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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长歌是在两日后苏醒的,他受的伤本就不如苏漓严重,虽不像苏漓那般有容隽悉心照料,但有赖于秘境中充沛的灵气,身体竟是也极快地恢复起来,在苏漓苏醒后不久,他便也恢复了意识。
余长歌右手支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早已经干了,皱巴巴地半挂在身上,被剑气和灵力震碎出不少缺口,穿与不穿也没什么两样,他皱着眉头将上半身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手臂和胸口各有几处剑伤,但都开始愈合,只是行动处仍然会带来丝丝疼痛。余长歌深呼吸着,盘膝坐好,调理内息,体内经络虽有些许阻滞,但也没有大碍,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是胸腹之间受了容隽全力一掌,肺腑之间受伤颇重,让他呼吸间都觉得五内灼痛难当,木灵力不断运转着,也无法有效修复创伤,只怕还需要一些灵药辅助。
他抬头张望四周,也是第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石屋,便是在这时,容隽扶着苏漓走出了门。
“你醒了?”苏漓微一愕然,她记得余长歌受了容隽一掌,还以为他伤势极重,没想到竟是恢复得挺快。这是她几日来第一次被获准出门,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余长歌醒来,倒也十分有缘。
余长歌静静回视着苏漓,落水前发生过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放,让他前额一阵阵的刺痛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余长歌眉心紧锁,用力地晃了晃头,却只引来更加剧烈的疼痛。那些事是他做的,但此时回忆起来,却并不连贯,只有零碎的一幕幕画面,好像拼图一样,少了最为关键的几块,让他看不清全貌,想不起来由。
“我……”余长歌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刺耳,喉咙也像被火烧过一样灼痛。“抱歉……”
苏漓缓缓走到余长歌身前。“你还记得发生过的事吧。”
余长歌沉默着点了点头。“大概。”
他只记得,自己砍了苏漓一剑,还有容隽对自己的追杀。
“为什么?”苏漓神情肃然,凝视着他,“为什么想要杀我,我和你,有仇吗?”
余长歌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垂着眼,不敢直视苏漓。“我不知道。”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苏漓说,“你拿剑指着我,说‘报仇的时机到了’,还说这是‘命中注定’,这是什么意思?”
余长歌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头,半晌才答道:“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苏漓眉心一蹙。“不记得?为什么会不记得?”
余长歌觉得口中有些苦涩,他确实不记得自己过什么,那发生过的一切在他的记忆里无声无息,他就像一个心不在焉的旁观者,木然看着发生的一幕。
容隽冷冷看着余长歌,忽然伸出手掐住了他手上的命门,一股霸道的灵力喷薄而出,侵入余长歌体内。余长歌一惊,下意识的运功抵抗,但他此时如何是容隽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脸色发白,吐出一口鲜血。
苏漓紧张地按住容隽的手臂,低呼道:“师尊,先别伤了他!”
容隽瞥了苏漓一眼,见她面上毫不掩饰的忧色,不禁心中生出一阵烦闷,很快便撤了手,淡淡道:“我不是想伤他,而是探一下他的伤势,还有,我怀疑他的灵力有古怪。”
余长歌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面色不善地盯着容隽,听容隽说他的灵力有古怪时,面上极快地闪过一抹心虚。
苏漓没有注意到余长歌的异常,一双眼睛紧盯着容隽。“师尊,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据我所知,余长歌天生双灵根,身具火灵根与木灵根,但当时他与我过招之时,所用灵力,却明显不属于这两种属性。”容隽审视的目光落在余长歌身上,“我不知道你之前有过什么奇遇,得到过什么机缘,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那份机缘对你来说未必有好处,你所运行的灵力戾气极重,未伤人先伤己,而且这种灵力很可能会剥夺你的神智,改变你的心性,让你变成嗜血残忍之人。”
余长歌听着容隽的话,脸色越来越白,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苏漓想起余长歌平日里的为人,再对比他与人决斗时的表现,确实判若两人……平时的余长歌虽然也是沉默寡言,但并非嗜血残忍之人,而这段时间来,随着他越来越频繁地动用灵力与人争斗,虽然进步神速,但整个人的气质越发阴冷起来,让人不敢接近。
苏漓沉思片刻,便扭头看向余长歌,正色说道:“你伤我,我不怪你,如果你能信任我们的话,能不能把实情说出来,也许我们能想办法帮你。”
但余长歌却压低了头,久久不言语。
苏漓知道他一时半刻只怕不能信任自己,说出秘密,也没有强求,暗自叹了口气。“你如果现在不能下决定,那便等你想通了再说吧。我们进入琅嬛古地至今已有四五天了,古地入口还有两天便会关闭,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苏漓顿了顿,疑惑地看着余长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当时你执意要进入金翅凤凰的领域,甚至不遗余力想要击杀它?”
