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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齐全盛和刘重天在国际度假中心会见并宴请了伍三元一行,热情鼓励了一番,预祝双方谈判成功,努力争取一个双赢的局面。宴会结束时已经快十点了,刘重天拉着齐全盛上了自己的车,悄悄告诉齐全盛,说是要去看一个人。车一路驶往市公安厅医院时,齐全盛才知道,刘重天提议看的这个人竟是自己女儿齐小艳,心里禁不住一阵感动,怔怔地看着刘重天,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然而,进了公安医院大门,齐全盛又有些犹豫了,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迟迟疑疑地对刘重天说:“……重天,算了吧,我看还是别去了,去了影响不太好,被人家知道,又要攻击我们搞政治妥协了!小艳的事,你就让专案组公事公办吧,我们最好都不要管!”
刘重天苦笑道:“老齐,怎么能不管呢?小艳毕竟是你女儿,又……又是这么个情况!”
齐全盛疑惑了,盯着刘重天问:“什么情况?重天,你不是说小艳已经过了危险期了吗?”
刘重天沉默片刻,缓缓开了口:“老齐,首先我要向你检讨,在小艳的问题上,我失职了,我们专案组什么地方都查过了,就是没想到她会被金启明、吉向东藏到山里去,还是你提醒了我。更要命的是,赵厅长他们采取行动时,没保护好小艳,到底让小艳出事了……”
齐全盛打断刘重天的话头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了,你老兄就别再说了,她是自己逃出去的,是自作自受,根本怪不到你!你直说好了,是不是小艳生命还有危险?是不是?”
刘重天摇摇头:“危险期真是过去了,但后遗症是严重的,很严重,医生今天告诉我,小艳从山上坠落下来时,后背着地,脊骨严重受损,已经无法复原,瘫痪已……已成定局……”
齐全盛惊呆了:“这……这就是说,小艳一……一生都离不开轮椅了?啊?”
刘重天点了点头:“老齐,现在小艳还不知道,你……你最好也不要在她面前说。”
齐全盛仰望夜空,怔了好半天,叹息着问了句:“重天,这……这是不是报应啊?”
刘重天马上明白了齐全盛的意思,忙道:“哎,老齐,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是共产党人,怎么能信这一套呢?!月茹当年出车祸是意外,今天小艳从山上摔下来也是意外嘛!”
齐全盛毅然回转身,不无哀伤地道:“算了,重天,那……那我们还是回去吧!既然……既然已经是这个情况了,就别看了!你相信我好了,我……我会正视这个现实,也会正确对待的,你和月茹七年不都挺过来了么?我……我也会挺过来的……”
刘重天不好继续勉强,叹了口气,随着齐全盛转身往门外走。
上车后,齐全盛又木然地开了口,声音沙哑而苦涩:“绑架者的情况,弄清楚了吗?”
刘重天通报道:“弄清楚了,赵副厅长汇报说,是通缉犯王国昌组织实施的犯罪。王国昌是黑社会组织的头目,手上有几条人命,绑架杨宏志,搞死祁宇宙,都是此人一手策划的。”
齐全盛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很明确地问:“怎么?和金启明、吉向东就没关系吗?”
刘重天很客观:“根据掌握的情况看,还真和金启明、吉向东无关。王国昌的老板姓涂,叫涂新刚,是香港一个黑社会组织的骨干分子。王国昌一伙人在镜州被捕后,这位涂新刚得到风声,便由香港逃往了南美,现在可能在巴西,目前,香港警察和国际刑警都在追捕……”
齐全盛把目光从车外收回,有些恼火地盯着刘重天:“重天,你是不是太书生气了?啊?境外黑社会组织怎么会对镜州这么感兴趣?怎么会对你这个省纪委书记这么感兴趣?非要陷害你,把你往死里整?啊?为什么要挟持小艳要挟我?
这明显涉及到金字塔集团的利益,幕后指挥者只能是金启明、吉向东!重天同志,我看一个都不能饶恕,应该来一次大收网了!“
刘重天想了想:“老齐,你分析得有道理,我也这样推测,可你老兄要记住,我们是一个法制的国家,必须依法办事,没有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证据,任何分析和推测都是无力的!”
齐全盛怒道:“怎么没有?齐小艳是不是落到了金启明、吉向东手上?齐小艳给我的两封信是不是金启明逼她写的?小艳又是怎么落到王国昌这伙人手上的?
