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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已经很久没有回去冲粹园,但这一次,权仲白并不大愿意和蕙娘一块回去,蕙娘亦不强他,只把几个孩子带到冲粹园去——文娘自从回来,只在焦家自雨堂内蛰伏不出,仿佛问乔哥打点起居,已经遂了她的向往。蕙娘也是借机让她到冲粹园换换空气,反正冲粹园地方广大,文娘也不必担心和两位桂家少奶奶撞见。
她虽然出嫁,但现在已隐然是焦家之主,要把文娘带到冲粹园去,自然是由不得文娘矫情做作。还没等桂家回话,蕙娘便把来给她请安的乔哥打发回去收拾行李,据跟去的绿松说,文娘虽然还有些没兴致,但也没说什么,便收拾行李上了马车。
“倒是收了一大包袱的衣裳。”香花笑着说,“我瞧见连夏装都给准备好了。”
现在才是春末,文娘在焦家住了几个月,看来也是住得有点闷了。蕙娘有些想笑,笑到了口边又换成了一口叹气,她似乎是喃喃自语,“这孩子还在家的时候,家里热闹得很,亭台楼阁样样都是鲜活的,现在屋子是还在,可是少了人,她住起来当然就觉得没趣了。”
香花也不由跟着叹了口气,点头道,“现在园子里的花,虽然开得也是还好,但没人住着,瞧着和野地里的花一样,倒不像是从前咱们家的花,开得透着一股滋滋润润的富贵气……”
她又换出笑来,庆幸道,“还好,冲粹园里,虽然咱们不在,但住的人却一直不少,两个王供奉都还住着呢,还有那些护院们,得了闲也在园子边缘逛逛,虽然您们有一年多没长住了,可院子里却还是好好的。”
过门不到十年,香花已经俨然把自己视为权家人了,蕙娘也觉得她在这点上,心思简单得反而有点可爱,她笑了笑,点头道,“确实,咱们这个园子,在京城那也是有数的了。不精心打理,岂不是暴殄天物?正好你说了我想起来,两位供奉那里,你去打个招呼,让她们出了门,口里别带出去文娘的事,在文娘跟前,也别多提王家……”
香花忙领命出去办事了,一时去桂家送信请安的石榴也回来了,道,“总督太太一听就答应了下来,倒是桂二少奶奶不去,说是他们家又添了个小闺女,正需要人照看,她走不开。”
郑氏既然不能再生育了,那这女儿便是庶女无疑,蕙娘有些感慨,顿了顿才道,“那总督太太约了哪天?”
“说是恨不能今天就去,但今日晚了,有点来不及。”石榴道,“和我约了明日。”
明日宴客,今日蕙娘是最好就要过去了。她不由失笑道,“怎么这么心急。”
想了想,也就令人收拾起来,又和两个孩子说了——葭娘太小,又不是她奶,便不带去了,等天气再热一些,再到冲粹园去避暑。乖哥听说能到冲粹园去,顿时好一阵高兴,歪哥听说桂大妞也去,倒是摸着下巴,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蕙娘见了,想到他对桂大妞好似有些恶感的,便问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歪哥心不在焉地道,“我是在想,三柔姐和她最要好的,可是这次回京,两人又玩不到一块,要不,您把三柔姐接来呗?她们俩就又能在一块说说话了。”
蕙娘先有些出奇,但很快想起来:因桂大妞和许家婚事受到长辈们的严厉反对,按桂少***脾气,她嘴上不说什么,私下是肯定不会再和平国公府有什么来往了。而且桂家、许家这几年立场也不一样,不论是桂大妞去许家,还是许三柔去桂家,都令长辈们尴尬。这大家闺秀之间的交情,也和□势有关,虽说有些无奈,但已成惯例,即使两位母亲都不是寻常人物,也没法和传统的力量对抗。
“那倒感情好。”蕙娘也是无可无不可,反正现在杨七娘和她要好,带许三柔出去也就是说一声的事。——只是歪哥对她如此体贴,亦难免令蕙娘有几分感慨,她瞅了歪哥一眼,歪哥仿佛预知母亲要打趣他,见娘应了,脖子一缩,拉着弟弟早跑了没影,只一路大叫道,“噢!去冲粹园喽!”
蕙娘气得直瞪眼,晚上和权仲白发狠道,“他祖父都发话了,我这个做媳妇的还有什么好说?只好好生给他安排课程了,从早上自鸣钟响了五下开始,一直到晚上三更,功课都给排得满满的,他才知道厉害呢,多大的孩子,成天就想着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不知道的,还当他活在《金玉儿女传》里。”
权仲白对儿子倒是很维护的,虽然蕙娘摆明了说的是气话,他还是反驳道,“功课排太多了,活人都给学成死人了。现在他对仕途有兴趣,正该让他多学学世间百态、人情练达……”
蕙娘道,“什么仕途——”
她本想说,‘走仕途就不用读八股,学兵书了?’,但想到良国公府的现状,亦没话反驳,反正若真能事成,歪哥也绝无需读书进学才能入仕。若不能事成,他就算侥幸活命那也得流亡天涯。只好嘟着嘴生了一会闷气,权仲白看了笑道,“其实你要折腾他也简单,明儿不让他去冲粹园那就行了,不过……你舍得吗?”
蕙娘怔了怔,竟无话可回,想了一会,便恼羞成怒,抽打权仲白道,“讨厌,我作我的,谁要你多嘴点破?”