余长歌沉默了许久,就在苏漓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说:“我有种直觉,这个地方一定有我要找的东西。”
苏漓默默倒抽了一口凉气。“直觉?能具体说说吗?你还察觉到了什么?”
余长歌正要说什么,忽然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苏漓,神色有些古怪。“你似乎也是知道着些什么?”
苏漓噎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余长歌盯着苏漓,思路忽然清晰了起来。“击杀金翅凤凰的那一剑,远远超出你的修为境界,即便是上品灵剑,若剑主没有匹配的实力,也不可能发挥出那样的力量,还有,你吹奏的那首曲子,为什么金翅凤凰会放弃攻击我而飞向你,当时我以为它是要攻击你,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并不像,它对你没有杀气。”
苏漓僵着脖子,虚着眼傻笑。“呵呵……是啊,好奇怪啊,我也不太清楚……”
之前发生的事,容隽没有亲眼看到因此并不清楚,此时听余长歌说起来,又看苏漓的反应,容隽猜也知道,苏漓身上的秘密,只怕不会比余长歌少,而这两个人现在在这里互相试探着,都想知道对方的底细,却不肯泄漏自己的秘密,唯有容隽自己,像个局外人似的被抛在一边,对所有内情一无所知。
容隽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味,抓住了苏漓的手臂,轻轻一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淡淡道:“你身体伤重未愈,不适宜多烦心别人的事,还是好好休养为重。”
苏漓正巴不得有个借口脱离当前的窘境,听容隽这么一说,立刻配合得脑袋一歪,靠在容隽身上,眯着眼说:“是啊是啊,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还是要回屋多躺一下。”
容隽和余长歌瞥了她一眼,默默想:这演技也太敷衍了。
一回屋,苏漓便收起那副故作虚弱的模样,正色问容隽:“师尊,你是不是看出余长歌身上的古怪了?”
“只是猜测而已。”容隽略一犹疑,“他的状况似乎不像是单纯的走火入魔,若是走火入魔,灵力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看这情况,倒有些像是古籍所说的附魔。”
苏漓也算阅卷无数了,对于附魔二字,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之前竟从未往这方面想。附魔之说,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到上古时期,传说上古生民因对天界心生怨怼,而催生出了心魔。创世之初,世间仅有人族、神族、兽族三族,而心魔不在三族之中,无形无质,长生不死,因脱胎于人心,只要世间之人仍然心生怨念,它便能长存于世。上古末期的那尊心魔乃传说以来最为强大的一尊,甚至有能力改变强化人族的体质,煽动大批魔化的人族反攻天界,导致神、人、兽三族发生混战,死伤无数,险些颠覆了三界。
苏漓最早接触过的心魔,便是结识逐渊之时操纵了黄衣道士与村民的那尊魔神。无数人族因大旱而饱受灾厄,面临生离死别,强烈的怨念成了心魔滋生的土壤,但那时的心魔应该还没有足够的强大,因此需要借助黄衣道士的煽动,利用村民内心对雨水的渴望,让村民自愿献祭灵魂血肉于他,来壮大自身力量。
苏漓曾经翻遍古籍,也没有找到彻底杀死心魔的方法,因此权宜之下,选择了降下一场救命雨来切断心魔对村民的操控。容隽口中所说的附魔,却与村民当时的情况有所不同。村民被心魔操控,那种操控之力来自于外部,以欺骗的方式迷惑人的神智,想要切断联系不难,而附魔,却是在明确心魔身份的情况下,自愿请心魔附身,与心魔结成契约,利用心魔的力量来壮大自身。苏漓怀疑,曾经那个黄衣道士很有可能便是附魔。
“附魔之后,确实会力量大增,但那并不属于自身力量,而是心魔的力量……”苏漓低着头喃喃自语,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余长歌力战金翅凤凰之后,本该力竭,却突然又力量大增,结合他当时的状况,如果说是附魔,倒是一种极为合理的解释,等等……附魔……行书哥哥!”
苏漓瞳孔一缩,整个人仿佛遭受重击一般,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晃了晃脑袋。“难道他也是……”
这是容隽第二次从苏漓口中听到“行书哥哥”四个字,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清醒着的。“行书,是谁?”
“是一个我亏欠良多的人……”苏漓失神地看向门外,口中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性情大变,又怎么可能获得那么强大的力量,一定是心魔利用了他心中的渴望,可是他又是怎么接触到心魔的?昆仑血玉!”
余长歌和傅行书之间的共同点,昆仑血玉!
仿佛一道光照进了迷雾,将苏漓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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