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说:曾国藩家训作者:曾国藩字数:3502更新时间 : 2017-07-30 07:5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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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冈公是曾国藩的祖父,原名兴,字玉屏,中年改名星冈。他继承祖业,占有100多亩水田和多处山林、屋宇。家中“自道光元年即处顺境,历三十余年均报平安”。正因为如此,他青年时放荡游冶,酒食征逐。直到父亲死后,已过而立之年的曾星冈,挑起了一家重担,才收心治产业。他曾有一段很坦率的自述:“吾少耽游惰,往还湘潭市肆,与裘马少年相逐,或日高酣寝。长老有讥以浮薄,将覆其家者。余闻而立起自责,货马徒行。自是终身未明而起。余年三十五,始讲求农事。居枕高嵋山下,垄峻如梯,田小如瓦。吾凿石决壤,开十数畛而通为一,然后耕夫易于从事。吾听宵行水,听虫鸟鸣声以知节候,观露上禾颠以为乐。种蔬半畦,晨而耘,吾任之;夕而粪,庸保任之。入而饲豕,出而养鱼,彼此杂职之。”他是一个既管有山林田产,又雇有佣工,自己只参加辅助劳动的财主。他的儿子曾竹亭则以读书、教书终其身。这样的家庭当然已算不了“农家”,他们的子孙当然也就算不了“农家子弟”了。    
  曾星冈还常常插手地方事务,武断乡曲,“声如洪钟,见者惮慑”。他自述道:“邻里讼争,吾尝居间以解两家之纷,其尤无状者,厉辞诘责,势若霆催,而理如的破,悍夫往往神沮,或具樽酒通殷勤,一笑散去。”从这篇明显地带有美化痕迹的《大界墓表》看,从曾星冈的儿子曾竹亭后来担任湘乡全县团练总头目,“僻在穷乡,志在军国”的情况看,曾星冈、曾竹亭两代都是地方上的绅士。    
  曾国藩就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受祖父曾星冈、父亲曾竹亭的影响很深。    
  曾星冈性格暴烈,言行专横,即使对妻子王氏也是如此。王氏“虔事夫子,卑诎已甚,时逢愠怒,则辣息减食,甘受折辱,以回眷睐”。曾星冈“对子孙诸侄,则严肃异常,遇佳时令节,尤为凛不可犯”。他“气象尊严,凛然难犯”,对儿子曾竹亭尤其严峻,“往往稠人广坐,壮声呵斥;或有所不快于他人,亦痛绳长子,竟日诘数愆尤。间作激宕之辞,以为岂少我耶?举家耸惧。”儿子竹亭则“起敬起孝,屏气扶墙,躇徐进,愉色如初”。曾星冈是这个封建家庭中威严的最高统治者。    
  然而,他对子孙们的严格与严厉,在另一方面却有助于子孙的成长。道光十九年(公元1839年)十一月初一日,曾国藩动身进京散馆,在这之前的十月二十日早晨,他站在阶前向祖父说:“此次进京,求公教训。”曾星冈说:“尔的官是做不尽的,尔的才是好的,但不可傲。满招损,谦受益,尔若不傲,更好全了。”祖父的言传身教,对曾国藩极有影响,他写道:“遗训不远,至今尚如耳提面命。”他有意重提此事,用以与诸弟共勉。在另一处,曾国藩写道:“余尝细观星冈公仪表绝人,全在一‘重’字。余行路容止亦颇重厚,盖取法于星冈公。”甚至对于祖父的那种粗暴、凛然而不可犯,曾国藩也理解为:“盖亦具有一种收啬之气,不使家中欢乐过节,流于放肆也。”曾国藩还写道:“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曾星冈的言行,对曾国藩的性格的形成,是起了很大的影响的。所以,曾国藩对祖父终身敬服。他获得高官厚禄以后,仍然说:“国藩与国荃遂以微功列封疆而膺高爵,而高年及见吾祖者,咸谓吾兄弟威重智略,不逮府君远甚也。”他甚至为祖父深抱委屈,认为“王考府君群威仪言论,实有雄伟非常之慨,而终老山林,曾无奇遇重事,一发其意。”
  第三部分:居家之道三不信
  ◆原文    
  吾祖父星冈公在时,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不信地仙。卓识定志,碓乎不可摇夺,实为子孙者所当遵守!近年家中兄弟子侄于此三者,皆不免相反。余之不信僧巫,不信地仙,颇能谨遵祖训父训,而不能不信药。自八年秋起,常服鹿茸丸,是亦不能继志之一端也。以后当渐渐戒止。并函诫诸弟,戒信僧巫、地仙等事,以绍述家风。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我的祖父星冈公在世时,不信医药,不信僧人巫师,不信地仙。其远见卓识,坚决的意志,丝毫不加动摇,这确实是子孙所应当遵守的。近年来家中的兄弟子侄对于这三不信,都有相反的看法。我不信僧人巫师,不信地仙,较能遵守祖父和父亲的训诫,只是不能不信医药。从八年秋天起,我常常服鹿茸丸,这是我不能继承遗志的一个方面。以后应当慢慢戒除,并去函告诚各位弟弟,戒除信僧人巫师、地仙等方面的事,以承续我家传统。    
  ※详解    