两人说笑了一会,权仲白又安静下来,想了想,自己提起桂少奶奶,因感慨道,“也不知她知道这事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蕙娘道,“你认识他们兄妹比我要早,你觉得是什么反应?”
权仲白只摇头道,“这个真说不出来,她的性格我看着不太稳定,不是那样三岁看到老的人,这些年来也许又有变化。再说,子梁的病,是她母亲一辈子的心事,又何尝不是她的心结,别的事还好说,这件事恐怕连桂含沁都没法料到他太太会是怎样的反应。”
“说起来,桂含沁倒是回广州去了。”蕙娘道,“刚到的消息,往广州押运回了一大批粮食——吕宋那边的地,到现在也已经熟过两次了。这都是供给了南洋舰队以后结余出来的,桂含沁估计也是害怕粮食在路上出事,索性运送回来,顺便坐镇广州,免得广州被人趁虚而入,那朝中就又另有风云了。现在南洋的事,朝里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其实也就是因为南洋舰队没问朝廷要粮食。”
仓库里有粮,当家的首辅心里就没那么慌了,殖民吕宋,如今看来的确是行之有效的政策,相信三四年后,朝廷的粮荒应该能够得以缓解,有了朝廷平准市价,国内米价立刻就能回落一些,民生那就安稳得多了。权仲白模糊地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要再往深了解,他就不大懂了,蕙娘和他说了几句,两人便不记得桂少***事,而是兀自讨论国际局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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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桂少奶奶到冲粹园还比蕙娘更早,等蕙娘到时,她和桂大妞都在园子里逛过一圈了。好在乔哥那边人少,动身简单,倒是昨日就到了,今日充作陪客,还不算是失礼。难为他小小年纪,带着桂少奶奶和桂大妞绕了一大圈,表现得还十分得体,桂少奶奶对他赞不绝口,直说,“几年没见,小公子老成多了。”
她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知道桂大妞和乔哥之间的那点事一样,桂大妞亦是若无其事,倒是乔哥在姐姐跟前有点紧张,时不时瞥桂大妞一眼,全然不知道遮掩,蕙娘十分无奈,倒是桂大妞丝毫不曾搭理,还主动和歪哥招呼,歪哥爱理不理,打量了她几眼,哼了一声,便走到一边去了。乖哥笑道,“桂姐姐,今日柔姐姐也来呢。昨儿我们邀她,她说来的,家里人一会就给送过来了。”
桂大妞一听,倒露出笑来,她现在年纪渐大,逐渐长成了,露齿一笑,如一朵花骨朵儿才开了半边,十分鲜艳好看,莫说乔哥,歪哥都有点看呆了。
蕙娘看了看孩子们的情态,只觉得一阵头疼,她也不愿多管,示意乔哥带着孩子们下去玩耍,才把桂少奶奶带到亭子里坐下了,笑着打趣她,“你倒是比我这个主人还心急,来得可真够早的了。”
桂少奶奶也是毫不矫情,“我一听你那口气,就知道你是有事要说了。这时候我是六神无主,正等着金玉良言呢,你有话要说,还让我往冲粹园来,我可不是连一天都差点等不得了,忙忙地过来洗耳恭听?”
蕙娘噗嗤一声,倒被她给逗笑了,她就坡下驴,顺着话缝儿往下说。“洗耳恭听那是不必,不过,这一次请你过来,的确是有事要说……就是因为不方便让仲白知道,所以只打着让孩子们相聚的旗号,到冲粹园来玩,才把他给避开了……”
桂少奶奶神色一动,她反应也很快,立刻就猜到了,“神医不愿你往外说……难道,这事和我哥有关?”
蕙娘苦笑了一下,只是一个表情,便骗得桂少奶奶神色大变,她猛地站起身来,拍案道,“我就知道!这事背后定有文章!”
因自然要追问蕙娘,蕙娘被她问不过了,便说,“这件事,仲白是想保密的,如非我在他屋里看到了子梁的笔记……”
便添添减减,把杨善榆笔记上写的式子如何引向二皇子的事给说了一遍,顺带着还提了一句杨善榆的病情变化:虽然事态使得她选择去利用杨善桐对兄长的亲情,来达成自己的目标。但也许是和权仲白生活久了,这么利用杨善桐,她心里也是有点不舒服,还是下意识地回避说谎,只是将经过选择的事实说了出来——杨善榆本来已有好转,本来不能用心,结果因为二皇子的一份作业,大半夜的就这么脑内出血,人便去了。
不论外人怎么看,病人亲属总是很难接受病人就如此离去的事实,他们心里一般是没法想象好端端的人就这么出血没了。二皇子的作业,倒是能给杨善桐她一直想要的一个解答:起码来说,这么突然去世,总是要有个诱因的吧。只是这个诱因本身又说不上太恶意,无非是二皇子不知体恤人罢了,也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权仲白所说,不知杨善桐会作何反应,也就是因为此事没什么对错。蕙娘说完了许久,桂少奶奶都怔在当地低垂着脸,仿佛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许久,才哑声道,“就是……就是因为这个?”
“的确就是因为这个。”蕙娘叹了口气,“这也算是命吧,你别往——”
话由未已,已被桂少奶奶打断——她居然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三妞会如何做
今晚,茂林修竹君和我在一起,她只围了一条浴巾在我旁边色诱,我都不为所动地继续打文,我是否很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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