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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桑尼尔恍然大悟似地看着巴谛魔。巴谛魔得意地扬起眉毛,「你不觉得挺有趣吗?」
「的确。」纳桑尼尔心中有一股犯罪的快感,「你确定会这样?」
「我见识过那场面,很久以前,在布拉格的时候。」
「嗯,那好吧……」纳桑尼尔跨过卷轴的灰烬,一跛一跛地走到魔俑身边,身侧却痛得一颤,「啊啊……我肚子真的好痛,好像有个人曾跌在我身上一样。」
「真诡异。」
「没关系,」纳桑尼尔走到权杖边,拾起它。「好,」他说,先离开魔俑巨大的身躯几步,「我们等着瞧。」
燃烧的火焰熄灭后,符咒不过是微风中飘浮的尘埃,空气中散发一股阴森森的气味。
「卡夫卡的命脉,」巴谛魔说,「全没了。」纳桑尼尔皱了皱脸。
余烬化作一缕轻烟散去,僵直的魔俑开始浑身颤动,手臂前后摇摆,头部痉挛抽搐,胸部起起伏伏,还可以听见一声虚微的叹息,仿佛临终最后一口气。沉静了一阵子,巨石魔俑还是一动也不动。接着,它发出老树在暴风雨中咯吱咯吱的声响,拱起背来,伸直的双手又重新垂回身体两侧。魔俑又站起来了。它的头稍微倾向一侧,好像在沉思。深陷额中的第三只眼,眼神空洞死寂,幕后操控它的邪气已不复存在,但魔俑的身体还在移动。
魔俑转身,踩着疲惫的步伐,举步维艰地穿过院子。纳桑尼尔和巨灵站在一边,魔俑没理他们,用自己惯常的速度向前进,从远处乍看之下,它的精力好像旺盛如昔,但身体却已经开始转变,表面渐渐浮现细细裂痕,从原本光滑强壮的躯干开始,延伸到四肢。不断有小小块的泥团从身体表面分解,沿着魔俑行路的轨迹散落到鹅卵石地面上。
纳桑尼尔和巨灵一路尾随魔俑。纳桑尼尔浑身酸痛,一拐一拐地拄着格莱斯顿权杖。
魔俑出了拱门,离开马厩,左转往街外走去,一点也不管交通规则,大剌剌走在马路正中央。它碰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大块头的秃头小贩,刺青的手臂推着装满根茎类蔬菜的推车。那小贩一看到魔俑的尊容,先是惨叫一声,然后一阵手忙脚乱踉踉跄跄逃进旁边的巷子。魔俑无视他的存在,纳桑尼尔和巴谛魔也懒得理他,继续前行。
「假设魔俑的主人是个资深魔法师,」巴谛魔说,「只是假设喔,先提醒你,那我们现在应该是朝西敏厅前进,那可是伦敦市中心,这样一来一定会造成街上不小的骚动。」
「那最好,」纳桑尼尔说,「我就是想要这样!」时间一分分过去,他心情越来越轻松,过去几星期来的恐惧和焦虑渐渐消失,虽然对于自己今早究竟是如何从魔俑手中死里逃生,依然懵懵懂懂,但现在对他来说,那已经不重要了。昨夕一干高层魔法师对他群起而攻之,还威胁要送他去伦敦塔受审,经过这种种狼狈折磨,如今他终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再度安然脱身。他手中拿着格莱斯顿权杖——德威罗先生一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只这样,他还有眼前这个魔俑证明自己的说辞。当初没有一位部会首长相信他说的话,现在他们一定会惭愧得心服口服……达沃尔、摩坦森等人也不例外……他又可以重新回到他们的圈子里,惠特威尔女士会不会原谅他反而无关紧要了。他拖着笨重的脚步,走过萨瑟克大教堂,一路紧跟魔俑在身后,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本来,要如何处置凯蒂·琼斯是有些令人为难,但事态峰回路转,连这件事都迎刃而解了。虽然纳桑尼尔碍于情势,强词夺理地将凯蒂逮捕归案,但是内心还是对自己毁约感到有些过意不去。然而,当时现场有那么多警戒球监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根本不可能放她一马,就算他想网开一面也无能为力,但这件事终究是让他有点良心不安。现在,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个了,不管她是为了救他(他现在还是很难相信),还是她想趁乱脱逃(这个可能性比较大),那女孩都已经死了、不在了,他也用不着浪费时间想着她了。不过,他其实心里也有些遗憾……据他所观察,她是个精力充沛、天资聪颖,意志力惊人的女孩,跟那些虽然道行高深,却老是勾心斗角的坏心眼魔法师比起来,那女孩似乎更优秀。奇怪的是,纳桑尼尔在她身上依稀可看到自己的影子,因此发现她已不在人世,他几乎有点遗憾。
巨灵默默走在他旁边,仿佛陷入沉思,似乎不打算说话。纳桑尼尔耸耸肩不以为意,谁猜得出巨灵在作什么诡异白日梦啊?省省吧!
