红炭里的水珠,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爷爷的金针飞起飞落,王晨的头皮上除了遗留下密密麻麻的小针孔以外还有正中央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形虫痦,爷爷接过来老钟递来的毛巾擦了把汗,然后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虫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很小心地把金针烫热。刚刚挨着这只虫痦,就见那只虫痦“啪”的一下四下绽开,从痦里溅射出很多红色的颗粒,老钟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撤,那些小米粒不少都飞到了地上,不过也有些沾染到了衣服上。爷爷倒是不慌不忙,把这个虫痦处理完之后,拿过来一束艾蒿浓浓地熏了烟在两个人身上,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阵阵爆响,那些小米粒掉落在了石灰土里,不消多大的工夫就化为了脓水。爷爷还不放心又烧了一大锅的草药水,细细地涂抹了一层到王晨的脑袋上,不大会儿的工夫那些被虫子叮空的虫眼,就流出来一些白色的浆体,看到这些白色浆体流出来,本来要老钟脱衣用药草水沐浴的爷爷突然不动了,木木呆呆地看着王晨的脑袋。
“怎么了娄老师?”老钟也学了队里年轻人的叫法开始叫爷爷“老师”了。
“形似葵子仁,周身赤红,紫金针灼后尽偻,叮咬处白浆溢出。”爷爷自言自语了一下,急忙看脚下的石灰土层,只见所有的虫子和虫卵都在石灰的灼烧下变成了干瘪的一层皮,身体里面则化成了脓水。
“坏了,是血头蛹,应该留下这些蛹尸的!”爷爷急忙在地上翻找。
“王晨有危险吗?”老钟也跟着着急起来。
爷爷失望地直起身子,喃喃地说:“我太大意了,想着紫金针能克万虫,却没想到是子母莲心的血头蛹,”回过神来安慰老钟,“这个小子的命是保住了,手臂如果复原不好,也就只能这样了,但是被他种下莲心蛹的那两个人……”
“什么?莲心蛹?种下?”这几个词听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是的,就是他们身上的那个五指形黑印!是被这个小子种下的莲心蛹,目的是把他们培养成下一个虫皿,救治他们,应该用血头蛹的尸体作引子引出来,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没有把握很稳妥地完全救活那两人!”这一番话把刚刚因为救治王晨成功而带来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么说,我爷爷的救治行动失败了?本来抱着听一个上辈传奇的心思坐在这里,心里充盈了自豪,可是现在怎么听怎么别扭,感觉好像是老娄头变成了一个冒失的无能神棍,而作为令他自豪的、嫡系的、唯一的孙子,心里充满了难受。
“可是,你爷爷却请来了一个传奇人物,他不仅救活了医院里躺着的两个人,而且还医好了王晨那只干枯的手臂。”老钟故意卖了个关子,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哦,什么人?”我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为什么他们给我讲的东西我几乎从来都没听爷爷讲过,而且他们这些人好像都是从线装古书里面走出来的人,本身就充满了神秘和传奇。
“虫王!”老钟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一个好似武侠小说里封号一样的名字。
“虫王?”我听了有些好笑,“有兽王吗?哦,对了,是老虎,虫王是啥?是不是一条大虫子?”我自顾自地讲笑话,半晌才发现两个人都冷着脸不理我。我这才收起来戏谑的心思认真听他们介绍。
第二十二章 虫王现世
