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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当了这么多年纪检干部,我还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心里真不是滋味!”
高长河意味深长地道:“我们下面的干部不容易呀!”
孙亚东感慨说:“是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所以,高书记,我建议对何卓孝的问题从宽处理!一定要从宽处理!”
高长河眼睛一亮:“哦?说说你的意见。”
孙亚东认真地想了想:“高书记,你看是不是这样?可以以诈骗罪立案,涉及三万九千多元,不立案恐怕是不行的,那就无法可言了。但是,进入法律程序后,我们市委一定要有个态度,我的意见可以考虑判处缓刑,你看呢?”
高长河十分失望,苦笑着叹了口气:“再商量吧!”
这时,文春明从滨海市昌江江堤上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围堰乡的情况,高长河大体说了一下,道是集团军出动了,一切撤离工作都落实了,要文春明放心。
文春明在电话里也把滨海这边的情况顺便向高长河通报了一下,把滨海市委书记王少波大大表扬了一番,说是王少波这些天可没闲着,指挥十万人日夜固堤,现在看来滨海不会有大问题。
这边电话刚放下,姜超林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说是集团军的几千官兵开上来了,围堰乡的撤离工作已经开始,要高长河转告省委,不必再为围堰乡的事分心了。
高长河连声向姜超林问好,一再要姜超林注意身体。
姜超林嘶哑着嗓门说:“长河,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哩!”
高长河又要田立业听电话,嘱咐田立业,一定要保护好老书记。
田立业在电话里连连应着,要高长河放心。
孙亚东也想起了田立业,说:“高书记,对田立业的问题,昨夜我就想说的,可大家在研究抗洪,加上田立业又在面前,我就没说——田立业到烈山主持工作后干得真是很不错哩,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说撤就撤,也太说不过去了吧?我们不能因为刘华波一句话就这么干嘛!既不公平,又没有原则性!”
高长河“哼”了一声:“孙书记,我可不是你,得听招呼!”
孙亚东还想争辩几句,高长河却挥了挥手:“就这样吧,孙书记,今天你值班,没有什么重大的事就别找我,我到国际酒店和国家经贸委的领导见一下面,就下去检查防汛,对付洪峰。”
孙亚东只得把没说完的话咽到肚里,起身走了,去了市委。
孙亚东刚走,刘意如又来了,高长河意识到时间到了,便随刘意如出了门。
上了车,一路往国际酒店赶时,高长河仍挂记着何卓孝的事,便问刘意如:“何卓孝的母亲昨天去世了,你知道不知道?”
刘意如说:“知道,孙书记也知道!”
高长河问:“这事你们通知何卓孝没有?”
刘意如说:“通知了。何卓孝是孝子,在电话里就哭得没人腔了。”
高长河问:“为什么不让他从上海回来?”
刘意如说:“是老何自己不愿回来,说是再有两三天上海那边就谈完了。”
高长河黑着脸不作声。
刘意如叹了口气:“高书记,就这样,孙书记还盯着人家不放哩!”
高长河闷闷不乐地说:“这你也别怪孙书记,这是孙书记的份内工作!”
刘意如淡淡笑了笑:“高书记,不是我多嘴,要我看,你这班子得调调了。”
高长河注意地看了刘意如一眼:“哦?怎么调?调谁?”
刘意如说:“当然是调孙亚东了!”
高长河故意问:“为什么不调文春明呢?”
刘意如笑了:“高书记,这您还要问我呀?你心里都不明白?”
高长河不露声色,挥挥手,“你说说看嘛!”
刘意如轻轻咳了声,慢条斯理地说起来:“有三个理由。第一、文春明对你没有期望值,而孙亚东有,孙亚东曾经是你中央党校的同学和朋友;第二、文春明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当着市长,却从来没忘记自己是市委副书记,而孙亚东抗上,经常会不自觉的忘记这一点;第三、文春明是拉纤做实事的,孙亚东主观上不论怎么想,客观上都是给你添乱的,比如何卓孝和平轧厂的事……”
高长河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主任,真厉害,短短八九天的时间,就把他的心思全揣摸透了!刘意如无疑又是正确的,可这正确依然让他很不舒服——岂但是不舒服,简直有点芒刺在背的感觉。
像刘意如这种办公室主任今后还用不用?一时真不好决定。尽管他心里对这个过于聪明的女人已经厌烦了,可真把她从身边调开,又不知该让什么人顶上来?