他们一路脚踩烂泥碎屑前进。魔俑身上泥土分解的速度变快了,表面千疮百孔清晰可见,四肢轮廓也渐渐走了形。他步行速度如前,但微微弯腰驼背,好像逐渐露出老态。
巴谛魔料得不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魔俑引起的骚动越来越大。他们现在走在萨瑟克大街上,街上充满小摊子,零售服饰和市井买卖的俗陋气息。他们一面走,魔俑一面把前头遇上的普通人吓得惊叫连连,魂飞魄散、抱头鼠窜,纷纷击窗破门想冲进店家或室内好逃命。一两个行人爬上电线杆,还有几个瘦子跳进下水道孔。纳桑尼尔看得窃笑连连,这些混乱并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可以杀杀普通人的气焰,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斤两,看看若无政府保护,他们会碰上什么危险,也能让他们明白邪恶魔法随时都在他们身边。这种害怕的心情,会让他们日后比较不会轻信反抗份子的谗言。
为数众多的红色警戒球出现在屋顶,静静盘旋在道路上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纳桑尼尔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脸孔,然后用一种他自以为纡尊降贵的悲天悯人眼神环顾四周损失惨重的摊贩和面色惶恐的路人。
「你朋友正在监看我们,」巨灵说,「你觉得他们看得开心吗?」
「应该是嫉妒的成分居多。」
他们经过兰伯斯地铁站,往西边前进。魔俑更不成人形了,脚步摇晃得更夸张。一大块泥土(可能是一恨手指),从身体上分解,随着烂泥一起掉落到地面。
西敏桥就在眼前,看来白厅就是魔俑的目的地没错了。纳桑尼尔想到等一下可能会爆发的冲突。魔俑的主人一定是个资深魔法师,纳桑尼尔对这点深信不疑,这个魔法师还打听出他造访布拉格的行程、派了佣兵跟踪他。除此之外,一切都还不能下定论,但谜底很快就会揭晓。
格莱斯顿权杖还舒舒服服握在他手里,他重重倚着权杖,因为腰侧还是很痛。他一面走,一面用几乎是怜爱的眼神凝视着权杖。这是摆给达沃尔等人看的。梅克皮先生会非常乐见事态如此发展。
他突然眉头一皱,那权杖会到谁手上?照理来说,应该是会收藏在政府宝库里,直到有人需要用时才会取出。但上上下下,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驾驭这权杖?他单凭信手拈来的咒语,才第一次上阵,就几乎成功驾驭权杖!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轻易控制权杖,到时候……
他叹了口气,不能把权杖留在身边真是太可惜了。但是,只要他重获德威罗的欢心,一切都有可能。耐心才是关键,他要静待良机。
他们走上一段短坡,短坡处于两座玻璃和水泥组成的了望塔之间,直通西敏桥。再过去就是国会大厦,泰晤士河在晨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河上的小船随着潮汐高低起伏。几个观光客看见惨不忍睹的魔俑,吓得越过栏杆跳进河里。
魔俑继续往前走,它的肩膀塌了,手臂和两条腿活像断肢残臂,快速分解成一团团泥巴。它步伐明显越来越东倒西歪,双腿也越来越蹒跚踉跄,它仿佛意识到时日无多,加快了走路的速度,纳桑尼尔和巨灵几乎得小跑步才跟得上。
自从他们一走上西敏桥,路上就不见半点人车踪影,纳桑尼尔现在总算明白原因何在。一小队紧张兮兮的夜警用水泥柱和拒马在桥心架起了一道封锁线,半空中还飘着一大群在第二界层张牙舞爪的野蛮妖精。众妖精一看到魔俑靠近,马上收起利牙尖爪,尖声哀嚎着仓皇撤退。一名夜警少尉缓缓向前一步,把踌躇不前、躲在柱子阴影下的部下抛在身后。
「站住!」他大声咆哮,「你将进入政府管制区域,此处严禁使用威力较强的魔法,违反规定者将以现行犯逮捕,并处以——」只听得一声像小狗的哀嚎,他就被扫到一旁,魔俑举起一只手臂,把一根柱子打到泰晤士河里,彻底毁掉整道封锁线,只在稀烂的拒马上留下一些泥巴的痕迹。纳桑尼尔和巴谛魔悠哉地在后面漫步,一边向缩成一团的警卫眨眨眼。
过了桥,过了西敏寺塔楼,他们来到一片草地。一群面色惨白的魔法师,也就是白厅各部会的小官僚,刚得知街上的骚动,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集合,敬畏地站在人行道的边缘观望,摇摇摆摆的巨人(现在体型小得多了)在白厅角落略一停顿后,转身往左,迈向西敏厅。途中有几人看到纳桑尼尔,叫住他,他就对他们比出一道冠冕堂皇的手势,「这就是本城骚动的根源,」他说,「我现在正要把它物归原主。」
他这回答引起大家的兴趣,开始是一两个,后来变成一大群人,大家跟在他身后,但始终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西敏厅大门半掩,守门人看到魔俑和后头的群众慢慢靠近,吓得抱头鼠窜。魔俑用肩膀撞开门,碰到拱门时稍稍弯腰躲了一下。但它的头看起来已不像颗头,反倒像一夜过去燃烧殆尽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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