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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也许要过个好几天才能真正体会得出来。除非他真能体会到,否则他就无法将自己完全投入这个“开始”。
他走出去,路下堤岸街的人行道漫步,嗅到阿姆斯特丹的清冷空气,感觉到从运河中飘上来的那种潮湿凛冽的凄寒。太阳正冉冉西落:穿过天际的云层忽隐忽现着,又红又大。令他联想起西班牙海边的那个黎明——在布拉瓦海岸边上所看到的黎明。那天夜里,他整晚徘徊在海详上,直到朝阳初露,射出万道彩霞,穿透清晨的雾气,照亮了海洋为止。他曾经走回土路的路肩斜坡,走回那堆沙土的地方……
不要再想了。那已经是另一种生活了。
两个月零五天前,竟然出乎意料的会让他在街上遇到下计程车的哈利·路易斯,而改变了他的世界。现在,两个月零五天前,那个改变终于摆在他的前面,让他去拿,去接受了。他会接受的,哈洛克虽然晓得,可是却仍然有点惘然若失:改变必须要有人来一起分享,而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他分享,没有一个人来问他,你打算教什么呢?
身穿黑礼服的侍者将那杯他点的“火中神酒”端上来,装酒的玻璃杯口,正冒着熊熊的火焰。这是一种很荒唐的噱头,而且可能去浪费掉不少好酒,可是哈利当初在华盛顿请他吃晚饭时,曾坚持两个人来过一杯。所以他今天又点了一杯,在阿姆斯特丹重温旧梦。
“谢谢你,哈利。”他等侍者离开后,就举杯遥敬他的隐形伙伴。能假想有个人少在对面,总比一个人枯坐要好些。
他从眼角瞟到一个越走越近的黑影,而且凭感官,他也能觉察得出,正有个人在朝他走过来。那是一名身穿细条纹西装的人,正朝他所坐的隔间走过来,一路穿过餐厅的暗影和灯光,越走越近。哈洛克将酒杯一斜,抬眼望来者的脸。这个人的名字叫乔治;他是中情局派驻阿姆斯特丹的情报头子。他们以前曾共事过,不太愉快,可是曾经相当专业化的合作过。
“这倒是某种宣布你位获得阿市的好方法。”他说的时候,眼睛瞟向侍者摆在哈洛克餐桌旁的小推车,那上面正放了调制“火中神酒”的银器,噱头十足。“我能否坐下?”
“十分荣幸。你好吗,乔治?”
“以前比较好。”中情局的人说着,侧身滑入哈洛克对面的沙发椅。
“那太遗憾了。要来杯酒吗?”
“这要看情况而定。”
“看什么情况?”
“看我留得够不够久。”
“真有这么神秘?”哈洛克说:“难道你现在还有任务在身吗?”
“我倒不以为我们这种人,还有什么上下班的时间之分。”
“那倒是实请。这么说,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啰?嗯,乔治?”
“目前可能是。我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意外。我听说你不干了。”
“你没听错。”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为什么不能来?我在旅行哪。我喜欢这个城市。你大可以说,以前我虽然来过这里好几次,却没有好好欣赏这座城市,而且从来还没在白天看过。”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可是并不表示我就会相信。”
“相信吧,老兄。是真的。”
“没有其他的目的?没故布疑阵?”他两眼平视着哈洛克。“我查得出来的,你晓得。”
“我哪有什么其他目的,根本没有。我已经不干了,结束了,暂时失业了。假如你去查,绝对可以查出来,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劝你不必去占用中情局的密码专线。我想整个密码早已经变了,而且所有在阿市的眼线和情报来源,都已经晓得我目前的情况了。我已经是个局外人士了,老兄。任何人不得向我接触,免得自找麻烦。”
“这些都只是表面文章。”中情局的人说。
“可是骨子里,也正是这么回事。不必去抓瞎了,你查不出什么来的。”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你在旅行,大把花钱。”情报头子上身朝桌面弯的时候,暂时住口了一下。“可是你的钱会花光的。”
“花光什么钱?”
“那笔卖命钱哪!”
