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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啊?"
她笑着和他顶嘴,努力不让他看出自己关于离别的情绪.
"你本来就傻,再一喝酒,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总之你听我的就是."
他的霸道和自以为是在这一刻,并没让她觉得不喜,相反,这时候想到他昨夜说那句话时的样子,心里还是禁不住涌上一丝柔软的甜蜜.
她回去了,大概会听他的话的.唯一的期盼,就是他能尽早回来,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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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得十分平顺.二月底,梨花白杏花烧的时候,善水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洛京.
这个时候,霍世钧早已奉了帅印,领着大元的兵马在华州一带与哒坦人周旋.西北的兴庆府,也有重兵驻卫,防止西羌趁乱突袭.北方边境的战局,成了洛京朝廷内外的关注焦点.所以善水的回京,便如她悄悄抵达时的排场一样,丝毫不引人注目,直到大半个月后,传来了霍世钧从哒坦人手中夺回数个重镇的消息,京中的贵妇人们才陆续知道了她回来的消息,往来邀约渐渐频繁了起来.
永定王府还是先前的老样子,白日里多半静悄悄的,几乎不大听得到人声.叶王妃比起年前,看起来消瘦了些.仿佛一早预料到她会返京,见到善水时,并无多大的惊讶.善水甚至发现,连两明轩都已经打扫得纤尘不染,就仿佛她昨天刚离去一般.
王妃对善水的肚子,此前应该抱了颇大的期望.她过去拜见的时候,顾嬷嬷、红英和王妃等人的视线,第一眼就落到了她的小腹上.顾嬷嬷问了一句,听到并无消息,啊了一声,难掩面上失望.
确实,过去这么些时候了,善水又是独宠,看得出来,王妃也颇失望,只她并未像顾嬷嬷那样过多表现,只如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问了许多关于她儿子在那边的琐事之后,便让善水随意安顿,甚至主动开口,让她过两日便回娘家去看下父母.
"你爹娘想必也颇牵挂你.既然回来了,明天回去见下."
最后起身去佛堂前,她对善水这样笑道.
王妃的宽容和会做人,让善水第一次对自己肚子的不争气颇有点惭愧.在王府里诸多不方便.既然王妃主动开口准许她回娘家一趟,她打算到时候与文氏商议下,是不是找个精通妇科的郎中看下.毕竟,子嗣确实是个无法回避的大问题.
王妃是与以前差不多,婥婥也被养得很好,善水现在已经抱不动它了.但毕竟,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王府里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改变,比如,善水的小姑子霍熙玉.
善水记得清楚,就在去年秋,因为王妃的一句话,她动身离开的那一天,霍熙玉目送她上马车时,还是满脸的不痛快.但现在,从她回王府的那天起,她发现霍熙玉就像换了个人——这么说大概不确切,应该说,她发现这个小姑子的注意力仿佛突然转移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只盯着她不放,甚至连她哥哥的消息,她表现得也不像从前那样热络.回来好几天了,她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没有拿正眼看过她,更遑论像从前那样挑衅生事.
霍熙玉已经十四.只这一个年过去,再见她,善水就觉她仿佛大了不少,整个人像朵初绽的花骨朵,洋溢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她把小姑子的这种变化归结于她长大了.
人都是会变的,霍熙玉变了,至少,她的世界里不再只有霍世钧这个哥哥,善水觉得,这是件好事.
~~
过了小半个月,等到恰父亲休沐的那一天,善水觉得时候差不多,告知了王妃,便往娘家去.
因为一早打发过人回来报讯,所以薛家人都在等.一家人相见,分外亲热,没说几句,正到午饭的点,一家人便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一道用饭.
薛英去年年底前,照早先订下的那门亲,已经完婚了,女方是钦天监许监正家的小姐.他们成婚时,善水当时人在兴庆府,王妃替她随王府一道随过礼,只是没见过人而已.现在见到嫂子许氏,见她样貌端正,言语温柔,与哥哥看起来很是恩爱,心中也是高兴,特意坐她身边去,笑道:"嫂嫂,你过门的时候,我正随了夫君在西北,也没赶得上恭贺.此刻补祝兄嫂新婚,早些替我生个胖侄儿出来才好."
许氏脸微微一红,说不出话了.
文氏笑道:"柔儿,你这话就说对了.你嫂子正前几天刚诊出了喜脉."
善水又惊又喜,一眼看见薛英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个哥哥,才几天不见,不声不响就要当爹了!往后可就肩有重担,咱们薛家要靠你了."
薛英看了眼座上的父亲,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身对着善水道:"妹子,趁你今天在,哥哥道个谢.要不是有你替我在世子跟前说话,哥哥也入不了禁军司.如今虽只是个三等侍卫,但在孟大人手下做事,那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地方.哥哥也没啥好说的.往后等见着了世子,妹子你就跟他说,我承他的情,一定会好好干,绝不会让他因我丢脸.哥哥晓得你不会喝酒,我先干为敬,妹子你随意喝茶就是."说罢,仰脖一口便干了下去.
