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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灿烂的年龄却遭遇这样荒谬的夜晚,而且那个夜晚的代价是多么沉重啊!
“我后来忍不住去他家找了他好几次,他不是不在家就是态度冷漠地叫我别纠缠他。有一次我在电话里哭着告诉他,跟他的那个夜晚是自己的第一次,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居然愤怒起来,冷酷无情地说他不管我是不是处女,一切都已经在那个夜晚结束了。最后他还用一种沧桑的语气告诫我说,既然敢玩,就要懂得游戏规则,谁受伤害谁活该;玩不起可以不玩,那就老老实实活着,谁也别招惹,更别招惹我们这种没心没肺的男人;也别把颓废和放纵当个时髦的玩意儿,自己问问自己,到底玩得起玩不起。
可笑的是,我居然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了,而且后来还会不由自主地用这些话来告诫别的男人,同样的沧桑,同样的冷漠无情。
那以后的我真的变了许多。从里到外都发生了改变,头发染成了红色,戴耳环,穿性感前卫的衣服,到了夜里就把自己打扮得香艳动人的,然后去酒吧,去迪厅,疯狂地跳舞,不要命地和男人拼酒;只要男人敢用挑逗的眼神看我,我就会用同样摄人魂魄的目光诱惑他,勾引他;他们在床上动情的时候,我的心却保持冷漠;如果哪个男人想在一夜之后跟我继续保持联系,我就会嘲笑他,装着沧桑的语气问他懂不懂得游戏规则,冷酷地告诫他玩不起就回家陪老婆孩子去;如果此刻他们的表情中会显露出一丝疑惑和诧异,那更好,我会很快乐,一种自虐的快乐。从那以后我学会了冷漠,冷漠地从男人们身上找乐子。”
欧阳雪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用力地呼了出来,于是她整个脸都被浓浓的烟雾遮蔽了起来,许久我才看清她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泪水终究是没有掉下,慢慢地干涸了,她的表情重又回复平静。我注视着她那张洁净秀丽的脸,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往日浓妆艳抹的模样,虽然冷漠和沧桑是那么明确地写在了脸上。
“堕落的日子也会让人心生疲惫的。那些放纵的夜晚摧毁了我,太多的酒,太多的疯狂,还有太多的男人在那些夜晚侵蚀我的身体。仅仅是身体而已,灵魂早就是空荡荡的。就这样,我成了三里屯小有名气的女人,可以说,我什么样的男人都经历过了,有钱的、长得帅的、混黑道的、玩艺术的。。。。。不一样的男人构成了不一样的夜晚,或许疯狂,或许安详;有时候可能会疯狂地作爱,也有时候大家都只是静静地聊天然后各自睡去;有些夜晚令人颓丧,也有些夜晚让人快乐。但不一样的夜晚都有一样的游戏规则——第一我不要男人的钱,我不是‘卖肉’的;第二我不把男人带到自己家里,地方都是由他们定,更多的时候是在酒店;第三我不对男人动情,他们动真情的话是他们活该,我不受任何影响;第四仅仅是一夜,标准的一夜情,坚决拒绝男人的求爱或者求婚。
我知道给自己定这样一些规则其实是在刻意要求自己,很刻意地要求自己不对男人动真感情。其实,大部分时候我是能成功地控制自己情绪的,因为大多数的男人是简单的,粗糙的,他们想要的只是纵欲的快乐。他们喜欢享受我妩媚的眼神和尚显年轻的身体,这很好,我不在乎这些,发生点什么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也许很多女孩都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是纯洁的,干净的,不会容忍自己和男人乱来,但这些对我来说实在是无所谓。我只想让自己沉溺于放纵中,让那些邪虐的快感麻痹自己;不愿去多想什么,纯洁、健康、幸福这样的字眼对我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我喜欢看着自己沦陷着,堕落着;也会挣扎,也会觉得痛不欲生,但我都坦然承受,仿佛自己生来就是要承受这些苦难的;没有怨恨过谁,也不会责备自己什么,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了,那时侯我没有想过什么未来,我觉得未来很遥远,很飘渺;我只要放纵,纵容自己所有的冷漠和邪虐。
但是,有时候,我也是脆弱的,脆弱得想在黎明出现的前夜把自己‘解决’了,但也只是一想而过,我没有勇气那样做,虽然我有勇气让自己像具尸体一样的活着。
人脆弱的时候也就容易感伤,容易被周围的人所影响,所以有些夜晚,看着男人温柔而真诚的目光,我也会渴望停留,渴望过一种健康的生活。在我看来,放纵的女人一旦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也就意味着她应该停止放纵了;如同一个杀手对人产生了怜悯之心的话,那也就意味着他应该换个职业了。