“又响什么办法?反正等钱终于花光的时候,我大概也已经找到个赚钱的工作了。事实上,今天下午……”
“为什么要等钱花光了才找事赚钱?我可以马上给你一大把钞票。”
“不,你不行的,老兄。我并没有什么好卖的。”
“你当然有东西好卖。出售你的内幕情报。有人愿意出你高价。不必留姓名,没有记录,而且绝对查不到。”
“假如你是想考验我的话,你未免做得太不高明了。”
“不是考验。我只是一番好意。我不承认我是在考验你。”
“也许你是可以帮我,可是你这样子未免太笨了一点。我们怎么可以赚这种不明不白的钱?这是下三滥角色才会干的丢脸的事。”
“我也许不是你的那帮盟友,可是我也不是什么下三滥角色。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们需要你帮忙。”
“那倒好。你太看得起我了。好极了。”
“怎么样,老兄?苏联国安会的人全涌到了海牙。我们也不晓得他们到底收买到什么情报,探到了多少内幕。‘北约’的价钱也是相当有伸缩性,很愿意妥协的。”
“我们都是可以妥协的,乔治,可是我爱莫能助。讨价还价的事,你就免了吧。”
“少跟我来这套!我们哪个人没有价钱?!”
“对,我们每个人都有价钱。全都有。别再提了吧,还是喝一杯吧。”
“不,谢谢。”中情局的人靠回沙发椅背。“我看到你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还没呢。”
“滚进地狱里去吧,哈洛克。”情报头子起身离开。
“乔治。”
“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我本来想告诉你今天下午的事情,可是没让我说完。”
“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你早晓得我要告诉你什么了。你任时截到那份电报的?中午前后?”
“滚进地狱去吧。”
哈洛克看将中情局的人横过餐厅,走回自己的桌旁。他虽然看上去是一个人进餐,可是哈洛克却晓得他并非一个人。三分钟之内,他就证实自己断判果然没错。乔治一签完帐单,就很快的从拱门走入前厅——这是很差劲的一种掩饰。四十五秒钟后,一名坐在餐厅右边位子上的年轻人,也起身离去,还搂了一位有点莫名其妙的女士。再过了一分钟,坐在左边隔间的两名男子也走出了拱门。籍着微弱的灯光,哈洛克看出那两个人点的东西根本没动过,盘子上还是堆得满满的。这种掩饰也够差劲的了。
原来这伙人一直在跟踪他,盯他,到处截他。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不能让他好好独自清静一下呢?
他受够阿姆斯特丹了。
巴黎中午的太阳是一片耀眼的黄,阳光从塞纳河桥下的河面反射上来。哈洛克走到桥中央,他住的小旅馆离这儿只隔几条街,而走的这条路线,正是来往“罗浮宫”的必经之途。
他晓得绝对不能采取闪避的策略,不管他后面是什么人在跟踪,他都要装出还不晓得的模样。原来跟踪他的那辆计程车,只稍微在拐角上待了两三秒钟,就疾驰而去,丝毫没有停一下;很高明,这表示跟踪者已经提前下车了。不管他是谁,这个人现在也已经混进桥上拥挤的行人里了。
要跟踪人,最好是混在人堆里,尤其是在跟踪途中遇上了桥的时候,更要如此才行。一大堆行人在走到塞纳河的桥上以后,都驻足桥边,傻望着桥下的塞纳河。几世纪以来,人人莫不如此。假如跟踪者要化暗为明,凑上来与他交谈,就比较不会显得很露骨和突然。
哈洛克脚步一停,倚到及胸的桥拦上,点了根烟。他并没有故意对着桥下的人挥手,表示他还有同伴在下面。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抬出右手遮太阳,望着那个高大的人影从他右边走上来。
他可以分辨出那个人戴的灰尘呢礼帽,绒翻领的大衣,还有脚上穿的那双名牌皮鞋;这已经够了。这是个巴黎人,既富有又高雅,曾出现于欧洲各个有名的豪华俱乐部。此人名叫葛洛维,是巴黎最有名望的古典艺术批评家,明白他底细的人,也知道他平常尚不止贩卖这方面的知识。
他走到距离哈洛克七尺远的地方,就停步靠到桥栏上,同时伸手整了整衣领子。
“我果然没有猜错,正是你。从勃纳街开始,我就已经跟着你了。”他说话的音量控制的刚好可以让哈洛克听见。
“我晓得。你想干什么?”
“问题在于,你想干什么?为什么你要到巴黎来?我们本来听说你不干了。而且还有人特别叮嘱过我们,要离你远一点呢。”
“而且还被叮嘱过,只要我一跟什么人接触的话,立刻报告上去,对吧?”
“对。这自然是一定的。”
“可是你现在却反其道而行了。是你上来接触我。这不是很笨吗,嗯?”
“值得冒个小险,”葛洛维说完,就把腰杆挺直,向四下打量。“我们认识也不算短了,哈洛克。我根本不相信你来巴黎只是为了想来走马看花,沾点文艺气息。”
“我也不相信。谁说我想的?”
“你进入‘罗浮宫’,前后只有二十七分钟,就出来了。要想吸收点什么文化知识,时间未免太短了一点;说你进去上洗手间,时间却又好象太长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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