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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被这一记耳光打得眼冒金星,身子在地上转了半圈。待他站稳了身子正想说话之时,只觉得嘴边一热,不由伸手擦了一下,定睛望去,手上全是鲜血。这才知道那名官员恼火之下,出手甚重,已将他嘴角打破出血。
矮胖子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这位大人原来姓王,不知道在礼部官居何职啊?”
王大人方才大丢面子,心下又羞又怒。见马三在情形危急之时不顾自己先行逃开,此时又一脸谄媚地溜了回来,一腔怒火登时全都发作到他的身上,扬手便是一记耳光。眼看着马三嘴角流血,狼狈不堪,他胸口这口恶气才稍稍化解了一些。只是听到矮胖子问话,他心下一凛。方才见矮胖子喝住了乱成一团的百姓,已然知道此人极不好惹,是以他不敢狂妄,正想着如何应答才好之时,躲在他身后的张进为了讨好主人,却从他身后钻了出来,得意洋洋地说道:“王大人在礼部祠祭清吏司做经承,此次奉了尚书大人之命到成都府来办差。尔等刁民,怎么敢对王大人无礼?”
张进这马屁拍得甚是舒服,王大人脸上登时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矮胖子搔了搔头,转头对厉秋风道:“经承是什么官儿,很大么?”
厉秋风道:“礼部主管官员是礼部尚书,统管礼部事务。其下为左右侍郎,辅助礼部尚书做事。礼部下设四司,排名首位的是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及学务、科举考试。其二为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再有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四夷使者。最后为精膳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等诸事。四司之外,还设有铸印局,掌铸造皇帝宝印及内外官员印信。另设会同四译馆,掌管接待各藩属、外国贡使及通译等事务。
“这祠祭清吏司为礼部下属四司之一,主事堂官为郎中,其下有员外郎二人辅佐办事。员外郎下又有主事二人,奉郎中和员外郎之命办差。主事之下还有十几名笔帖式,协助主事办理事务。除了这十几名笔帖式之外,又有五六名经承,为祠祭清吏司办理采办等事务。”
王大人没有想到厉秋风对于礼部官制竟然如此熟悉,心下大惊,仔细看了厉秋风几眼,见这人面容普通,衣衫陈旧,并不起眼,心下惊疑不定。
矮胖子听厉秋风说了一大串话,却并没有听懂,道:“这位王大人是经承,经承下面还有什么官儿?”
厉秋风摇了摇头,道:“经承是祠祭清吏司中最小的官儿,下面没有了。”
矮胖子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下面没有了?哈哈,那岂不是成了太监?!原来这位经承大人下面没有了!哈哈,哈哈。”
王大人听矮胖子话语之中多有讥讽之意,心下恼火之极。只不过他已看出矮胖子和厉秋风不是好相与之辈,若是得罪了两人,只怕会惹出极大的麻烦。是以他强忍怒气,并没有说话。
马三方才得罪了王大人,知道他心胸狭窄,非得整治自己不可。是以他心下忐忑,正思量如何能让王大人平息怒气之时,听到矮胖子如此讥讽,暗想正是自己重新讨得王大人欢心的最好时机。是以他不顾嘴角还在流血,几步跑到王大人身前,指着矮胖子骂道:“王大人主管采办之事,是祠祭清吏司的肥缺,不晓得有多少人想坐这个位子却不得。你们两个刁民全无见识,还在这里说三道四,不怕王大人生气,要成都府衙门捉了你们去治罪么?”
他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呼”的一声响,紧接着后脑海挨了重重一击,脑袋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马三迷迷糊糊地跪到地上时,却听王大人在他身后恶狠狠地骂道:“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多嘴?!”
矮胖子和厉秋风见王大人一拳打在马三后脑海,将他击倒在地,知道马三拍马屁拍到马脚上,惹得王大人恼羞成怒。矮胖子哈哈一笑,道:“王经承,我瞧着这位王爷可怜。他的事情你若是能办,不妨帮他办了罢。”
王大人心想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老子如此说话?只是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只带着马三和张进两个奴才,若是惹恼了眼前这两人,定然讨不到好去。而且那个灰衣人熟悉官制,只怕颇有一些来历。自己摸不清楚这两人的底细,还是不要得罪他们为好。是以他强压怒气,口中说道:“这事确实不属本官管辖,就算本官想要帮忙,却也是有心无力。王爷的事情办不下来,是内务府压着不肯办。礼部就算再递折子,送上去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矮胖子听王大人如此一说,不由转头看向了厉秋风。厉秋风点了点头,示意王大人并没有说谎。矮胖子搔了搔头,正想说话,却听黄袍人愤然说道:“可是这几十年来,你们礼部却从来没有人说起此事。每次咱们将银子送到京城,不只送给礼部该管堂官,还有内务府官员一份。只是每次你们都说内务府的银子由你们转交,几十年下来,算起来不下五万两雪花白银。这笔银子到底去了哪里,你们能说得清楚吗?”
王大人颇为尴尬,口中说道:“王爷,本官是嘉靖二年的进士,到礼部当差不过七八年。老王爷和您的事情本官压根就不晓得。方才这位兄台也说过,咱们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与王爷要办的事情不沾边。是以此事本官无权干涉,还望王爷不要再与本官为难。”
黄袍人正要再说,忽听得不远处又是一阵吵闹。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从东侧的道路上来了一群人,俱都穿着公差捕快的衣衫。其中还有一顶绿呢大轿,被一众公差捕快围在中间。
王大人一见那顶轿子,认出是成都知府大人所乘,原本对矮胖子和厉秋风的忌惮之心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他面色一沉,双手扶了扶乌纱帽,咳嗽了两声,一脸威严地说道:“本官不想再与你们啰嗦。若你们还要阻拦本官办事,当心本官要成都知府衙门将你们捉去治罪。”
王大人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瞥了矮胖子一眼,目光又在厉秋风脸上掠过,最后对黄袍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爷,本官劝你还是回转王府,不要再出来胡闹。别说你只是一个落魄的皇亲,即便像宁王那样的名王,朝廷还不是想拿下便拿下?你若是有本事,尽可以给内阁递折子,看那些大佬理不理会!”
他说完之后,“哼”了一声,转身要走。黄袍人哪肯干休,正想冲上去拦他,矮胖子挡在他身前,口中说道:“他不过是一个蕞尔小吏,帮不上你的忙。你若求他办事,只能被他坑走银子。这件事阁下已办了几十年,却是一无所获。这几十年的亏,你难道还没吃够么?”
黄袍人知道矮胖子说得不错。只不过眼看着这个小人就此离去,心下又不甘心。想到自己以皇亲的身份,竟然被这不入流的小官折辱,更害得自己的妻子儿女在大街上丢尽了脸面,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双手抱紧了怀中的孩童,呜咽着哭了起来。
便在这时,忽听华服女子颤声说道:“银子!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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