  从曾国藩关于“三不信”的论述来看,曾国藩有时确实迂得可以。不信医药在现在看来是愚味落后的表现。曾国藩因为身体不好,只能信医药,却又想努力把它戒掉,未免荒唐。至于僧人地仙之事,属个人信仰方面的事,也不一定非要绝之而后快。如《颜氏家训》中甚至竭力宣传佛教可信:    
  “三世之事,信而有征,家世归心,勿轻慢也。其间妙旨,具诸经论,不复于此,少能赞述;但惧汝曹犹未牢固,略重劝诱尔。原夫四尘五荫,剖析形有;六舟三驾,运载群生;万行归空,千门入善,辩才智惠,岂徒《七经》、百氏之博哉?明非尧、舜、周、孔所及也。内外两教,本为一体,渐积为异,深浅不同。内典初门,设五种禁;外典仁义礼智信,皆与之符。仁者,不杀之禁也;义者,不盗之禁也;礼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酒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至如畋狩军旅,燕享刑罚,因民之性,不可卒除,就为之节,使不淫滥尔。归周、孔而背释宗,何其迷也!”    
  这段话是说:    
  佛教中过去、现在与未来之事,是可信而且有应验的,因此,我家世代都要一心向佛,对其不要轻佻怠慢。佛教的精妙之处,已完全体现在佛经中了,在此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但我担心你们尚未牢记在心,便再简略地重复一下,以作为对你们的劝告和教导。推究四尘五荫、剖析有形之物;六舟三驾,运载众生各种戒行归空,各样法门入善。辩才智慧,难道只有七经、诸子百家广博吗?很明显是尧、舜、周公、孔子所不能比的。内、外两教,原是一体,逐渐积久而成为不同的教派,深浅也不相同。佛典初始的禁要,设有五种禁戒;儒家经典的仁、义、礼、智、信,都和它们相符合。仁是不杀的禁戒,义是不盗的禁戒,礼是不邪的禁戒,智是不酒的禁戒,信是不妄的禁戒。至于像田猎军旅、宴享刑罚,顺随民众的本性,不能仓促废除,据此制定出它的节限,使它不超过限度。归依周公、孔子而背离释宗,是多么迷误啊。    
  第三部分:居家之道八本三致祥
  ◆原文    
  吾教子弟,不离八本,三致祥。八者,曰:“读古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养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治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者曰:“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吾父竹亭公之教人,则专重“孝”字;其少壮敬亲,暮年爱亲,出于至诚,故吾纂墓铭仅叙一事。吾祖星冈公之教人,则有八字、三不信。八者,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三者曰僧巫,曰地仙,曰医药,皆不信也。    
  处兹乱世,银钱愈少,则愈可免祸;用度愈省,则愈可养福。尔兄弟奉母,除“劳”字“俭”字之外,别无安身之法。吾当军事极危,辄将此二字叮嘱一篇,此外亦别无遗训之语。尔可禀告诸叔及尔母无忘。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我教育子弟,不离开八本、三致祥。“八本”指的是:读古书以训诂为本,写诗作文以声调为本,抚养长辈以得他们的欢心为本,养生以减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胡说为本,治家以不晚起为本,做官以不贪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至祥”指的是:孝导致祥瑞,勤带来吉祥,恕带来祥和。我的父亲竹亭公在教育别人时,专门注重一个“孝”字。他少壮时敬长辈,晚年时爱长辈,都是出于至诚,所以我编纂墓志铭时只说这一件事。我的祖父星冈公在教人时,则有八字、三不信。“八字”是“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三不信”是僧巫、地仙、医药,都不相信。    
  身处这个乱世中,银钱越少,越可以免去灾祸;花费越省,越可以养福。你们兄弟奉养母亲,除了劳、俭这两个字外,没有更好的安身办法,我每当遇到军事极危险时,常常把这两个字叮嘱一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遗训。你可以告诉你的各位叔叔和你母亲,请他们不要忘记。    
  ◆原文    
  凡事皆有至浅至深之道,不可须臾离者,因欲名其堂曰八本堂。其目曰:读书以训诂为本,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古人格言仅多,要之每事有第一义,必不可不竭力为之者。得之如探骊得珠,失之如舍本根图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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