还有,顶上来的新主任能有刘意如这么严谨能干么?能在当紧当忙时提醒他注意诸多问题么?比如,今天这个非去参加不可的会议?
到了国际酒店,高长河像似忘记了车上的谈话,把手机交给刘意如,要刘意如注意接听围堰乡姜超林和滨海文春明的电话,一旦有意外情况,马上向他报告。
刘意如点点头,像往常一样轻声提醒说:“高书记,你也别在主席台上坐得太久了,国家经贸委的那个副主任讲完话你就走,我在车里等你,陪你到昌江大堤上检查防汛工作去,我已经通知市电视台的同志在昌江大堤上等你了!”
高长河禁不住一怔:“刘主任,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昌江大堤?你原来不是说还有计生委的会吗?不是要我去参加吗?”
刘意如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去参加计生委的会了,可该提醒你还是得提醒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提醒不提醒是我的事。我不提醒就是工作失职。我知道你满心想的都是抗洪,而且下午四点特大洪峰就要到来,你说啥也得在电视上给平阳全市军民鼓鼓劲,所以,来不及向您汇报,就这么先安排了,也不知对不对?”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安排不但对,而且对极了,只是——可恶!
周梅森《中国制造》
第十四章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一九九八年七月三日十时 镜湖市围堰乡
车载电台完成流动广播任务之后,最终定位在围堰乡政府门前百十米外的丁字路口,成了大撤退的前线指挥部。姜超林守在电台车旁,通过广播和电话把一道道命令发了出去:围堰乡运输公司四十辆解放牌卡车和其他乡属机动车辆就地征用;通往镜湖市的汽渡轮渡一律封航;除解放军救授部队之外,闲杂人员一律不准进入围堰乡撤离区;交警机动大队沿市县公路设岗布哨,引导人流向平阳和镜湖两个方向转移……为防止有遗漏的死角,姜超林要求设在乡政府大院内的电视插转站在下午二时前连续滚动播出平阳市人民政府令;要求每一个行政村支部书记和村主任在撤离前对所属村落进行仔细检查,尤其要注意保护好老人和孩子,对拒不转移的,可采取一切必要措施;要求围堰乡干部群众听从解放军同志和公安干警的指挥……
黎明前的短暂混乱结束了,在姜超林近乎蛮横的领导意志面前,大转移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姜超林注意到,八点以后,扶老携幼的滚滚人流开始出现在面前的大道上。九点左右,车门上印有运输公司字样的卡车队出现了,卡车上运送的大都是妇女、儿童。紧接着,驻平集团军的汽车团开了进来,车上满是解放军官兵。
也就在这时,交通出现了堵塞,镇子里的人车往外出,解放军的车队往里进,许多大牲畜也挤在路上,严重影响了撤离进度。姜超林一看不好,在电台前喊起了话,要求撤离的队伍绕道镇前圩堤,让解放军的救援车队先开过去。
然而,后面的人情况不明,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流从镇里和其他村子涌过来…
…
这时,田立业满头大汗从人流中挤过来,被姜超林看见了,姜超林当即嘶哑着嗓门命令道:“立业,你快过去,到路那边拦住人群,让他们分流走圩堤!”
田立业刚检查完交警机动大队的布岗情况,又累又饿,原想到电台车前吃点东西,见姜超林命令又下来了,二话没说,抓起电喇叭又挤了回去。
倒是姜超林想起来了:“立业,早饭还没吃吧?拿上面包和矿泉水。”
田立业从姜超林手里接过了面包和矿泉水,一边在人流中挤着,一边吃。
田立业刚走,身着迷彩服的集团军李军长在镜湖市委书记白艾尼的陪同下挤了过来,高喉咙大嗓门地喊:“姜书记,姜书记,你在哪呀?我们来向你报到了!”
姜超林这时已钻到了电台车里,正想继续喊话,让面前的人流先退回去,可听到李军长的叫唤,马上从车里钻出来,对李军长说:“感谢,感谢,李军长!
关键的时候还是得靠咱子弟兵呀!“
李军长笑道:“人民子弟兵嘛,人民养兵千日,现在是用兵一时,这有啥好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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