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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英什么也不说,表现得既镇静又绝望。既不问李钰为什么带她来这儿,也不问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李钰一连问了很多问题,刘玉英只是一句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跟小四儿到底什么关系,六月二十七号你见过他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玉英,你是国家干部,又是政协委员,应该知道包庇罪犯的后果,我希望你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刘玉英垂下头,不再理李钰。她的脸被更深的忧郁罩住了。
还没把刘玉英关上十二小时,李钰便接到吴水县委书记郑源的电话,询问刘玉英是不是在他那儿。
“你怎么知道?”一听是郑源,李钰顿感事情有点不妙。
“我怎么知道?人大跟政协找我要人,一个市政协委员、教育局副局长突然失踪,我这个县委书记能不知道?”郑源听上去很不高兴。
李钰赶忙解释,说这事发生得突然,来不及向有关方面请示。郑源打断他:“如果人在你那,请赶快给我送回来。”
没办法,李钰只好送人。还好,刘玉英没像他担心的那样闹,她平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事儿要说还真是幸运。
人刚送走,秦默就打来电话质问他:“胡搞什么,不请示就乱带人,谁给的权力?”李钰刚要说原由,忽然想起李春江提醒他的话,忙把话咽回去,解释说是误会了,同名同姓,没搞清就把人带了。
“乱弹琴!”秦默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合上电话,李钰不安了,秦默为什么要发火,他怎么也替刘玉英说话?难道……
晚上,李钰独自来到马其鸣住处,将事情经过详细做了汇报,并且特意说,是李春江打电话让他找刘玉英的。
马其鸣默默听完,他似乎已经触摸到一点真相,但仍旧习惯性地保持着缄默,直到李钰一脸委屈地请示,要不要继续对刘玉英进行侦查,他才微笑着说:“这事一定要老秦表态,李春江提醒没错,但我们不能这样,这既是原则,也是做人的道理。”
李钰给弄得一头雾水,真不知道该听谁的。告别马其鸣后,他思虑再三,还是去敲秦默家的门。
李钰刚走,马其鸣便将电话打到郑源那儿。对这位县委书记,马其鸣了解的还不是太多,不过,他已从袁波书记多次的暗示里感觉出些什么。兴许,提拔他到市委工作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有小道消息说,如果不是郑源自己突然提出再考虑考虑,说不定在马其鸣上任以前,他就已经坐在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上了。不过马其鸣此时无暇考虑这些,电话一通,直截了当就说:“郑书记吗,我想了解一下刘玉英的情况,越详细越好,包括她的私生活。”
郑源一愣,没想到马其鸣半夜三更打这么一个电话,略一思忖,说:“马书记,这事能不能换个时间,我当面给你汇报?”马其鸣说行。此时,马其鸣已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从刘玉英身上寻到突破口,找到一条通往罪恶内幕的路径。
夜深如井,刘玉英孤单地坐在家里,心头是拂不掉的一层厚尘。真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快找上门,当李钰和他的助手敲开门时,刘玉英顿觉自己寂寞的生活要被掀翻了,说不定滚滚浪涛就要涌来。她强撑着,没让自己露出惊慌。
当然,事到如今,刘玉英也觉没什么可怕。如果一定要拿小四儿的事给她定罪,她乐意。她本来就是个有罪的人,早就该受到惩罚,只是,她不愿为曾经的丈夫也就是她一生中最恨厌的男人周传海去负罪。在周传海面前她没罪,也不存在替他负罪的可能。对这门婚姻,她一开始便说得很清楚,只是个游戏,愿意就玩,不愿意不强迫。可惜周传海既贪财又贪色,那么发生后来的不幸便不能怪她。她一次次警告他,要么离婚,要么收手,她可以陪他平平静静走完一生。可他偏是不听,既要贪婪地享受她的姿色,又要借助她去不断地实现私欲,这是多么令人憎厌又不可饶恕的一个男人啊。还好,他总算尝到了恶果。当然,她也不可能为李欣然承担什么罪过,一提李欣然,刘玉英的心暗了,真暗。
真是一场梦啊……
刘玉英痛苦地流出泪来。
刘玉英唯一愿意去承担去付出的,便是小四儿。
说来也怪,一离开床笫,小四儿立马在她眼里成了孩子,这种感觉强烈得很,而且从头至今都没有改变过。哪怕是刚刚从床上翻滚下来,她身上还蒸腾着他的热浪,她看他的眼神,便也换成了另一种。不再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而是母亲看孩子,姐姐看弟弟的那种。这种感觉折磨着她,困惑着她,却又深深诱惑着她,令她无法自拔,她知道,她是陷进去了,逃不开,真的逃不开。小四儿也是陷进去了,尽管他表现得那么冷酷,那么于情无关,可是,那双眼,只要一触到绝望中的那双眼,她便明白,这个孩子注定要成为她的殉葬品,被她异化了的爱所吞没,所击穿。
想想他们,真是一对可怜的人。一个失去孩子、失去爱情、失去女人能称之为幸福的一切;一个,却又自小狗一样生活,不知饥不知饱,更不知疼爱是个啥滋味。难怪见面的第一眼,便有了惺惺惜惺惺的那种疼惜感。日月流逝,这种疼惜慢慢演变成另一种感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屋子里漆黑一片,刘玉英懒得开灯,也不想让刺眼的灯光照亮什么,黑暗总是她喜欢的色彩,也是最真实的色彩。索性就在这黑暗里,一次次为他扯起心,想想此时他该躲在什么地方,哪儿才更安全?