我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突然觉得疲惫了,厌倦了,心疼地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纵欲过度的脸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粉脂,目光中没有一丝神采,皮肤暗淡,失去了光泽。身上穿着一件小丑服一样希奇古怪的衣衫,里面藏着一对历经男人把玩的乳房,大得让人觉得可笑,它们像两个怪物一样,无精打采地挂在身上。注视着,注视着,我开始掉了眼泪,默默地,静静地,泪水在脸上流淌,心也在黯然哭泣。我厌恶镜中的自己,愤愤地摘下耳环,脱下衣服扔在地上。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我突然觉得脏,于是我冲进了卫生间,用力地清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从此,我停止了放纵,停止用酒精和性麻痹自己,我感觉脱胎换骨了。像你现在所看到的模样,我像个安详的妇人,喜欢这样静静地坐着,心如止水。
后来我也问过自己,是什么导致了自己的转变。没有答案,至少我现在还是难以做判断。是因为某个男人吗?我不知道。我不能肯定是哪一个夜晚震撼了我,唤醒了我。如果有的话,或许,或许就是那个哀求我一定要再和他联系的男人。
那应该是在去年的夏天,一个清凉的仲夏夜。我像头疲惫的动物,独自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歇息,让服务生感到意外的是,我没要啤酒,却点了一杯咖啡。我静静地抽着烟,不言不语。
也许那天我是遇到了什么不快乐的事情,或许是被父母呵斥了一顿,也可能是被幼儿园的孩子们折磨得精疲力竭了。总之,我觉得疲惫,不愿理睬男人的挑逗,也不想喝酒,是不敢喝了,因为胃有些酸疼。
酒吧里的喧嚣让我觉得腻烦。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以前总是喜欢闹一点的酒吧,喜欢让寻欢作乐的笑声麻痹自己。但那天我觉得恶心,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那些色咪咪的男人,再熟悉不过了,却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
我找到酒吧老板,告诉他我想弹钢琴。他觉得奇怪,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然后告诉我钢琴是没有的,用电子琴凑活一下吧。我走上台去,弹了那首‘爱的罗曼斯’——小时候每天必练的曲目。我弹得很用心,仿佛回到了色泽单调的童年,母亲在边上耐心地看我弹琴,父亲在厨房里做饭,我用怯怯的目光看着妈妈的表情,希望看到她满意的目光,否则晚饭的时间将会一直延迟下去。
童年的记忆就这样在琴声中缓缓展开,我的眼泪也开始掉了下来,也许是心酸那些辛苦练琴的日子,也许是感伤那些匆匆逝去的纯洁、健康的往昔。我想那天我弹得很好,酒吧里的人都在静静地看着我,他们的表情中也都因我而多了几份凝重,多了几份安宁。
弹完曲子,我回到座位上。突然的觉得心酸,不想在那里呆下去了,我付完帐,转身离去。站在车水马龙的三里屯大街,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脑袋一阵晕旋。对于眼前这个自己沉溺许久的地方,我竟然一下子觉得陌生,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当时我觉得头晕得厉害。感觉自己快要跌倒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对自己说,小姐,您的曲子弹得真的很好,我能跟您认识一下吗?我回过头,是一个干净,斯文的男人,三十出头,很秀气的脸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他很真诚的目光看着我,眼中看不出一丝杂念。我对他笑了笑。但此时我的头晕得难受,我挽住他的手,问他有没有车,我说自己想离开这个地方。他表情诧异地看了看我,然后叫我等他一会儿,说他马上去拿车。我蹲在马路边上,他很快把车开了过来。在车里,我告诉他随便带我去哪里都行,然后就对他不管不顾,神情忧郁地看着窗外。
看得出来当时他想对我多说点什么,也许是想说他对我的好感,也许还想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对他不理不睬,静静地躺在座位上。头晕慢慢地好了许多,我抽了支烟。他用惊讶的神情看了看我,说他没想到我是个会抽烟的女人。我没多看他一眼,心想他一定在说我是个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地对待一个男人。
后来,车停在了一个高尚住宅楼前。我下了车,看得出来当时他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挽住我的手,但我却径直进了楼道。在电梯里,他静静地注视着我,我则回敬他一个不屑的目光。他问我是不是有点累了,我说是的,很累很累。他问我是不是经常这样去陌生人的家里,然后不自然的笑了笑。我想他不是个老练的男人,怎么还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对于他的问题我也一笑而过。
他的家很整齐,甚至带着一点点清洁的味道。他让音响放一首很慢的曲子,然后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地帮我找吃的东西。
我注意到他的卧室里挂着他和妻子的结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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