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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立业自嘲道:“老书记怕我一不小心吐出个象牙来!”
高长河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说:“田立业同志,我不怕你给我吐象牙,你嘴里真能吐出象牙来,那可算得上特等保护动物,够国宝级。告诉你吧,我个人有个想法,准备让你动一动,到下面干活去!别再在机关里泡了,再泡就泡馊了!
你回去后也想想看,有没有点吃苦精神?能不能多做点实事,少空谈误国?!“
田立业试探地问:“高书记,你的意思是说,要我调离市委机关?”
高长河点点头,很明确地说:“是的,你不能在市委机关这么混下去了。”
田立业马上悟到,面前这位新书记向他下手了,想都没想,当即表示说:“那么,高书记,我就调市人大吧,这话我早想说了,连请调报告都写过。不瞒你说,就是在和你一起吃过饭后,我准备去市人大的。”
高长河冷冷一笑:“田立业同志,你就这么点出息?离开姜超林书记,你就不会工作了?再到人大去当不管部长吗?就没点做人的志气?就这么人身依附?”
这话说得太刻薄,也太一针见血,田立业觉得自己一下子被逼到了墙角上,呆住了。
高长河又盯了上来:“怎么?你还非要去追随姜书记吗?”
田立业想了好半天,终于狠下了心:“好吧,高书记,我听从组织安排!”
高长河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口气也舒缓了:“就是嘛,你田立业是党员干部,就是要听从组织安排嘛!你自己刚才也说了,早就想下去,现在我满足你的良好愿望,真让你下去了,你又吵着要去人大了,是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呀?”
田立业愤懑地想,高大书记,不是我存心和你过不去,是你存心和我过不去!
高长河却没有什么和田立业过不去的样子,离开办公桌,端着水,走到田立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说:“听说六年前你在烈山干得还是不错的嘛,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嘛!我要是姜书记就不会把你调回来。”
田立业言不由衷地应付说:“那你早来平阳就好了!”
高长河含意不明地笑笑:“说说看,当年你为什么大闹县委常委会?”
田立业忿忿道:“怎么是我大闹县委常委会?我是坚持原则,不同意耿子敬一手遮天,胡作非为!起因就是查小金库嘛,他耿子敬县政府的小金库掖了十七万,谁都不敢提,我还就不信这个邪,就是把问题摆到桌面上了嘛!不应该吗?”
高长河似笑非笑地问:“结果怎么样?”
田立业没好气地说:“十七万追缴上来了,老书记却把我调到市委当副秘书长了。”
高长河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在这件事上,老书记赏罚不明啊!”
田立业马上警觉了,高长河是在离间自己和老书记的关系!于是便说:“这不涉及赏罚问题,县委副书记是副处级,市委副秘书长也是副处级,而且许多同志还宁愿调上来做副秘书长呢!”
高长河看着田立业,问:“如果当时调走的不是你,而是耿子敬,又会怎么样呢?”
田立业仍保持着应有的警惕:“高书记,任何事情都没有‘如果’。”
高长河问得益发露骨了:“这么多年,你对姜书记就真没有一点意见?”
田立业硬生生地说:“姜书记一直对我挺好,又没打击报复我,我能有什么意见?”
高长河“哼”了一声:“那是,姜书记一直帮你卖‘匕首和投枪’嘛!”
田立业反唇相讥道:“高书记,你不也要帮我卖‘匕首和投枪’吗?你刚才不也说了么,我再写书,你也要接待处继续买?!”
高长河把手上的茶杯往茶几上一顿:“田立业,你还真想再搞安眠药?啊?
我可警告你,这种梦别再做了!下去干活就是下去干活,要准备脱层皮!“说罢,挥挥手,”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马上要和文市长一起去平轧厂!“
田立业也不惧怕,起身掉头便走。出了门就想:高长河离间失败,那将要套到他脚上的小鞋只怕会很小、很小。然而,心里却不后悔,甚或有点悲壮——为老书记这样的老领导,值得!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八日九时 烈山县委招待所
从二十七日上午九点,到二十八日上午九点,在这二十四小时中,孙亚东带着一支由三十多人组成的队伍紧张工作着,忙得像打仗。这仗打得实在漂亮,已被初步掌握的十名涉嫌者全部落网,可能留存赃证的场所全贴上了封条。第一轮突击审查在凌晨五时结束,烈山经济开发公司这座藏污纳垢的巨大冰山浮出了水面。建筑在这座冰山上的中共烈山县委和烈山县人民政府轰然垮落下来。
尤其是县委,硕果仅存者一人:金华。
现在,这位硕果仅存的烈山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正站在孙亚东面前。
孙亚东熬了一夜,两眼血红,忍不住直打哈欠。“金县长,有事么?”
