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结巴巴地用英文问好：“博士你好……节日快乐。”
　　斯蒂文森博士呵呵地笑起来，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中文却很有力：“冯磊，你好，迈克尔已经对我介绍过你。”
　　我只能答应道：“是……是……”
　　迈克尔哈哈笑起来：“坐下来谈吧。冯磊不必紧张，如你所见，博士也只是普通人。”
　　这句话一下子打消了我紧张的念头，我走到沙发边坐下，尝试着轻松地微笑起来：“原来博士的中文也这么好。”
　　博士点点头，灰黑的眼睛看着我，我这才感觉到他虽然外貌一般，深邃的眼睛却很有神，闪着智慧的光芒：“迈克尔的父亲是一位汉学家，我们是好朋友，受他的影响，我年轻的时候就学了汉语。”
　　原来如此，我尝试尽量轻松地和他们交谈：“难怪迈克尔来中国做外教，对了，博士也是受这个影响，来中国担任客座教授的，对吗？”
　　他们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对。”
　　博士笑着说：“果然，你的逻辑思维能力不错。”
　　我赶紧道：“博士过奖了。”
　　这是迈克尔转头对着门边招呼道：“凯瑟琳？”
　　一个年轻西方女子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篮水果，走过来放到茶几上，我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你好。”
　　那个女子抬起头来，迟疑地打了个招呼：“嗨。”
　　迈克尔笑起来：“忘了介绍，这位是斯蒂文森小姐，博士的女儿，来中国陪父亲过圣诞。”
　　接着又用英语对她介绍我：“这是冯磊，一个出色的学生，你父亲对他很有兴趣。”
　　女子微笑起来，用英语道：“很高兴遇到你，我不会汉语，抱歉。”
　　我赶紧用英语回答道：“我也很高兴遇到你，我会简单的英语。对不起，让你们跑到这个地方来过圣诞节。”
　　斯蒂文森父女有些惊奇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迈克尔的脸上有些得意。
　　博士高兴地笑道：“你的英语很标准。”
　　我微笑着：“因为出国学习物理学是我的目标，所以我必须学好英语。”
　　紧张已经完全消失，我开始轻松地和他们交谈。
　　这时斯蒂文森小姐问迈克尔：“托马斯，你的酒呢？”
　　我这才知道迈克尔的名字，迈克尔走到房间里，拿出一瓶红酒和四只杯子，我赶紧站起来：“对不起，我还不能喝酒。”
　　迈克尔微笑道：“我忘了，那你喝果汁吧。”
　　说着斟了三杯酒，给我倒了一杯果汁，然后举起杯子来：“圣诞快乐！”


第二章 雅歌 第二十节
　　我正襟危坐，捧着果汁，他们却闲散地摇晃着手中的酒，碰过杯后，博士开始问我一些物理学方面的东西。
　　虽然问题不难，但是指向性很明确——我是不是真正愿意思考。
　　一杯酒完了，看得出来博士很满意。
　　迈克尔再为他斟上一杯，博士轻轻地啜了一口，沉吟了一会，问道：“冯磊，我很好奇。你的英语和物理，看起来都有牢固的基础？”
　　我没有多想，老实回答道：“我大概十四岁开始主攻这两门学科。”
　　博士深邃的眼睛映照着圣诞树上小彩灯变幻的光，紧紧地盯住我，像是要看透我的心底：“十四岁，我很难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会仅仅为了兴趣而这么勤奋。”
　　我一时语结，博士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迈克尔说，你是为了兴趣而想出国攻读天体物理。可是，仅仅为了这个原因，就在十四岁时确定了出国这个目标，而且有明确的计划，怎么说都使我难以相信。”
　　我不知如何回答，博士当真是心思深沉。
　　我正在沉思着，博士又开口了：“你可有什么信仰？”
　　我抬眼看了博士一眼，他的眼神里带着期待和好奇。
　　我想起那座庙里威严而慈祥的佛像，但是我的确说不上信仰它们。
　　所以我摇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具体的信仰。”
　　博士的神色有些严峻起来：“能让一个人百分之百的投入某个目标，只有三种原因：信仰，爱，恨。”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目瞪口呆地不知如何回答。
　　博士的神情越发的严肃：“你是一个好学生，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一起研究，将会是我的幸运。但是，一个没有信仰只有仇恨的人，将会是其他人的噩梦。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但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了对某个人的爱做这些。”
　　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诉他我是为了妈妈，但是。
