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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重天让田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示意秘书给田健倒了杯水。
田健身体不太好,坐到沙发上就像瘫了似的,开口就说:“我要见中纪委首长!”
刘重天淡然道:“你这个要求我知道了,所以,现在我先和你谈谈。”
田健有气无力地看了刘重天一眼:“我不想和你谈,就想和中纪委首长谈!”
省检察院的老程火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刘书记能亲自和你谈,够给你面子了!”
田健不买账,情绪激动地叫了起来:“我的控诉信是写给中纪委的,我就是要见中纪委首长!对你们省里、市里的人我信不过!你们他妈的太黑了,官官相护,把人往死里整!”
老程似乎想拍桌子训斥田健,可看了看刘重天,扬到半空中的手又垂了下来,不过,话却说得意味深长:“既然我们官官相护,这么说,你还是想回镜州看守所了?是不是?”
田健一怔,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眼光怯怯地收到自己脚下,不敢做声了。
老程的声音高了起来,训斥道:“到我们专案组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就不是你了,好像真受了什么冤枉似的!田健,你如果想回镜州看守所,我们完全可以满足你……”
刘重天看了老程一眼,示意老程闭嘴。
老程明白了:“田健,你态度放老实点,好好回答刘书记的问题!”
刘重天走到田健面前,递了支烟给田健:“田健,在镜州看守所受了些委屈?
是不是?“
田健点上烟:“我说了,他们把我往死里整,几天不让我睡觉,不给我喝水,用大灯泡烤我,我昏过去,他们就用冷水浇,我醒过来后,把地上的水都舔干净了。他们当着我的面就说了,进来后就别想活着走出镜州!不是中纪委首长出面干涉,没准就死在他们手上了!”
刘重天说:“这些情况我听说了,我的意见老程他们可能也转告你了:这是不允许的,是违法犯罪,请你把它写下来,形成文字,我将责成有关部门去查,查实以后,依法惩处!”
田健仍有抵触情绪:“材料我已经写了,见了中纪委首长我就给他!”
刘重天不接这话茬儿,按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语气平和:“情况你也知道,中纪委和省委对你的举报是十分重视的,行动是果断的,措施是得力的,根本不存在你说的什么官官相护的问题。如果真有这种官官相护的问题,你也可以举报,包括对我这个省纪委常务副书记。”
田健咕噜了一句:“那你们为什么早不把白可树抓起来?这人是有名的白日闯!”
刘重天反问道:“那么,田健,在你受贿三十万的问题被揭发前,你怎么不举报呀?”
田健又叫了起来:“我是冤枉的,再说……再说,白可树是常务副市长、市委常委……”
刘重天道:“所以,就不要轻易下结论嘛,没有确凿的证据,谁有权力抓一个常务副市长呀?”稍一停顿,又和气而恳切地说,“你小伙子虽然受贿三十万,问题严重,但案发后,表现还是很好的嘛,有立功表现嘛!还不是一般的立功表现,是重大立功表现!只要你配合我们专案组工作,把白可树这帮犯罪分子的问题查清,我相信,将来法院量刑时会有说法的。”
田健哭丧着脸:“刘书记,我……我是冤枉的,真的,他们是栽赃陷害……”
刘重天摆摆手:“小伙子,这话就不要说了,问题很清楚嘛,三十万是从你卧室床下搜出来的嘛,这个基本事实你不正视?在此之前,齐小艳找你谈话,要你交赃,也莫须有?以地抵债是不是你提出来的?公司董事会没通过这个方案是不是也有会议记录?哪个环节有问题?”
田健一副委屈的样子:“照你们这么说,我真得被判个十年以上了?”
刘重天说:“判你多少年是法院的事,今天先不谈。我们继续实事求是地分析问题。你的举报材料证明,上任十个月来,你对白可树、林一达、高雅菊等人的犯罪事实是了解的,一笔笔账你都记得很清楚,包括从澳门那边搞来的证据。
可你向哪个部门举报过?没有。你在自己的问题暴露后才把材料抛出来,才给中纪委领导写了血书。你说说看,我们又该怎么看这个事实?必然会有这么一种看法:你这个刚上任的小贪被那些身居高位的大贪揪住不放,觉得自己很委屈,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才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难道说不是这样吗?啊?!“
这分析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田健的脑袋耷了下来:“好,好,刘书记,你分析得好,太好了,水平简直超过福尔摩斯了。我不说了,啥也不说了,就准备做十年大牢了!”