金华请示道:“孙书记,您看这事闹的,这么多领导同志突然出问题,我们烈山的工作可怎么办呀?谁来主持?您看看,今天一天就有三个重要的会,原来都是耿子敬主持,下午省里还有个检查团过来……”
孙亚东不经意地说:“金县长,这事我昨天不就代表市委和你说清楚了么?
在烈山新班子确定之前,由你临时主持工作嘛。“
金华说:“孙书记,您这话是昨天下午三点说的,可三点之后,县委这边又被你们叫走了一个,政府那边又是两个,我真是没法应付了哩。”
孙亚东叹了口气说:“我知道,都知道,事先情况估计有些不足,加上事情发生得也太突然,所以,市委有点措手不及。不过,你放心,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市委马上要研究决定烈山新班子,就是这两天的事吧。你再坚持一下,尽量不要影响日常工作。有些可开可不开的会先不要开了,有些不是太急的工作可以往后推一推。金县长,你看先这样好不好?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
金华不好再说什么了,点点头出去了。
正走进门的市反贪局刘局长冲着金华的背影笑笑,对孙亚东说:“这个小女人可真不得了啊,一份举报材料端掉了烈山两套班子。”
孙亚东脸一绷:“刘局长,你这话说得可不好呀,好像缺点原则性嘛!怎么,这两套腐败的班子不该端吗?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接到这样有名有姓的确凿举报,我们的干部队伍中能多几个像金华同志这样的反腐英雄,烈山的盖子早揭开了!”
刘局长说:“也没这么简单,孙书记,你知道耿子敬和姜超林的关系嘛,现在是因为姜超林下了,他不下,就算有这种举报,只怕也查不下去。”
孙亚东挥挥手说:“这你就错了,怎么会查不下去?我们不是一直就在查嘛,包括平轧厂!烈山的班子群众反应这么大,请客送礼之风这么盛,送礼收礼动辄几千几万,正常吗?没问题真见鬼了!不过,这个经济开发公司倒也是太隐蔽了,好像连匿名举报都没接到过吧?”
刘局长点点头:“没有。上个月倒是接到过一封反映耿子敬生活作风问题的匿名信,也不知怎么寄到反贪局来了,因为是匿名,又是生活作风问题,我们也就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就动手去查,没准就把耿子敬和林萍都查出来了。”
孙亚东说:“是啊,是啊,做我们这种工作,心一定要细,眼一定要亮。”
停了一下,又问,“平轧厂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啊?”
刘局长说:“我正要向你汇报呢,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平轧厂厂长兼党委书记何卓孝有经济问题。孙书记,你都想不到这个何卓孝能搞出什么鬼来!”
孙亚东注意地看着刘局长,“哦?是不是那六十七万请客送礼账目有问题?”
刘局长摇摇头说:“根据我们深入调查,那些帐目看来出入不大,毕竟是十年的费用,大多数用项又是购买实物送关系单位,何卓孝经手也不多。何卓孝的问题出在医药费上。最近两年,此人利用职权在平轧厂报销的医药费高达三万九千多元。我们在乎轧厂副厂长牛千里等同志的配合下,比较彻底地查了一下,把原始证据都搞到手了。孙书记,何卓孝这人你是见过的,壮得像头牛,哪来的癌症啊?他胆可真不小,竟敢自己签字把这三万九千多元悄悄报销了!”
孙亚东“哼”了一声,“不是都说平轧厂没什么经济问题吗?连高长河也跟着这么说!好,就这么继续查下去,马上到一家家医院去落实,看看何卓孝这三万九千多块钱的医药费单据是怎么开出来的?谁给他开的?再重申一下,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严格保密!”
刘局长不无担心地说:“孙书记,对平轧厂,从姜超林、文春明到高长河的态度都这么明确,我们还是这么干,万一……”
孙亚东平静地道:“万一出了事,由我这个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负责,我决不会把任何责任往你们做具体工作的同志身上推,这一点请你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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