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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了。兰芳写完稿,伸了一个懒腰,她接到了张洪的电话,张洪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才说出一句话,兰芳,以后开车前一定要检查刹车油管接头螺丝。说完他就放下了电话。
他的这句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好像是对所有的人说的。
兰芳觉得张洪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她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她现在不想问。现在的人怎么都变得莫名其妙了,兰芳十分自然地想起了自己供职的报社的主编,他的那双小眼睛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兰芳没有想到自己报社的主编会在酒后对自己说那一番话,她对他的信任感顿时消失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主编又把她叫进了办公室。现在兰芳全身心放开了,她已经不在乎那些麦芒一样的目光了,她相信自己走的路,不管他人怎么说,这当然需要很大的勇气。
主编看她进来后,小眼睛注视着她,脸上浮起一种古怪的笑蓉。他看兰芳在自己对面坐下后,自己站了起来,他来到了门口,往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兰芳第一次看到主编这个干瘦的小老头在她进去后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兰芳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他要干什么?这是兰芳本能的反应。
主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还是注视着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小兰,你这段时间干的很出色呀,我十分的欣赏你,我想——
兰芳小心翼翼地说,主编,你过奖了,有什么话你要对我说,你就说吧,没有关系的。
主编吞了口口水,兰芳可以看到他粗大的喉结划动了一下,他说,小兰,我一直有个愿望。
什么愿望?
我想和你一起喝一次酒,我们一醉方休。
兰芳笑了,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对我来说不容易。
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么就今天晚上好吗?
没有问题。
兰芳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这个小老头。
小老头主编把她带到了一个小酒店里的一个小包房里。这个小酒店所处的位置在这个城市里和小老头一样不起眼。他们边喝酒边说着话。开始时,小老头说些感叹人生的话,说多少年来一直和文字打交道,忽略了许多生活上的问题,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兰芳看他眼睛里跳跃着一种无奈的火苗,心里有些感动。她安蔚着他。小老头的酒量惊人,不一会就一瓶白酒下去了。他不停地喝着酒,不停地说着话。最后,他还是被酒精弄昏了头。
小老头突然抓住了兰芳的手,颤抖地说,小兰,你相信吗,我,我到现在还没有碰过女人,我害怕女人,一直不敢碰女人,我有过爱情,但是被我放弃了。你,你也许不会相信,我告诉你,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女人吗?
兰芳摇了摇头,她想挣脱主编的手,可是主编干瘦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她无法挣脱。
小老头的声音像针一样扎着兰芳的耳朵,小兰,我告诉你,我全部都告诉你,我真的害怕女人,因为我的母亲。我害怕母亲,我想起她,我就不敢碰女人,我亲眼看到我母亲用一把大剪刀把我父亲的男根给剪掉了,父亲当时哀叫了一声昏了过去。我当时还小,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我母亲的事情,但是我从母亲愤怒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血流了一地,母亲哭了,她的痛哭让我害怕,她那张扭曲的脸是那么的可怖,母亲用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却给我留下了终身的痛苦,我父亲一直和我说,千万不要去招惹女人,女人心是世界上最毒的东西,我不相信,可我害怕,害怕哪!
兰芳的呼吸加速了。
小老头还在说,他的泪水流了下来,小兰,我爱你,真的,从你来报社的那一天起,我就发现我爱上了你,可是我不敢对你表白,我害怕你拒绝我。我更害怕你像我母亲那样。我现在不怕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现在真的不害怕了,因为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我得了癌症,是前列腺癌,我怎么会得这种病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我和你说,我爱你,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兰芳浑身不舒服,她像掉进了一个陷阱。
小老头还在说,小兰,我只有一个愿望,你,你能陪我睡一觉吗,就一个晚上,我就满足了,我就死而无憾了!好吗,小兰,我求求你,答应我,好吗?你千万不要拒绝我,小兰,我爱你!
兰芳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了小老头的手,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冲出了这个小饭店,把小老头一个人扔在了小包厢里。。。。。。
现在,兰芳突然觉得主编很可怜。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被人了解的人生,其实每个人都活在恐惧之中,包括她自己。
兰芳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窗外的夜空。
她自然地想起了安蓉。
她伸手在头发上使劲抓了抓。
她决定马上去看看她。
安蓉没有死,但一直昏迷着。医生说,说不准她就成了植物人了。医院里的人对王子洋和安蓉的遇遭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当安蓉得知了王子洋车祸之后,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杀。只有小沈护士不得其解,就在王子洋死后一直没打通安蓉的电话,直到看到安蓉被民警李文学送到医院。
兰芳来到了医院住院部的大楼。
在进大楼前,她听见了几声猫叫,猫的叫声像孩子的夜啼。
她上楼来到了外一科。
外一科静悄悄的,病人都睡觉了了。值班的护士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兰芳在穿过长长的走廊时,听到的只是自己的脚步声。她感觉身后有一个人跟着她,她回了一下头,什么也没有,只有灯光在风中晃动。
兰芳来到了安蓉的病房。
安蓉的病房里亮着灯。
她轻轻地推门进去。
她楞住了,像一枚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看到一个穿着毕挺西装的背影。
那个男人用浑厚的男中音,在给输着液昏迷着的安蓉朗诵柳永的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中还有一股古龙香水和狐臭的味儿在流动。
男人朗颂完柳永的词,转过了身,他看着兰芳笑了,那笑容渐渐地凝固在七喜扁平的脸上,七喜突然用他惯用的娘娘腔女里女气地说,我就是王子洋,王子洋就是七喜。
兰芳见他的头发上蛰伏着一只绿色的蚂蚱。
兰芳顿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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