善水有点惊讶.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心思,其实也不是不想帮他.只是先前与霍世钧关系处得一直不好,自然开不了口.最近两人有点融洽了,又觉得这当口提这个,有点邀宠的嫌疑,所以一直没吭声.万万也没想到,霍世钧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替她做了这事.禁军司是他原来的地盘,现任指挥使孟永光也是他的人.像薛英这样毫无背景的人,突然能被调到孟永光手下做事,除了霍世钧,还有谁能有这样的面子?撇去薛英的前程,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帮她薛家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至少,薛家唯一的儿子不用再为出路上蹿下跳地与薛笠怄气,从此家宅安宁.
薛笠微咳了一声.善水回过神,忙看过去,见父亲面上带了丝惭色,道:"柔儿,怪爹无能,这才叫你一个出嫁了的女儿还要为娘家的事操心.爹就怕女婿是碍不过情面,这才应你所求,心里却是不喜.这一次你既然已经开口了,过去也就算了.往后再不要把娘家的事揽上身,爹只要你在那边过得好就行."
善水踌躇了下,道:"爹,我其实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少衡先前也并未在我面前提过,爹放心就是."顿了下,又道,"只要哥哥能上进,就是好事.且有了哥哥方才的话,爹应该高兴才对."
薛笠一怔,忽然想到了爱屋及乌一说.霍世钧的为人,他多少也是有些了解.如今他竟愿意主动为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谋出路,可见他对自家女儿的上心.心情顿时大好,呵呵笑道:"说得极是.如今只盼世钧能早日凯旋,爹到时再亲自道谢."
☆、58
午饭过后,善水随母亲文氏回房,许氏知道她母女有私房话要说,陪了片刻,便退了出去.边上无旁人了,文氏最关心的,也和王府那边一样,自然是善水肚子里的动静.虽则一早就猜出来了,只经她亲口证实,还是难掩失望.毕竟是母亲,很快便安慰她道:"不急,不急.你们才成婚小半年.有时越想,反越盼不来,你且放宽心.娘再给你寻个好郎中.说起来,张太医原本也是精于此道,请他给你看下最好.只是如今他们家也有烦心事,娘一时倒也不好上门再去麻烦."
善水听她提起张家,顺口便问道:"他们家怎么了?人可都好?"
文氏道:"除了若松,旁人倒都好."
张若松那样的人,竟然也会出什么事?
"他怎么了?"善水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文氏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前几日正与张夫人见过,她如今很是愁烦.道若松不愿在太医院供职,竟要离京游历去,张夫人自然不放,正拖着呢."
善水吃惊,"好端端的,他这是为什么?"
文氏道:"可不是么,别说是我,就连张夫人也不大清楚.只道他有这念头.若松这孩子,我也是知道的一点的,看着没脾气,真要倔起来,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
~~
这一趟娘家之行,撇去最后听来的张若松的消息,别的都算顺当.
关于张若松,善水从与母亲文氏后来的叙话中,知道他自前次施技救了长福公主后,便颇受皇家青眼.雏凤清于老凤声,有这样的际遇、家世,再假以时日,他的未来比他父亲张青,只会更有作为.虽则医者地位低下,连太医院首官的官职也不过五品,但若有一手非常人所能及的医技,任你皇家贵胄,也是吃五谷杂粮的,又有谁敢轻慢半分?
他这么年轻,面前又摆着这样大好的前程,这时候,却突然想要远离京城,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
善水回了王府,把自己母亲装好叫她带来的食盒送去青莲堂,王妃正在聚精会神地绣一副新的大士像.见她进来,随口道:"回来了?你爹娘可都好?"
善水自嫁入王府后,渐渐就琢磨出了一件事.王妃绣大士像,绣成装裱供奉,其实大约并不是她的目的.她仿佛更沉浸于绣的过程.所以据说这些年,总是完成一幅之后,接着就又着手下一幅.如今的这一幅,就是接上次与善水结缘后的那副所开的新轴.巧的是,也是尊千手千眼大士.只是大半年过去了,如今还只绣到一半.
善水道:"他们都安,叫我转对您的问好.我娘知道您在为少衡守斋祈福,还亲手做了两扇素糕,叫我给带过来."
王妃道:"多谢你娘了."
侍着的红英接过善水手中食盒.
善水踌躇了下,道:"娘,今天起,我也跟你一道守斋吧."
王妃停了手,抬头望她一眼,道:"我记着第一次在普修寺见你时,你仿似说,人修行以诚为上,心中至诚,则所想直达神佛脚前.说得不错.你有这心意就行,不必拘泥要跟我一样."
善水见她这样说了,自己若再坚持,倒显作态,便应了一声.也不敢多打扰她,正要告退,忽然见她招手叫自己过去,便到了近前.
王妃指着绣面道:"知道我为什么喜绣千手千眼大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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