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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上京的官道通了,于是陈彻两日后便带着初容启程。
“大少爷,大少爷。”欢沁掀起轿帘,冲着车外坐着的陈彻唤了两声。
陈彻回头,见欢沁的神色,没说什么便进了车厢。亲兄妹,又是出门在外,陈彻本是有自己的车轿,但应初容的要求,便跟着妹妹一车同行了。虽然袁其商私下里给兄妹俩准备了上好的车轿,但三人长时间坐于其中,还是不如屋子里舒坦,略显逼仄。陈彻为了叫初容舒坦些,便坐到外头看风景。
“六妹何事?”陈彻见初容的神色有异,问道。
“大哥,后头有辆车,一直跟着,不远不近的,怕有来头。”初容猜想是袁其商,但又不敢肯定,便拉了陈彻进来询问。
陈彻伸手掀起厚实的轿帘,看了看放心道:“无妨,怕是一同上京的车轿。这路又不是咱陈家开的,咱走得,人家走不得?”陈彻笑着拍拍初容的手,拿过一旁隐囊说:“靠着这一路颠簸不少,莫到了家你再躺下起不来,跟小时候上香回来哼哼唧唧一整日似的,那可丢大人了。”
陈彻戏谑中带着宠溺,笑着说起儿时往事,初容虽不曾经历过,但听了他的话还是有些许感同身受。初容虽知这个兄长是个七窍伶俐人,但仍是很受用,她是独生女,忽地有了这么个兄长,样貌不俗看着养眼,自是不厌烦。
“大哥你也歇歇,若是累着了岂不是妹妹的不是。本来你倒可以自顾歇着,是妹妹心里没底这才唤了哥哥同车,大哥你再委屈了自己,妹妹可不敢厚脸皮了。”初容投桃报李,也关心起陈彻来。
“你大哥我虽不是武状元,可也不是那般弱不禁风的。你不提,我也得跟着你的车,虽是官道,但带着姑娘家上路,小心些总是好的。”陈彻拿过欢沁手里的杯子,递到初容手里说:“想喝就喝,有大哥在,不怕停车。”
“还是大哥最疼小六,姐姐们,唉。”初容故意叹了口气,迅速看陈彻的面色。
“有大哥疼你就是了,你二姐嫁得早,在夫家过得也不甚如意,自没心思惦记家中姐妹。你四姐是个目下无尘的,你不喜诗词歌赋,同她聊不来也是有的。你五姐是个糊涂人,你莫跟她一般见识,且看日后她就晓得谁是亲谁是远了。”陈彻说着,凑近初容小声道:“只是你也学聪明些,得了祖母的欢心比什么都强。你虽是嫡女,但是老太太不喜,你也难受不是?老太太也是个糊涂人,你心思得通透着。”
“大哥说得极是,小六受教了。”初容笑道。她离家到宝应来之前,也从丫头婆子,以及不多的几次家人相见中瞧出些端倪,对各人的理解与陈彻所说差不离,心下也就更有底了。
“说什么受教的话,一家子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我虽不是一母所出,但大太太当年待我姨娘如何,大哥也是记得的。那时大哥虽小,却也记着大太太是个性子极好的,我也没像别家的庶子受气,过了几年好日子,大哥记得。”陈彻说到此,似要说如今的陈大夫人,却又停了话头,抬眼看初容说:“平日里多去大哥屋里走动走动,你嫂子性子也好。”
“大哥不嫌我聒噪就好。”初容也细细分析过家中各人之事,以往不晓得自己亲娘是否与陈彻极其姨娘有什么龌龊,如今见他如此说,便打消了疑虑。此盟友可交也。
兄妹俩又闲聊几句,陈彻便出了车厢,马上要到驿站了,他需在外指挥下人。
初容往车厢壁靠去,轻轻掀起后面的轿帘,只露一条缝看去,那辆车仍旧不紧不慢跟着。定是袁其商无疑了,不然陈彻不会那般放心,连一丝的怀疑都无。
想起那日影壁墙后,他的指腹划过自己脚腕,当时的不适感已经记不得了,此时只觉得那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杨家乱作一团,杨夫人根被抽了魂似的,连自己去了她的屋子辞行,都睁不开眼了,显然是真的病了。多多少少也打听了些,原来杨成本想叫杨大顶罪的,但不知为何,却成了杨二。杨二被抓得太突然,也实在令人咋舌。所有人都相信杨二是凶手,只有初容暗暗觉得,这里头怕是有袁其商的插手。人虽说是秦紘抓的,但绝对少不了袁其商的事,起码,他通风报信了。
对袁其商的恐惧,更添了一层,前面的轿帘被风吹起,隐约可见坐在近前的陈彻。与自己有几分相仿的相貌,满眼的精明,举手投足间也很是通透。陈七少爷年幼,陈家只有这一个成年的男嗣,可就是他,也不见得及袁其商万分之一。
