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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蒋介石飞去无踪,李宗仁扑了个空,同程思远、邱昌渭等人回到傅厚岗私邸召集左右共商大计,但凳子尚未坐热,却报傅泾波来了。李宗仁马上出迎,一个庆贺一番,一个答谢一番。寒暄过后,傅泾波道出来意:“司徒大使要我拜候代总统。”
“不敢不敢,”李宗仁笑道:“事情稍待安排,我当拜望大使,请教请教。”
“大使问,听说蒋先生的下野文告曾经经过修改,因此对蒋先生的引退性质不大了解,深表关切,请代总统当面告我。”
李宗仁未开口先叹气道:“承蒙大使关切,万分感激!这件事要从头谈起:蒋先生这次下野,要我继任,在步骤上和程序上都没有周密的安排与明确的交代。他在二十日决定下野,二十一日,就是今天上午才由吴忠信先生把他同我的文告草搞拿长给我过目。你老兄知道,那当儿我的智囊团都不在身边。这个草稿内容即有不妥,我实在也来不及加以修正和补充。”
“你就签了个名?”傅泾波微笑。
“一点不错。”李宗仁苦笑道:“他匆匆而来,我匆匆看过就签一个名,给吴忠信带回去了。今天下午两点钟,蒋先生召集国民党中常会在黄埔路话别,就提到了这个文告。当时CC的人主张把’身先引退‘一段删去,他也同意了。就这么回事。”李宗仁苦涩地加一句:“希望大使主持公道,老兄——”傅泾波皱眉道:“那么这件事的确难了,名不正,言不顺,更别谈实行。我看还是把原稿发表吧,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李先生的处境和身分,可是含糊得很哪!”
李宗仁以拳击腿,叹道:“一点不错!”
“那得赶快想办法!”
“把张治中、吴忠信两位找来商量商量吧。”
“好好,”傅泾波道:“我先去报告大使。”
李宗仁以为美国是在支持他,喜孜孜把吴、张二人请来,商量补救办法。张治中摇头道:“这篇文告今天早上已经签字,下午怎能有所改动?如真的要动,只能请礼老通权达变,照旧加上原文,除此并无办法。”
“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李宗仁直搓手掌,对吴忠信道:“礼老,您多费神吧,这样一来,可以不至于拖泥带水了。”
吴忠信为难道:“这怕很难吧?”
“不难不难!”李宗仁道:“只要礼老动一动笔,把删掉的那句话加进去,不就成了吗?”
张治中也说:“现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礼老是有为难处,但面对事实,也不必考虑太多了。”
吴忠信横想竖想,蒋介石根本没有下台,李宗仁想说也扶不起来;助李倒蒋,这只饭碗可得敲破了,于是勃然变色,对张治中说道:“文白,你开我的玩笑!总裁交给我发表的文告,我无权修改!如果你们一定要把这个难题给我做,那么我这个秘书长,”吴忠信拍拍桌子:“只好不干了!”说罢匆匆而去。
李宗仁有如给淋了一盆冷水,也拍台拍凳发牢骚道:“这成什么样子!好象我这个代总统是私生子一样,他妈的!”
张治中也拍拍桌子叹道:“完了,这台戏这样唱法,我也犯不着夹在里头凑热闹了!”
“他们吵得很热闹。”傅泾波把一般情况报告司徒,司徒苦笑道:“由他们闹去吧,我们有我们的不变之计;如果李宗仁担当得起,由他来吧,我们不要姓蒋的!如果李宗仁担当不起,那么由姓蒋的回来搞吧,我们不要姓李的。”稍顿,他嘱咐:“不过为了表示支持李宗仁,你可以用私人名义给他出出主意。——可是我提醒你:你这样做是有限度的。”
傅泾波忙不迭点头。问:“譬如这个名义问题,”司徒道:“你可以建议他,这是宪法的解释问题,应该请司法院长来商量!”
“着啊!”李宗仁对傅泾波的提醒大为感激,立刻召请司法院长王宠惠。王到后据实陈报道:“蒋先生这个下野文告,是应该有’身先引退‘等字样,否则走了又不象走,不象走可是真的走了,你瞧多难办。只是蒋先生辞去总统职务并末经过国民代表大会批准;副总统的继任也没有获得国民代表大会的追认,因此,您的名义只好用代总统,作为代行。”
李宗仁一听有理,却甚难堪。蒋去李来,无法召开国大会议是事实,但总得想办法补救,于是同王宠惠驱车同访张群,诉说苦衷。那张群岂是寻常之人,当时便劝李宗仁不必过分认真,反正是这般模样,由它去吧。李宗仁道:“岳军兄知其一,不知其二。按照蒋先生的文告,我根本无权进行超越蒋所提的五项原则以外的和平谈判,我这个总统还有啥当头?”
