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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鄂伦春人就是在这样的大灾小难中,艰难地繁衍至今。我们忌讳灾难,却也无法完全避免。正视一切灾难,是每个鄂伦春人必须具备的素质。眼下,我们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再用另一场灾难叠加上去,造成更大的灾难。村里每一个成年猎户身后,都有老小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承担。你们是鄂伦春人的希望和未来,任何人都不能再出任何差错。至于那几个迟迟未归的弟兄们,我们也只有祝他们好运了。但愿他们能够熬过这场大雪……
大伙听完村长的教诲,暗暗惭愧。先前的那份固执和倔劲,也早已经不攻自破。于是主动跟老村长赔礼认错。他们的家人也上前给村长道歉,并当着村长的面,狠狠地责备了一番各自的孩子。
现在天晴了,索巴亚匆匆主持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祭神仪式,随后带着猎户,一头扎向白雪皑皑的深山老林。
就在这几天里,那几头大型野兽再也没有进村袭扰,但索巴亚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因此这次他留下一部分猎手驻守在村子里面,保护照看好村子里的老少村民和大量的牲畜。
其实这一次进山,既是寻人,更是为了狩猎。相对于那几个失踪的猎户,全村上百口人的生存无疑更加迫切。因此在这次行动中,有好几个有关狩猎和寻人的方案融会其中。作为一个村长,他必须做到兼顾全局,理性指挥。这样才能保证全村人口丰衣足食,在这片恶劣的深山老林里顽强地繁衍生息下去。
索巴亚把安塔安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带着一队轻骑先行探路。他自己和另一个猎头玛雅带着马队雪橇随后。
这次出发,除了常规的马拉雪橇以外,索巴亚还特意带上了好几匹驯鹿,这让大伙有些惊疑。
在鄂伦春人的狩猎活动中,先民们经常使用训练有素的驯鹿来拉着雪橇进山打猎。但早在很久以前,这种驯鹿拉橇的行为就已经很少看到了。原因之一便是驯鹿的力量跟速度,根本就没法和马匹比较。而这一次村长却意外地重新捡起这古老的技艺,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索巴亚挺着腰板骑在一匹高大的枣花马上,眼望着四五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进山林。他穿着一身狍皮冬袄,足蹬猪皮长靴,手上还套着一副鹿皮手套。一顶厚实的狍皮帽子微微敞开着,饱经沧桑的脸庞显露在外,神色老练而持重。两鬓的几绺灰白长发散露出来,迎风飘扬。
这时,从他身后忽然蹿上来一匹小白马。马背上面,坐着一个英俊少年,身背箭囊,红唇白齿,满脸兴奋。
“爷爷,父亲怎么还没有消息?离猎场还有多远啊……”那个少年无拘无束,勒住小马,冲着索巴亚大声喊道。他头上的狍皮帽子有些偏大,几乎就要把他的整张脸全部遮住了。
此时,少年伸手推了推帽子,露出一张完整的白嫩小脸。
索巴亚正在冥想,忽然被这一阵清脆的童声打搅,却丝毫没有烦恼。他转过头,冲着少年呵呵一笑,道:“真迪,急什么,你父亲正在前面探路呢。别乱跑,否则我随时都会让人送你回家的。”
少年闻听,瞪着眼睛,冲索巴亚吐了吐舌头,粲然一笑。
“哈哈哈……爷爷,你放心,我不乱跑。这次我一定给你打头大狍子回来。”⒌㈨2说完,紧催坐骑,一下子又蹿到前头去了。
索巴亚望着真迪的背影,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真迪今年十四岁了。他是安塔十几年前捡到的一个弃婴,这些年来一直由安塔带大。大伙都说安塔运气好,还没娶媳妇,就先捡了个儿子回来。而索巴亚更是爱屋及乌,非常喜欢这个小孩。有事没事的,经常把孩子拉在自己身边解闷。最近几年,安塔已经开始传授他狩猎技能。小家伙学了一点皮毛,马上就跃跃欲试,几次都吵着要跟着他们进山,安塔一直阻止。直到这一次,才安排让他跟着队伍,考虑着先让他接触一下狩猎的氛围和艰辛。这可把孩子给乐坏了。
