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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和邵宽城同龄的男孩全都敢爱敢恨,爱情来得快去得快状如翻书。就算有暗恋这回事也不可能一暗六年,而且一般也不会“粉”上自己的邻居。
女孩姓赵,是随了母姓。邵宽城听自己的父母议论,先是说女孩的父亲在女孩出生后就死去了,后又说女孩父亲其实还在,只是远走高飞,不知所踪。总之女孩的身世有些神秘,而且,在邵宽城的感觉里,有几分悲情。
女孩从小到大的个性倒是并不悲情。她说话直率,言辞麻辣,从无忧戚之态,既不孤芳自赏,也不顾影自怜。她是邵家小院欢乐与活力的源泉,也是邵宽城内心的笑容。赵红雨高中毕业后,邵宽城就建议她报考了警察学院。警察是一个神经亢奋的职业,是一个永不服输的职业,是一个BS多愁善感的职业,比较贴合赵红雨的个性。
虽然邵宽成与赵红雨青梅竹马,但除了邵宽城父母外,几乎没人觉得他们会成一对,因为两人性格差异之大,很难互相匹配与吸引。从能力上说,赵红雨在西京警校声名显赫,学习成绩各门皆优,训练成绩更是光芒耀眼——射击拿过全校冠军,移动靶实战速射两届连冠,创下校史之最。格斗也拿过一届省厅比赛的女子冠军,在西京警界名噪一时,暗粉众多。邵宽城也就是外语还行,射击成绩刚刚过线,格斗水平常不及格,驾驶技术从来都是菜鸟级的,在校期间从没当过干部,相貌虽然不错,但于刑警这个职业来说,亦属非典型五官,多了些清秀,少了些英武。在西京警校,邵宽城唯一受人羡慕的,就是他居然与校花为邻。
邵宽成比赵红雨早一年入校,多一年警龄。赵红雨毕业分到刑侦总队,恰与邵宽城同室办公。也许仅仅因为他们每天都一同上班,一同出警,一同回家,回家一同吃饭……两人才会日久生情,从邵宽城的一厢情愿,发展到两情相悦。只不过,邵宽城始终没敢明白求爱,赵红雨毕竟是女孩子,也不可能主动挑明。两人就这么糊涂着,深情而又腼腆着,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暗恋”关系,倒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在刑侦一队的年轻人中,邵宽成属于勤恳忠厚一族,而赵红雨则是张扬与风头的典型。邵宽成工作细致,埋头苦干,却寸功未立。赵红雨浮躁好动,粗枝大叶,却屡建奇功。先在全局业务技能大比武中为刑侦总队拿了一个手枪速射团体亚军,得了一个集体嘉奖;后在一次抓捕行动中一枪打爆盗墓者的车胎而荣获个人三等功。那一枪确实打在罪犯几乎脱逃的瞬间,确保了整个任务的圆满完成,时机之准,动作之快,如无平时刻苦训练,肯定不能完成。那是赵红雨第一次在训练和比赛之外的实战射击,结果一枪成名!
除邵宽城外,大家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枪竟成绝响。赵红雨在那起盗墓案侦破之后,竟突然辞职。
在西京警界,赵红雨已算半个名人,所以她的辞职,自然引发了大面积的“惋惜”和“震惊”。先有刑侦一队的队长李进谈话规劝,后有总队领导出面挽留,无奈赵红雨去意已定,她考取了西京大学社会管理专业的研究生,警察这档事,不辞不行。
总队有些不满,离职没有仪式。赵红雨交出了制服、手枪、电脑和文件柜的钥匙,一切就算完成。她要求留下警徽做个纪念,被队长李进一口拒绝。
“警徽是警察的身份标志,也是警察的责任象征,不再具有这个身份的人,不再承担这份责任的人,不能持有。”
李进面目严肃,赵红雨不无尴尬:“啊……好吧。”
交完了该交的东西,傍晚,赵红雨照例坐邵宽城的汽车回家。这应该算是她最后一天在刑侦总队上班,下班的心情不免有些异样——几分轻松,几分不舍,感慨万千那种。
邵宽成的汽车是一辆半旧的桑塔纳,是他爸爸以前的座驾,红雨进了警队后他爸爸才让给邵宽城开的,用以每天载红雨上班下班。邵家的小院位于旧城的中心,在一片百年老巷的深处。这片老巷子已经列入西京的古城保护范围,据说报了联合国的,只可修不可拆的,可以安心住到邵宽城孙子的孙子那辈,可谓家宅永固。
进了院子,各回各屋。邵宽成的父母开始往桌上摆放碗碟筷箸。邵宽成的父亲在《古城散文》期刊做编辑,自己也写散文,不坐班的。母亲提前内退,专持家务。父母二人的习惯,不管邵宽城和赵红雨多晚回家,都要等着他们一起吃饭。邵宽成到家照例先要洗澡,他比红雨还“讲卫生”。洗完澡父母已经把饭菜摆上饭桌,邵宽城擦着头走到院里喊红雨开饭。赵红雨过来刚一坐下,邵宽城的母亲就开口问道:“辞啦?”