张群也作为难状道:“是啊,那怎么办才好啊?蒋先生己经走了。”
在李宗仁再三央求之下,张群不得不同远在杭州的蒋介石通了个电话:
“总统吗?我是岳军,身体很好吧?”
“很好很好,有什么事吗?”
“李副总统同王院长在我这里,要请示总统,关于名位问题……嗯嗯,咳咳。”
电话很快搁断,李宗仁焦急地问:“他怎么说?”
“他说文告已签字,不必大动干戈了,代总统就代总统吧。”
“那么文告中的字句呢?”
“他没谈到,已挂断了。”
“不理他!”李宗仁左右齐表气愤:“他发表他的,我们发表我们的,别理他!”
“先研究他的原文吧!”众人各把文告一看再看,再三淮敲。只见未涂改前的原稿上蒋介石这样说道:“和平之目的不能达到,人民之涂炭易其有极,因决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战销兵,解人民倒悬于万一。”经过李宗仁左右删改后,最后公开发表的文告之中变成:
“总统蒋公,为促成和平早日实现,决然引退,宗仁依据中华民国宪法第四十九条文规定,代行总统职权。……所望我全体军民,抒诚合作,文武官吏,尽忠职守,精诚团结,一德一心。……”李宗仁以为做总统的瘾可以如愿以偿了。
事实上当无此顺利。
当天下午六时,李宗仁正在傅厚岗私邸伤脑筋,忽报孙科求见,两人寒暄甫毕,孙科就说明来意:辞职。
李宗仁故作惊奇道:“这可难为我了,哲生兄知道,我今天才开始视事,对哲生兄倚畀甚殷,何必辞职?”
孙科道:“武汉方面早有建议:内阁必须调动。健生兄等的意见很好,我要辞职,应该批准,让文白兄来组阁,代总统在上月之中也会同吴忠信、张群等先生商议过更动内阁的问题,并且还议定了四项原则,但未得蒋总统同意,事情也就搁下来了。”孙科冷冷一笑:“现在,蒋总统已经走了,他当初所料置的那个决定,目前可以实施了,我也赞成,因此前来当面请辞,务请赐准,实为德便。”
李宗仁甚窘,碍于初初上台,还摸不透对方的底牌,只得勉其留任,“共负时艰”,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总算把孙科勉强留住了。
却说蒋介石的文告发出之后,“中央社”又奉命更正了两点:其一是删掉了文内“感格共党”一语,改为“决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战销兵”,便于李宗仁同孙科进行和平攻势;其二是把“李副总统”改为“李代总统”明白表示他并未辞职,只是暂时出去走走,李宗仁是暂时代上一代而已。
“我实在恨透了!”李宗仁一筹莫展:“黄金白银全运走,长江以南各省军政也在他行前做了通盘部署;科仔更是向着他,不听话,你们说该怎么办!”
左右们彻夜讨论,最后还是决定由李宗仁发表一个声明,表示愿意商谈八项条件。洋洋数千言,作痛哭流涕状,千言万语归根结底是不能再打了,和平最重要,好象十几年来,一开始中共就主张动武一样。
另外,李宗仁再给李济深、沈钧濡等去信,“邀约北方维护民主和平人士共同命驾来京,共商策进。”同时致函章伯钧、张东荪,请求“赞助和平”:“先生等奔走和平,备历艰苦,举国敬仰!尚望一致主张,力加赞助,和平能早日实现,弟也得早一日还我初服。”这还不算,还派出甘介侯去上海,分访孙夫人宋庆龄、张澜、章士钊,张君劢、黄炎培、罗隆基等人。
孙科也没闲着,他的内阁同样展开了和平攻势。蒋走后第二天下午,在“行政院四十次会议”上,孙科自任主席,商讨和平谈判问题,决议:“政府为促成和平之实现,特派邵力子、张治中、黄绍竑、彭昭贤、钟天心等五人为代表,并指定邵力子为首席代表。”
“邵先生,”一位新闻记者闻讯前往访问道:“邵先生今天出任和谈首席代表,请问有些什么感想?”
邵力子谈道:“我感到十分惶恐,这一次的任务很困难。”
“为什么呢?”
“因为双方的冤仇太深,这道裂口恐怕一时不易弥补得好。”
“邵先生听见过中共的广播么?”
“还没有。”邵力子道:“请你说一说。”
那记者微笑道:“中共广播说,南京并无和平诚意,邵先生以为对么?”
邵力子反问道:“你们以为南京有没有诚意?”
那新闻记者苦笑道:“我们的话无足轻重,还是听听人家的话吧。中共认为蒋先生的引退只是一种冬蛰的表演,不等于他的政权终结,也不等于人民革命的战争已达目的。中共的看法是:他的军队垮光,本钱输得差不多,南京已经直接暴露在中共攻势之下,他最亲信的干部也不肯为他卖命,他的后台老板也已经对他厌倦,不再支持池,甚至认为他的存在,是美国企图保持在华势力的绊脚石,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对他都没有好感,他于是不得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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