在解放前,百艺俱生,各种行当龙蛇混杂,在跑江湖卖艺的人里面,有靠鼓唇弄舌骗人钱财的,也有真刀实枪有真本事的。老祖宗敬天法祖的思想在这些手艺人心里是根深蒂固,他们都倾一生之力来发扬自己的家传绝艺,有的家族专注于一项绝艺就代代相传,经过几代人的浸淫,好多人都成为自己所在那一个行业的翘楚。以前的人喜欢封王拜侯,如果有人在某个行当里有神鬼莫测的技艺,一般就以王称之。而虫王,就是这样一个人,与其说他是一个人,倒不如说虫王是对他们整个家族的尊称。据说这个家族最早一代养虫的人可以追溯到商朝,祖上的成分不好,因为貌似是替纣王养蝎子毒虫的,然后每日把人扔进去当食物。可中国就这点好处,只要跟皇家沾点气儿,身份就无比的尊崇,这个虫王世家养了好几千年虫子之后终于开始被神化了,传说他们世家的人都能“违四时之令,催百虫出穴,逆天地之律,令花蝶飞白雪”,也就是说他们家的人,能违反四季时光二十四节气,能够在虫子蛰伏的季节让它们纷纷出洞,还能够在白雪纷飞的时候让蝴蝶翩翩飞舞。更牛的是他们可以指挥百虫,而且所到之处百虫规避,传说他们家的人都拥有神鬼莫测之技。
关于他们家族的传说也不乏见于野史,唐人传奇小说《六合外志》里就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载:苑陵县书生柳思齐赴长安赶考,夜宿渡口,夜半听人泣于黄河故道,扶窗而望,见一着黑衣老翁依垂柳恸哭,旁渔人相问,答曰:“明日阖家将遭劫,大小数千口无一幸免!”众人劝慰良久,翁曰:“唯伐此树可救!”第二日,书生方欲渡河,闻有人喧哗于河堤侧,就近观看,泥工修河堤,数千米粒大小黑蚁破巢落入水内,书生忙令渔人伐倒旁边树木,数千黑蚁缘附其上,遂得救,夜,有黑衣翁入梦谢书生。后,书生殿试君前,有诗“当效霍卫凌烟将,马踏胡虏望长安”,气势惊人,帝甚许之,然书生马字独缺一笔,成三蹄之马,考官左右为难,呈帝御览,帝笑曰:“何少之有!”考官视之,有黑团聚于缺笔处,以手试之,墨迹尚濡,细碎做蚁痕状。
“我靠,也太神奇了吧?不过,这和虫王世家有什么关系啊?这不就是一个神虫报恩的故事嘛!传奇故事里这些东西多不胜数。”我不屑地打断老钟的讲述。
“呵呵,你小子看来还真的需要学好多东西啊!”范教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一脸迷茫地盯着有点无奈的老钟,一头的问号。
“小子,你有没有听你爷爷说起过‘漠北鸟,江南渔,黄河龙难压中原虫’?”老钟问我。
“没有,不过我倒是听金庸爷爷说起过南帝北丐中神通,东邪西毒老顽童。”我嬉皮笑脸地回答他,心说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还真当我武侠小说看多了啊。
老钟听见这话以后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要脱鞋揍我,号称要替我爷爷教训教训我,被范教授赶紧拦住了,我一看不妙赶紧赔不是,幸亏老头子火来得快去得急,被我一顿迷魂汤加低三下四的赔罪给安抚住。但老钟头还是虎着脸看着我。
“好了,你别给他讲这些了,这些旧社会的切口和流传的旧家族,别说是我们了,就连以前的老家伙们能知道的也不多,更别说这些年轻小伙子了。”范教授赶紧把老钟拉回去。
“你知道刚才为什么讲那个故事给你吗?”范教授问我。我摇头。
老钟头劈头扔过来一本书,书里面用书签夹好的一页上用红笔标记着这样几行字:秦统一六国后,实行郡县制。始皇十七年(公元前230年),在新郑县东北置苑陵县,治所苑陵城,属颍川郡。西汉初年,苑陵属河南郡。东汉、三国时属河南尹。晋泰始二年(公元266年),新郑县并入苑陵县,属荥阳郡。东魏天平初年(约公元534年),苑陵属广武郡。北齐、北周时苑陵县改属荥州,尉氏并入苑陵。隋大业初年(约公元605年),并苑陵入新郑,属豫州荥阳郡。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复置苑陵县。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再废苑陵入新郑,至今。
看完了这一段,我立刻想到了故事里的书生也是苑陵人:“难道,故事里的那个书生就是新郑人?”
范教授微笑着回答:“是!”
“那岂不是说虫王世家就在新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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