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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之后,戴安来敲我的门,她拿着咖啡和蛋糕,打扮得很整洁。她坐在床沿上,说话的声音那么大,让我觉得头疼,我慢慢地吃着蛋糕。有她在房间里,我不想洗澡,便只捧了几捧水,浇了浇脸,随便梳了一下头发。
她开车带我回到警察局的审讯室,盖瑞已经坐在那里了,他面前放着几杯咖啡,杯子是那种泡沫塑料杯。戴安和我坐下以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警察把几叠文件拿进来,她把文件递给盖瑞的时候,满脸通红地偷偷瞥着他。盖瑞向她道谢,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到我身上。女警察走出去的时候,显得很失落。盖瑞穿了一套和昨天不同的西装,深蓝色带银色细条纹,里面是蓝灰色衬衫,很称他灰白的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选了这套衣服。
盖瑞看到我正盯着那面大镜子,说道:“镜子那边没有人,我们也不会开摄像头,除非你同意。”我把背包抱在胸前,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真希望自己能够透视它。
“你想自己过去看看吗?”
他的这个提议让我很惊讶。我看着他的脸,觉得他并没有说谎,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去检查了。我摇摇头。
他一开始就让我描述那变态绑架我的经过,希望我说得越详细越好。每次他问问题的时候,他都会靠着椅背,把手摊开放在前面的桌上,而当我回答的时候,他把手臂搁在桌上,朝我靠过来,头歪向一边。
我想找出他提问题的套路,但我怎么也猜不到他的下一个问题会是什么,我甚至都不明白这些问题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我脖子后面已经出汗了。
我重述了那天的情形,回忆了那变态绑架我的经过,这让我嘴巴发干,心怦怦直跳,但我还是保持了冷静,直到盖瑞告诉我,检查“犯罪现场”的警察发现了那变态的尸体。
“看起来他是头部受到了撞击。这是他死亡的原因吗,安妮?”
我来来回回地看着他们,希望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盖瑞的语气不像是在责备我,但我能感觉到房间里的紧张气氛。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某些选择和行为在外人看来会是怎样。房间里似乎很热,戴安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充斥着这小小的空间。如果我吐在盖瑞漂亮的西装上,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我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是我杀的他。”
盖瑞说:“在这个时候,我必须提醒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都可能作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请一位律师,并且在我们的审讯过程中请律师到场。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我们可以帮你申请法律援助。你明白了吗?”
这一段话听起来很机械,我觉得自己不会有麻烦,但我还是考虑到底要不要找一个律师。后来想到,这样一来,整个过程又会被拉长,我又要向另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重复一遍我的经历,还是算了吧。
“我明白了。”
“你不要律师吗?”他的语气很随意,但我知道,他并不想我找个律师来。
“不用了。”
盖瑞用笔记下了:“你是怎么杀他的?”
“我用斧头砍了他的后脑勺。”我敢发誓,我都听到了自己声音的回声,虽然房间里热得要命,但我身上已经开始起了鸡皮疙瘩。盖瑞盯着我,像是想要猜出我在想什么,我却正忙着把我的泡沫塑料杯掰成碎片。
“当时他是不是在打你?”
“没有。”
“那你为什么杀他,安妮?”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妈的,这是个什么蠢问题?
“嗯,可能是因为他绑架了我,打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强奸我,而且……”我停住了,我还不想谈起我的孩子。
“你想和布查德单独说这些事吗?”盖瑞等待着我的回答,表情很严肃。
我看着他们,只想把戴安脸上那同情的表情抹掉。我知道,我宁愿面对盖瑞严肃认真、一视同仁的态度,也不想看到戴安可怜我的样子。
我摇摇头,盖瑞又用笔记了下来。然后,他朝我靠过来,靠得那么近,我都能闻到他嘴里咖啡的香味。
“你是什么时候杀的他?”他的声音很冷静,但绝对不温柔。
“几天前。”
“为什么你没有马上离开?”
“我不能走。”
“为什么?你被关起来了吗?”盖瑞歪着头,用手指敲着桌面。
“不是。”我只想站起来,离开这个房间,但他声音里的坚决让我不敢动弹。
“那么,你为什么不能离开呢?”
“我在找东西。”我胸口开始涌上一股怒气。
“什么东西?”