　　如果真的能跟随博士出国，将来怎么跟他们说，我要娶妈妈？他们不认识我妈妈……那么……那么……
　　我的心狂跳起来，不如干脆……鼓起勇气，我坚定地说道：“我是为了我的妻子。”
　　博士似乎吃了一惊，这时迈克尔开口了，原来他也一直在认真听着我们的对话：“冯磊，我不知道中国的法律允许十八岁的男性结婚。”
　　事已至此，扯吧。
　　我硬着头皮：“我们还没有结婚，只是我已经在心里把她当成了我的妻子。”
　　博士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严肃：“你很爱她。”
　　我点点头：“对。”
　　“她也很爱你吗？”
　　“是的，很爱很爱。”
　　我看见博士和迈克尔交换了一个眼神，迈克尔嘟哝了一句，虽然是英语，但是我大概听懂了：“十四岁……初恋……”
　　“现在常有的，是有信，有望，有爱。这其中最大的，是爱。”
　　博士的眼神柔和下来，微微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冯磊，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我还在回味着迈克尔的那句话，听到博士的问题，我吓了一大跳，又结巴起来：“啊？我……我愿、愿意……”
　　博士微笑起来：“我可以联系XXXX大学，如果我结束中国的讲学，我将回那所学校。你要尝试考一考吗？”
　　现在就考？我完全没有准备。
　　而且妈妈供不起……
　　我吞了口口水，艰难地答道：“我愿意尝试，可是，如迈克尔所知，我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我妈妈负担不起我出国的费用。”
　　博士笑道：“你可以尝试获得全额奖学金，成功的话，你在国外的费用不成问题。”
　　迈克尔插话道：“全额奖学金的话，冯磊的英语水平可能还不够。或许，应该让他先考雅思。”
　　我赶紧道：“我可以试试。”
　　博士端起酒杯，又啜了一口：“好的，我在中国还会呆两年半。如果现在还不够条件，你可以先去我现在的学校就学，我能教你国外的课程，帮助你获得奖学金。”
　　我的脑子已经彻底的混乱起来，就像在梦里一般，只会机械的点着头：“谢谢博士，谢谢迈克尔。”
　　博士微笑着对迈克尔道：“我们学校的全额奖学金，需要雅思四个七分。迈克尔，你帮他联系一下雅思考试，看看能不能成功。”
　　迈克尔拍着我的肩膀：“好，冯磊，你可以在你高考前先考雅思。”
　　我稍微恢复了一点平静，看着博士道：“你们帮助我很多，非常感谢。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如此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中国学生。”
　　博士大笑起来：“我相信你将来天体物理学的成就在我之上。主安排我们认识，或许就是要借我的手引领你成为一名出色的科学家。用中国话来说……对，就是缘分。”
　　我的脸在发烧，嗫嚅道：“博士你太夸奖我了，怎么可能……”
　　迈克尔也笑起来：“不要、不要……对，妄自菲薄。你有一切有利的因素：天然的兴趣，中国式的刻苦，狂热的执着。心怀热爱，而且看来运气还很好，如果这样还不能成功，那么没什么人能成功。”
　　我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只能举起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口果汁，平静了一下心情，道：“那么，多谢你们了。”
　　博士笑着举起杯子：“我接受你的谢意，干杯。”
　　我们齐齐地举杯：“干杯。”


第二章 雅歌 第二十一节
　　那天我们又聊了很久，直到深夜，我才离开迈克尔家。
　　离高考还有半年，这半年我要想办法先考过雅思。
　　时间紧迫，学业也很繁重。
　　国内的英语基础不够，不管怎么样，拼命吧。
　　冬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我独自慢慢地跑向家中。
　　等我回到家，已近十二点了。
　　远远地就能看到，妈妈正在楼下的大门外张望，虽然冬天里穿着厚厚的衣服，但是俏立的身影让我心里涌起温暖和迷醉。
　　急忙加快脚步，走到妈妈面前，妈妈焦急地问道：“小磊，怎么今天这么晚，急死妈妈了。”
　　昏暗的夜色中也能看清妈妈小巧柔润的唇，我心里一热，没有答话，伸手拥住妈妈，重重地吻了下去。
　　熟悉的柔软和芬芳又一次完全占据了我的脑海，妈妈，我的目标近了，你知道吗？
　　还是像以前一样，在我想要探索妈妈小嘴深处的甜蜜时，妈妈用力一把推开了我，又羞又急：“小磊！这是在外面！要是邻居看到，妈妈还要不要活了！”
　　我只好赔着笑：“对不起啊，妈。”
　　妈妈还是没有释然：“你还没说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回家呢。”
　　我牵起妈妈的小手，冰凉，一定是因为在夜风中站的久了。
　　看着妈妈在夜色中依然清亮的眼睛，我柔声道：“今天过节，我去迈克尔老师家里玩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