警察是不会抓到他的,刘玉英担心……
她不敢想下去。
电话一遍遍叫个不停,疯狂地叫。从她被送回来,电话便像报丧一样响到现在。她知道,打电话的一定是李欣然,这个可恶的男人,他害怕了,颤抖了,一定恐惧得不知所措,所以想从她这儿得到点东西,以安抚他狂乱的心。
她凄然一笑,李欣然,你也该尝尝恶果的滋味了。
就在马其鸣决意要对刘玉英采取措施之前,秦默赶过来,坚决地阻止了马其鸣。
“这不管她的事,请不要打扰她。”秦默激动地说。
“不管她的事?”马其鸣有点纳闷。
“马书记,你并不了解情况,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她单独谈一次。”
“这……”马其鸣犹豫了。本来,刘玉英一开始也是进入他视野的,他之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是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吴水的盖子也一并掀开。现在看来不掀不行,吴水的盖子揭不开,三河这边很多事就找不到源头。三河跟吴水是搅在一起的。
“马书记,你就甭犹豫了,算我老秦求你行不?”秦默越发激动,看得出,他对刘玉英真是有一份特殊情感在里面的。
马其鸣不能不答应秦默了,也好,让他出面事情兴许会有别的转机。这么想着,他拍拍秦默的肩:“老秦,我可把话说好,如果你去了,还是撬不开她的嘴,我可要行动了。”
秦默重重地点头,眼里,滑过一层很复杂的内容。
一个小时后,秦默跟吴水县委副书记、自己的妻弟李欣然展开了激烈的对话。这是快进吴水时秦默突然做出的决定,直接去找刘玉英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他把希望最后一次寄托到妻弟李欣然身上。
李欣然对秦默的突然到访也感到震惊,不过,他还是表现得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秦默怒不可遏,愤愤地指住李欣然鼻子:“你怎么如此糊涂,一次次的,你想侥幸到啥时候?”李欣然决没想到秦默会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原以为,秦默一定是听见了啥风声,跑来跟他通气,没想……
“你走,你给我走,我这儿不欢迎你!”
“李欣然,你给我清醒点,别以为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我告诉你,这一次,你逃不了!”秦默也是太激动了,想想过去为这个人做的事、说的话、操的心,就觉自己压根不配当这个公安局长。他平静了会儿,语重心长地说:“早坦白早主动,你就听我一句劝吧。”
“行了,少在我面前演戏,我做了什么?你有什么理由指责我?”李欣然气急败坏,他最不想听的就是坦白二字。
“欣然!”秦默近乎颤抖着喊了一声,他实在想不通,作为堂堂的县委副书记,竟然如此糊涂。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我还有会,你可以走了。”李欣然打断秦默,他实在没心思听他继续说下去,况且,从秦默的态度,他已强烈地感觉到什么,这个时候他哪还有心思听他说教?
秦默僵了片刻,颓丧地道:“好吧,你的路……你自己走吧。”说完,难过地抹了把眼睛,告辞出来。
秦默刚走,李欣然便抓起电话,打给自己的儿子李华伟。情况看来比他预想的还要糟,必须让儿子先离开吴水,走得越远越好。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就在秦默决计去找马其鸣之前,他已下令,立即拘捕华欣商贸公司董事长李华伟。李欣然接连拔了好几遍儿子手机,都是关机,打到办公室,接电话的女秘书惊惶失措说,对不起,老爷子,李总让他们抓走了。
啥?李欣然身子一软,电话从手里掉了下去。
看来,他们真是要下手了。“马其鸣,你狠啊!”
秦默这天没能见到刘玉英。从李欣然那儿出来后,秦默便打电话给刘玉英。一听是他,刘玉英用很婉转也很无奈的语气说:“你不必来了,来了也没用,我是我,他是他,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把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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