初容深深觉得,自己的路还很长。忽地想起王家公子,她又升起一丝希望,若是这御史家的公子是个能顶事的,倒是可以与袁其商一抗。正想着,忽觉车厢一阵猛烈晃动,似是被什么阻到了。
原来已到驿站,兄妹俩前头的车子猛地停了下来,初容所乘自然就跟着立时停住。陈彻探身看看,回头对初容说:“在车上好生待着,大哥去瞧瞧何事。”
“大哥小心。”初容倒不害怕,此处是官家驿站,后面又有哪个活阎王,应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第二十六章 陈大舅子难伺候
第二十六章陈大舅子难伺候
陈彻跳下马车,几步来到近前,瞧见自己前头车子前趴着父女俩,灰头土脸好不狼狈。见了锦衣华服的陈彻,吓得忙起身往后坐,一面退一面说:“是小民阻了大爷的路了,小民该死。”
陈彻虽是个官家子弟,但作为庶出的他从小就没人宠着护着,自是没有呆霸王的性子,也不会仗势欺人。
陈彻正要安慰两句,便听对面停着的马车里有人说道:“光天化日的,官道驿站里,还是有王法的。”
陈彻很不喜,但多年来养成了隐忍性子,于是不加理会,只对这对父女说道:“老汉,快起吧,没碰着吧?”说着叫一旁的家丁上前去扶。
这父女俩战战兢兢,看看对面的马车,再看看陈彻,正不知所措间,见陈彻摸出几块碎银子。“是我这家丁莽撞了,老汉拿去做汤药费吧。”
这父亲不敢接,直往后退了几步,那小女孩也紧紧拉着她父亲的胳膊,一脸惊慌。
“你看你堵在这儿,车都进不来了。先等着,车进来你们再进来。”老驿丞闻声出来,见着门口的混乱,对这父女俩急道。
“哎,哎。”这父女见了老驿丞,忙往墙根退。陈彻看了看对面的马车,车里的人还未露面,只好示意车夫先将车赶进去。出门在外,陈彻心里明镜的,不能逞一时之气,方才出言不逊的人的马车是从对面驶来的,同自己正好是对头,到了驿站门口,遇着这父女俩,便都被堵住了。
“这位公子先请。”对面的车夫往后靠了靠,似乎听了自己主子的吩咐,对陈彻说道。
“承让了。”陈彻双手抱拳,说完后也不推辞,指挥着自家马车往里走。
初容轻轻撩起一条缝,看到墙根底下站着的父子俩,浑身灰土。这父亲满脸朝天褶,一把枯柴须,双目浑浊面露菜色,样子也极是邋遢得紧。臂弯挎着的女儿七八岁年纪,如受惊的小鹿般,不断揉搓自己的小腿,想是方才撞得不轻。满眼的惊恐,全然不见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自己托生在衣食无忧的官家,初容很庆幸,对底层庶民自然也很是同情。“大哥,这对父女可怜得紧,方才怕是摔着了,又不似讹人的,你还是给他们些许银子吧。”老驿丞为兄妹俩安排了屋子,又跑去招呼方才随后进来的车马。陈彻扶着初容下了车,她想了想还是说道。
“成,方才怕是吓到了,待会儿我叫人再送去。旁的咱就不管了,此处山高路远的,门道多着呢。”陈彻典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小只顾着自保,自然没多少闲工夫理会旁人。
初容不再多话,随着陈彻进了事先定下的屋子。陈彻四下查看,觉得一切妥当后对欢沁说:“好好伺候你们家小姐,我就宿在对面的屋子里,有事嚷嚷几声都能听到。”
欢沁忙应下,为初容整理床铺,摆弄箱笼。屋内还算整洁,但总比不上小姐闺房,欢沁取了带着的重瓣黄木香。
“不必了,凑合一宿吧。”初容见欢沁要燃薰香,忙说道。
“屋子久不住人,潮气重。还是点上好些,去去散气,你睡得也香。”陈彻看着欢沁忙活,见初容如此说,便劝道。
“屋子有香气,怕旁人不晓得这屋子里住了小姐吗?”初容说完,冲着陈彻使使眼色。
“小鬼头,越大越精灵。”陈彻瞬时明白初容的意思,虽说此处是官家驿站,但能低调还是好些的。
“我多留几个下人在我门口守着,如此旁人还以为我那屋子里住的是小姐呢。又可迷惑人眼又可兼顾你屋子,你大哥不俗吧?”陈彻笑道。
“大哥最是心疼妹妹,自是不俗的。”初容说完,见陈彻脸有倦意,便说:“大哥早早歇下吧。”
“不打紧,你安置了我再安置。”陈彻倒是不困,只觉得在车上窝了一整日,腰酸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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