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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只怪里怪气的摇摇马和头戴可笑圆锥帽的塑胶巫师娃娃中间,安德伍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瘦小男孩。他似乎刚才一直在哭,所幸现在已经停止,只是红着眼眶、茫然地望着安德伍先生。
安德伍清了清喉咙之后说:「我叫安德伍,是你的老师。跟我来,从现在开始,你真正的生命开始了。」
小孩大声吸着鼻子。安德伍发现这孩子的下巴颤抖得厉害。他有点嫌恶地牵起小孩的手,一把拉起他,带他走出四周都是回音的走道,坐上在外头等待的车。
在回高门的途中,魔法师试着逗小孩说话,可是小孩只默默地含着泪水,让魔法师不太高兴。泄气的安德伍索性深深吐一口气,打开收音机,听板球比赛的比数。小孩依旧静静坐在后座,眼睛盯着膝盖。
安德伍太太在门口迎接他们。她拿着一盘饼干和一杯热腾腾的巧克力,急忙把小孩带进舒适的客厅。壁炉里,火焰正在跳动。
「玛莎,他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安德伍先生埋怨,「半个字都不肯说。」
「你知道原因吗?他吓坏了,可怜的孩子。交给我吧!」安德伍太太身材较小而略微丰满,白花花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她让小男孩坐在炉火旁的椅子上,递上一片饼干,可是他完全不表示感谢。
半个小时过去了,安德伍太太一直很开心,脑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小男孩喝了一点热巧克力,啃了一片饼干,除此之外就一直静静盯着炉火。最后,安德伍太太做了决定。她坐到他的旁边,双臂抱着小男孩的肩膀。
「好,亲爱的,」她说,「我们做个约定。我知道有人对你说,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你的名字,但是你可以把我当成例外。光叫你『孩子』,我没办法彻底了解你,对吧?所以,如果你肯告诉我名字,我也会告诉你我的名字,而且绝对保密。你觉得如何?你点头了?真好!我是玛莎,你是……?」
小小的鼻音传来,接着是更小的声音说道:「纳桑尼尔。」
「真是个好名字,亲爱的。别担心,我绝不会跟任何人说。有没有觉得比较好一点?再吃片饼干吧,纳桑尼尔,然后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卧房。」
安德伍太太让小男孩吃了东西、洗了澡,把他送上床铺。之后,她向在书房工作的先生报告。「终于睡着了。」她说,「他吓着了,我一点也不惊讶。这也难怪,毕竟他父母竟然以这种方式把他丢下。把那么小的孩子丢出家里,实在是不像话。」
「都是这样的,玛莎。学徒一定是从别的地方来的。」魔法师埋首在书卷里,故意头抬也不抬。
妻子完全没理会他的暗示。「应该要准许他留在家里,」她继续说道,「至少也要能偶尔见见家人。」
安德伍先生觉得烦,把书放到桌上。「你明明知道这行不通。没有人可以记得他的本名,否则以后敌人会用来伤害他。如果和家人还有联络,那么本名就没办法遗忘。此外,没有人强迫他父母把这小子抛弃。他们不想要这小孩,就是这么回事,玛莎,否则他们根本不会理会广告。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他们获得了一大笔补偿金,而这小孩以后有机会在最高层级为国服务,而国家也获得新的学徒。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大家各取所需,没有人蒙受损失。」
「都一样……」
「对我来说也没坏处,玛莎。」安德伍又拾起那本书。
「要是魔法师能自己生小孩,就不必发生那么多残酷的事情。」
「那样子就会导致王朝、家族集团彼此竞争……最后就会结下血腥世仇。玛莎,好好读历史书吧,看看义大利发生了什么事。好了,别担心那个小男孩了,他还小,很快就会把一切都给忘了。帮我弄点晚餐吧?」
从街上看,魔法师安德伍的房子是座修长、素朴、高雅的建筑,然而里面却延伸了好一段距离,有令人眼花撩乱的楼梯、走道和几层稍有变化的楼面。房子共有五层楼:地窖里面摆了酒架和一箱箱的蘑菇与干果;地面层则是会客厅、饭厅、厨房与温室。上面两层主要是浴室、卧房和工作室,而最上面则是阁楼。纳桑尼尔就睡在阁楼斜天花板与粉刷成白色的椽木之下。
每天清晨,屋顶上鸽子忽高忽低的咕咕喧闹声,会唤醒纳桑尼尔。天花板上有I扇小小的天窗,