这还不可以抓人吗?这是刑事犯罪,已经不是你们专案组的事了,今夜你不抓人,就由我们市局来抓吧!“
刘重天劝道:“老齐,你冷静点,我的意思不是不抓,而是等掌握了更有力的证据再抓。再说,金启明还是市人大代表,市人大不开会撤销他的代表资格,我们抓就是犯法!我看可以考虑先对吉向东实行双规,金启明就是要抓,也要等市人大开过会再说,你看呢?”
齐全盛勉强同意了,却又发泄说:“重天啊,这个市委书记我反正是干不长了,要按我过去的脾气,今夜就他妈的查封金字塔集团,把金启明、吉向东从他们的狗窝里全揪出来……”
刘重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老伙计哟,没准我也干不长了,如果那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不讲原则,护着他的宝贝儿子,我可能就犯了‘非法拘捕’罪,很可能在你前面先下台哩!”
齐全盛认真了:“重天,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抓肖兵和你没关系,完全是我们镜州市的事情,是我这个市委书记下令让公安局采取的行动,让那位领导人和我算账吧!”
事实上,直到这一刻,刘重天和齐全盛都还不知道肖兵的真实身份,二人都还担着莫大的政治风险。肖兵被捕后,仍以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儿子自居,派头摆得十足,随肖兵同时被拘捕的三个北京人也证实了肖兵的特殊身份。面对录音带,肖兵坦承不讳,说是因为酒喝多了,无意中泄了密,要镜州市委办他的泄密罪。
刘重天和齐全盛都知道,对这种酒后胡言,泄密罪是办不了的,要么立即放人,要么落实肖兵的犯罪事实,拿到犯罪证据,再向省委和党和国家领导人汇报。人既然已经抓了,当然不能这么放,也只能干到底了。于是,今天一早,齐全盛便亲自安排市局一位副局长带着几个办案人员按肖兵名片上的办公地点直扑那个老区基金会。
在公仆一区齐全盛家分手时,齐全盛又想到了这件事,忧心忡忡地对刘重天建议说:“……重天啊,你看是不是由我打个电话给秉义同志呢?肖兵这件事关系毕竟太重大了。”
刘重天直摇头:“别,别,老齐,这个电话你还是不要打,正因为关系重大,我们才不能向秉义同志汇报!汇报给秉义同志,让秉义同志怎么办?调查人员不是已经派到北京去了吗?先了解清楚再说嘛,就算肖兵没有其他的犯罪活动,也不能在镜州搞第二组织部!”最后又好心地说了句,“哦,对了,老齐,小艳瘫痪的情况,你最好暂时不要告诉雅菊。”
齐全盛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和刘重天握了握手,转身走进了自家的院门。不料,就在刘重天钻进车内,准备离去时,一辆警车打着大灯,冲到面前戛然止住了。
刘重天本能地意识到又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摇下车窗问:“怎么回事?”
前往北京的那位李副局长立即从警车里弹了出来:“哦,是刘书记啊,你怎么也在这里?我来向齐书记汇报!我们真搞对了,这个肖兵根本不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儿子,而且……”
刘重天眼睛一亮:“好了,不要在这里说了,到齐书记家再说吧!”
到了齐家客厅,李副局长连口水都没喝,便开始汇报:“齐书记、刘书记,你们的眼睛真厉害,一眼就看穿了这个骗局!肖兵这个人太可笑了,别说不是什么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儿子,连股长的儿子都不是!他父亲前年刚去世,一生当的最大的官是村民小组组长!那个老区基金会倒还真有,不过,没进行过社团登记,在北京一座豪华大楼里办公,名气很大,基金会下面还有个实业总公司,挺能唬人的。业主说他们迟早要进去,有些线索就是业主提供的,为保险起见,我们又找了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公安局的同志说,他们已经注意到这伙人的可疑情况了,正准备立案侦查。肖兵的真名叫洪小兵,曾在北京武警部队当过两年兵,因冒充武警部队首长的儿子,涉嫌从事诈骗活动,被军事法庭判刑两年,开除军籍,目前的身份是农民……”
这太富有喜剧色彩了,刘重天和齐全盛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李副局长接着说了下去,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二位领导,你们不要笑,这伙骗子的能量不小哩,来往的全是地方政府的党政官员!依法搜查时,他们实业总公司的一个副总经理正好撞到了我们的枪口上,我们突击审讯了一下,这家伙全招了:他们可不是简单的诈骗,还替人跑官买官,竟然还让他们买到了几个!
其中就包括我们镜州的一位主要领导干部!“
齐全盛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刘重天:“是我们那位想当一把手的赵芬芳市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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