我感觉全身更冷了,盖瑞的身影在我眼里开始渐渐模糊。
“我们找到了一个篮子,”他说,“还有一些婴儿的衣服。”
头顶的破电扇转啊转,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想了一分钟,不知道它会不会掉下来砸在我头上。房间里没有窗户,我连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都做不到。
“你是不是有个孩子,安妮?”
我的头在阵阵作痛。我不能哭。
“是不是有个孩子,安妮?”这个盖瑞,他怎么就是不能闭嘴呢。
“没有。”
“那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孩子,安妮?”
“是。”
“孩子现在在哪?”
“她……我的宝贝。已经死了。”
“很抱歉,安妮。”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低沉。听起来很真挚。“这真是很不幸。你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他是第一个向我表达慰问的人。第一个认为她的死很重要的人。我盯着桌上被撕成小片的塑料泡沫杯。我回答了他的问题,感觉却并不是我自己的声音。
“她就是……我也不知道。”
盖瑞用平静的,非常温柔的声音问:“她的遗体在哪里,安妮?”
又是那个奇怪的声音在回答他:“我醒来的时候,他抱着女儿。女儿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把她抱去哪里了,他不肯告诉我。我到处都找了。每个地方都找了。你们也去找找,行吗?求你了,你能找到她吗,你能……”我已经说不下去了。
盖瑞紧张起来,他咬紧牙关,脸也开始变红,他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像是准备要打人。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生我的气,后来我意识到,他是在恨那个变态。日光灯下,戴安的眼睛亮晶晶的。突然,我感觉四面的墙壁都在朝我逼过来。我浑身冒汗,我想哭,但连气都喘不过来,堵在喉咙里,我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我站起来,整个房间都在眼前打转,我扔掉背包,抓住椅背,椅子也开始倒向一边。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戴安冲到我身边,扶着我慢慢躺到地板上,她把我的头枕在她胸前,用手搂着我的身体。我越是努力吸气,喉咙就越是发紧。我想,我就要死在这冰冷的地板上了。
我一边哭,一边喘气,我想把戴安的手推开,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但我越是用力,她就抱得越紧。我听见尖叫声,又意识到,发出尖叫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我没有力气停下尖叫,那声音从墙上反射回来,回响在我的脑袋里。
我把早上的咖啡和蛋糕都吐了,吐得我和戴安满身都是。她还是没有放开我。我的头枕在她的胸口,我闻到一股像是热乎乎香草饼干的味道。盖瑞蹲在我们俩面前,说着什么,我听不到。戴安抱着我轻轻摇着,我想挣扎,想控制自己,但我的大脑和身体就是不肯配合。我只是躺在那里,抽泣着、尖叫着。
尖叫声终于停止了,我感觉是那么冷,每个人的声音都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戴安悄悄说:“一切都会好的,安妮……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胡说八道。我想告诉她,我永远都不会好了,永远都不会安全了,当我开口准备说话时,我的嘴唇却好像是被冻住了。然后,又有一堆人来了,站在盖瑞旁边看着我。一个声音说:“她喘不上气了。安妮,我是伯格医生。试着深呼吸。”但我做不到。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十一章 照片里的秘密
大夫,我终于接到了盖瑞打来的电话,但我不觉得自己接了他的电话以后心情变好了。他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我没有问,他也没有主动说——这让我有一点点不愉快。当我告诉他我对盗窃案发生时间的分析以及我对“同谋”的推测时,他说,那孩子可能是为了躲避警察,所以才改变作案时间,或者,就是一次随机的作案——他可能刚巧经过你家,看到了你和艾玛出门。
我还在仔细思考,他开口说:“那些人一般都是单独作案的。”一般?我问他:“一般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他知道有几起绑架案确实是两人一起合伙的——一个负责寻找目标,一个负责动手——但他认为,通过分析,我的案子应该就是一人所为。”他还说,“他不是说了,他建那座小屋很不容易,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做过任何事,让你觉得他有个同伙啊,对不对?”
“可能是吧。但他有一张我以前的照片,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照片?你以前没有说过。”
然后,他就开始问我那些我已经问过自己的问题。那变态可能是从哪里拿到的照片?为什么他偏偏要选那一张照片?最后他说,有些事情目前还解释不清楚。他说:“如果这照片是放在你办公室的,那么,就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拿到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是,“还有人知道你把这张照片拿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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