如果他站在椅子上望出去,可以看到伦敦在雨水洗刷过后灰扑扑的地平线。这栋房子坐落在小丘上,视野很好,晴朗时还可看到城市另一头的水晶宫无线电塔。
他卧房里安置了一个便宜合板组成的衣柜、小五斗柜、桌椅和床边书架。每个星期,安德伍太太都在书桌上的花瓶,插上刚从花园里剪下的鲜花。
从悲惨的第一天开始,魔法师的太太就护着纳桑尼尔,她很喜欢他,也对他很仁慈。在家里,她甚至常常私下用本名来叫这个孩子,不管她丈夫多么不悦。
「我们连那小子的名字都不应该知道,」魔法师这样告诉妻子,「那是禁忌!这样可能害了他。他十二岁时会得到新的名字,之后,身为魔法师与男人的他,就会以这个名字度过一生。在此期间,我们绝不可以——」
「谁会注意到?」她反驳,「没有人。而且这样可以安慰这可怜的小家伙。」
她是唯一用他名字的人。家教都喊他「安德伍」,也就是他老师的姓。而老师本人只叫他「孩子」。
为了回报她的疼爱,纳桑尼尔也敞开心胸爱她,不仅把她所说的每个字谨记在心,也对她百依百顺。
纳桑尼尔在这栋房子度过一周之后,安德伍太太带了一份礼物,来到他房间。
「这给你,」她说,「虽然有点旧,也不怎么抢眼,但我想你会喜欢。」
这是一幅油画,上面有许多船逆流而上,附近则是淤泥及地势低洼的乡间,亮光保护漆因年代久远而显得黯淡,因此细部也不易看出来,但是纳桑尼尔一眼就爱上这件礼物。他看着安德伍太太把这幅画挂到书桌上的墙壁。
「纳桑尼尔,你以后会成为魔法师,」安德伍太太说,「这对任何孩子而言,都是无上的光荣。为了高尚的使命,你父母也只好做出最大的牺牲,放弃了你。不,亲爱的,别哭。因此,你也要学着坚强,尽力学习家教们教你的事。这么一来,你父母和你自己都会感到光荣。来窗户这儿,站到椅子上。好,看看外面,远处是不是有一小座高楼?」
「那座吗?」
「不,亲爱的,那是办公大楼。是左边棕色的那个,对,那就是国会大厦。最优秀的魔法师都会到那里去,治理英国和我们的帝国。安德伍先生每天都会到那里。只要你认真,完成老师交代的事,总有一天你也会去那里,而我也将觉得无比骄傲。」
「好,安德伍太太。」纳桑尼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国会大厦,直到眼睛发疼,并把它的位置牢牢记在心里。去国会……总有一天。他绝对会努力,让安德伍太太引以为荣。
随着时间流逝,加上安德伍太太的呵护,纳桑尼尔不再想家,不再思念远方的父母,而他心里那股疼痛逐渐淡去,几乎忘记它的存在。每天严格的工作与学习也加速了这个过程:他的时间几乎都忙于工作与学业,没空静下来想一想。平常早晨,安德伍太太会在他的房门敲两下,把他唤醒。
「茶放在外面的楼梯那边。用嘴巴喝,别用脚趾。」
安德伍太太老是用这段话当成每天的开场白。这是因为有天早上,脑袋还一片混沌的纳桑尼尔冲出卧室,准备下楼去浴室,一不小心踢翻了马克杯,热茶就这样泼洒到楼梯间的墙壁上。几年后茶渍还留在墙上,宛如印上去的血滴。幸好老师没发现这场灾难,因为他从没上阁楼来过。
在楼下梳洗完毕之后,纳桑尼尔便穿上上衣、灰长裤、灰长袜、黑鞋子。如果冬天屋子里会冷,则套上安德伍太太买给他的套头毛衣,上面有粗线绞织而成的那种。他会在浴室的长镜子前仔细把头梳好,再从头到尾把那个纤瘦整洁的身影打量一遍,而那拥有一张苍白面孔的身影,也同样看着他。之后,他回到后面的楼梯,带著作业走下厨房。趁着安德伍太太准备玉米片与吐司,纳桑尼尔会把昨晚没写完的作业赶完。安德伍太太常常尽力帮他。
「亚塞拜然?我记得它的首都叫做巴库。」
「巴苦?」
「对,查一下地图。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波赛尔先生说我这个星期得把中东学个精通,弄清楚那些国家和一些有的没的。」
「别沮丧。吐司烤好了。学那些『有的没的』很重要,你得先打好基础、了解背景,以后才会明白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那很无聊。」
「这是你一时的想法。我去过亚塞拜然,巴库有点脏乱,不过却是研究火灵的重镇。」
「那是什么?」
「火魔鬼,是所有魔灵中第二厉害的。亚塞拜然山区的火元素非常强,也是拜火教的发源地,他们尊敬从任何生物中所发现的圣火。巧克力酱放在玉米片后面,要的话自己拿。」
「安德伍太太,你在那边有看到巨灵吗?」
「不必到巴库就找得到巨灵了,纳桑尼尔——嘴巴里含着东西时不要说话,不然面包屑会喷得整条桌巾都是。没有,巨灵会自己找上门来,尤其在伦敦。」
「我会见到『狐狸』吗?」
「是火灵。只要你努力,不久之后就会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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