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可我告诉你们:这十年牢我决不会白坐!以后该怎么平反怎么平反!而且……而且,我还要起诉你们,让你们按《国家赔偿法》进行赔偿!我是经济学博士,MBA ,平均年薪一百万,十年一千万!你们……你们就看着办吧!”
老程忍不住插了上来:“嗬,田健,十年大牢一坐,你还成千万富翁了?”
脸一拉,“这梦我劝你别做,就算搞错了,你也成不了千万富翁!目前《国家赔偿法》的赔偿额是国民的年平均收入,十年只怕连十万都没有!”
田健头一昂:“你说的是目前,法律会修改,国民收入也会提高!”
老程还想说什么,刘重天阻止了:“好了,好了,这个问题不讨论了,我们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田健,我们接着谈案子……”
案子却谈不下去了,田健闭着眼睛歪在沙发上养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刘重天似乎已料定是这么个结果,挥挥手,让老程他们把田健带走了。
带走田健后,老程又回来了,建议说:“这个田健,太可气了,不行就先冷他几天……”
刘重天手一摆:“田健的事再说吧!老程,我倒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二建公司的那个杨宏志。你转告一下你们陈立仁局长,请他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必要时可以考虑拘留审查!”
老程有些吃惊:“怎么?抓杨宏志?那个举报人?刘书记,这……”
刘重天淡然道:“这什么?这个杨宏志不但是举报人,也还是行贿者嘛,此人向田健行贿三十万,难道不能拘起来审查一下吗?!”
恰在这时,省公安厅赵副厅长的电话到了,汇报说,金字塔大酒店查过了,没找到齐小艳,但有迹象证明,齐小艳曾在该酒店落过脚,——服务生私下反映:酒店总统套房曾住过一个神秘的女人,是他们老板金启明昨天夜里亲自带来的……
金启明看着赵芬芳,一脸窘迫:“……赵市长,这……这事你就别问了吧?”
赵芬芳逼视着金启明,目光冷峻,话里有话:“说,说吧,金老板,你昨夜带到总统套房的那个神秘的女人是谁呀?啊?肯定不是齐小艳,恐怕是宿娼嫖妓吧?你就给我个回答嘛!”
金启明回答了:“赵市长,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按说我真不该告诉你:那个女人既不是齐小艳,也不是娼妓小姐,是我一位女朋友,香港人,叫田甜,今天上午刚从镜州离境回港。”
赵芬芳也真做得出来,立即拿起电话:“小王,给我找镜州机场查一下,今天上午是不是有飞香港的航班?有没有一个叫田甜的女性香港居民离境赴港,查清楚后马上给我回话!”
金启明笑了:“赵市长,如果查不到这个叫田甜的香港小姐,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赵芬芳没回答,掏出一支摩尔烟,在茶几上敲了敲,噙到了嘴上。
金启明很有眼色,马上把打着了火的打火机送到赵芬芳面前。
赵芬芳一把推开了,自己用欧洲大酒店的专用长火柴点上火,缓缓抽了起来:“金老板,我就知道你要犯糊涂啊!一再提醒你,你还是执迷不悟!看来是真想给我添点小乱子了!”
金启明苦起了脸:“赵市长,你别再吓唬我了好不好?我是生意人,就知道做生意,搞经济,就像阿庆嫂在戏里唱的‘垒起七星灶,招待十六方’,见了你们哪个领导我不都恭恭敬敬?对你们领导之间的是是非非,我……我躲都躲不及,哪还敢硬往里面搅啊?!”
赵芬芳“哼”了一声,不紧不忙地说了起来:“首先得纠正一下:这可不是什么是是非非,而是大案要案!你金启明不是很关心政治吗?不是政治学院的高才生吗?十年前不也是我们镜州市政府的一位副科级干部吗?——哦,对了,一九九五年白可树还想让你出山做市政府副秘书长,跟他协调工作,都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来了,齐书记很支持哩!好像是你自己不愿干吧?你说说看,你金启明是一般的生意人吗?太谦虚了吧?你应该算是民间政治家嘛!你这个民间政治家难道不知道反腐倡廉问题是关系到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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