红雨一边大口喝水一边回答:“辞了!”
母亲说道:“辞了好,省得我整天担惊受怕,要不是宽城肯定考不上研究生,我也早让他辞了。”
赵红雨笑道:“宽城是我们总队头号乖仔,他哪敢辞职脱这身官衣。”
邵宽城用心吃饭,无甚反应。
赵红雨自从考上了西京大学的研究生,人生即将改写,前途一片光明,所以心情甚好,情绪亢奋。邵宽城避其锋芒,不与斗嘴,以免自取其辱。这天晚上吃完饭,邵宽城在厨房洗碗,忽然门铃大作,往常这个时间,照例很少有人造访。邵宽城走出厨房,看到母亲从院门那边走回屋子,对父亲说了句:“找红雨的。”
邵宽城走到窗前,向外看去,他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被红雨领进她的小屋,然后关了房门。多年以来,那间小屋几乎从无男客,所以那晚邵宽城一家都有些心神不宁。邵宽城虽然如往常一样塞上耳机强化英语,但看得出其实心不在焉。他的父亲也罕见地没看新闻联播,母亲则一直在窗前向小屋那边探头探脑。
那个中年男子在小屋里呆了半小时左右,离开时邵宽城忍着没有出来观望。红雨刚刚送走客人,关上院门,母亲就按奈不住,走出来主动探问:“来客人啦?谁呀?”在邵宽城父母的习惯上,赵红雨理应和邵宽城一样,没有任何隐私。
红雨表情有些异样,她低头走到邵家门口,抬头迎了邵宽城父母关切的目光,说了让所有人都极为意外的一句。
“我爸爸……找我来了。”
邵宽城的父母愣得说不出话来,邵宽城也摘了耳机,惊异地走出了自己的卧室……
这天晚上赵红雨睡不着觉,邵宽城一直陪她聊到很晚。赵红雨说她本来以为自己以后如果不要孩子,此生注定再无亲人,从没想到她的生活里还会出现这样一位父亲。更没想到在她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一个陌生人忽然登门造访,告诉她关于父亲的一切——父亲与她死去的母亲怎样相识,怎样相爱,怎样分手,以及父亲后来的行在,和他二十余年的事业与生活……
赵红雨这才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名人,是著名的学者和教授。她在母亲的遗物中,曾经看到过父亲的照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照,与她现在在电视上经常见到的那个学者相比,显得清瘦而又年轻。父亲是西京电视台《唐史讲坛》节目的主讲。这一阵《唐史讲坛》播得正火,赵红雨虽然没怎么看过,但知道里面的万教授家喻户晓。
这个夜晚让赵红雨惊讶得无法入睡,谁能想到在电视上讲唐史的那个人就是母亲旧照里的父亲?电视中的万教授不仅比照片中的父亲发福了不少,而且更加尊贵,更加儒雅,仪态雍容。
那个夜晚邵宽城也难以入睡,在他的习惯上,在他习惯的心理上,赵红雨就应该孤苦零丁!只有他和他的父母,才是赵红雨仅有的亲人;只有这个弹丸小院,才是赵红雨唯一的家。
但历史在此夜将进入新的段落,赵红雨从此不再是刑侦一队的一员,不再是他每天同出同入的学妹,甚至,很可能,也不再是他胜似亲人的邻居……赵红雨居然还有一个老爸,她老爸居然找她来了,她老爸居然是个名人!当然,肯定是一个大富之家!从今往后,赵红雨没有必要继续挤在这低矮的屋檐下,和这屋檐下的普通百姓比肩为邻。
一如所料,第二天下午,那个中年男子冒雨再次敲响了邵家的院门。邵宽城的母亲从窗户看到,中年人并未进门,而是把赵红雨径直带走了。
第二章
带走赵红雨的是一辆阔气的奔驰轿车,它载着红雨穿过绵延的雨雾和城市的繁华,来到一条安静的林荫小路。赵红雨就在这里下车,跟那位中年男子进入一幢独栋大宅。这是赵红雨此生进入的最高级的房子,不为其大,不为其还有二楼,也不为其讲究的落地窗帘和真皮沙发……而是因为,在这幢大宅宽阔的客厅和客厅外的走廊上,有那么多精美的陈设。赵红雨知道,那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赵红雨知道,那些瓷罐,木盒,铜佛和字画,全都是历史悠久,系出名家。
中年男子把赵红雨领进客厅后就不知所踪了,留下赵红雨自己东看西看。门口的条案上,一只被托在架子上的猎枪让红雨兴趣盎然,她伸手取下猎枪,低头寻找枪栓,她想判断这只枪只是摆设还是真的能打。如她所料,枪是真的,但没有子弹。
猎枪重新被摆在托架上,收手的瞬间一只花架上的花瓶被肘部带倒,红雨一手没能接住,花瓶触地而响,顷刻一地残缺。
声响惊动了保姆,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惊着脸大呼小叫:“啊!你怎么把它打碎啦!你怎么把它打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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