索巴亚的大儿子勘多三十左右,一身戎装,面色沉黯,此时正骑马跟在父亲的身边,凝神注视着队伍前方的安塔,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每次出猎,勘多总是会跟在父亲身边。老父亲这么大年纪了,却还一直喜欢带队出猎,这让勘多很是担忧。但他深知父亲秉性,他想做的事,谁也别想拦着。好在父亲的身子骨还很健硕硬朗,加上他的经验,勘多有时候也觉得他们年轻人还真离不开他。
这场大雪,把整个山林彻底换了一个景致。因此给他们的寻人计划增添了极大的障碍。半尺深厚的积雪,把一切痕迹都掩盖在了下面。不知道那五名猎户能不能熬到被他们撞见的时刻。
不过对于狩猎来讲,这场雪却是一次不错的契机。
队伍走了半天,吃了点干粮后继续赶路。不觉之间,已经深入密林。猎户们身背箭囊,手托火枪,边走边警惕地环视四周。他们的猎狗蹦跳着或前或后,偶尔仰起脑袋,凝神伫立,细细察探空气中是否隐含有微弱的野兽味道,然后又一头向前冲去。整个队伍马不嘶,狗不吠,脚底踩在积雪上,发出一阵阵吱嘎吱嘎的声响,成了眼下密林中唯一的响动。
说到猎狗,这次出猎,索巴亚特地把唐吉那条幸存的猎狗一起带了出来,并委托一个猎户全程看管。那条叫央巴的猎狗经过几天的恢复,已经基本无碍,此时正混迹在猎狗群中,没有丝毫异常。
索巴亚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感到,整个事件怎么看都有些诡异。他坚信这条狗到了某些时候,应该会给他们指引一些线索。
按照索巴亚的计划,安塔首先会把队伍带到一处预设的猎场附近。因为这个猎场,也是六人小组之前到过的地方。索巴亚把那边作为此次出猎的第一个猎场,明显就是想把狩猎和寻人合并起来执行。
“尊敬的能库大神,请务必庇佑这几个可怜的人,我们鄂伦春族世代感谢您的恩赐……”
索巴亚仰望天空,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句话,在出发之前的祭神仪式上,索巴亚也不止一次地暗暗祈祷。
这时,索巴亚感觉队伍忽然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安塔骑着一匹高大的炭黑马,正匆匆朝他赶来。炭黑马的四蹄撩起阵阵雪花。
“村长,就快要进入猎场了……”安塔赶到索巴亚的跟前,勒住缰绳,朗声高喊。
索巴亚“哦”了一声,止住遐想。他抬起头望着安塔,眼神之中,充满了欣赏和信任。勘多坐在马背上,沉沉地望着安塔,转而又飞速瞟了一眼父亲。当他察觉到父亲投向安塔的眼光时,紧抿了一下嘴唇,把目光狠狠地移向安塔。
“安塔,那你去吧。”索巴亚吩咐安塔,“就按先前计划的那样,让弟兄们多个心眼,多看看四周有什么异常痕迹。”
“村长,你放心。”安塔说着,朝着索巴亚行了一礼,挥手勒转马头,喊了声,“那我去了。”
“父亲,我也要跟着你……”真迪在索巴亚的身后喊了一声,说着便要催马跟上安塔。
安塔见状,脸色一沉,喝道:“真迪,出门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这次让你跟着出来,只是让你感受一下。你只管好好跟爷爷做个伴,不要乱跑。”
真迪听见父亲呵斥,只好重新退了回去,小嘴巴撅得老高,一脸的不乐意。索巴亚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真迪的脑门。
“安塔,这是我们今冬头一次出猎,⒌⑨⒉你可得用点心思,一定不能出差错呀。”勘多在一边冷冷地插话。
安塔一愣,回头望了勘多一眼,朗声说道:“勘多,你放心,我安塔什么时候让村长和大家失望过。有能库大神保佑着呢!”说到最后,安塔抬手,用马鞭一指上天,转而又飞快地朝勘多瞥了一眼,暗含鄙夷,催马离去。
勘多望着安塔信心十足的背影,不禁暗暗有些愤愤然。因为冲动,身子习惯性地一紧,屁股下的马匹顿时躁动起来。勘多拽了好一阵,才让它重新安静下来。
索巴亚望着儿子的神情,轻咳了几声,微微皱起眉头:“勘多。”
索巴亚的语气明显有些生硬不快。勘多也自然知道其中的缘由。
“不要一直跟安塔怄气,你们应该团结。你老是这样,会被人笑话的。”索巴亚望着儿子,眼神焦虑,简略地说了几句。
勘多沉默着不再言语。他狠狠地抖落了一下缰绳,放任马匹原地绕了一圈,随后猛地驱动坐骑,纵马向前。
索巴亚望着飞马离去的儿子,忽然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身后的真迪瞪着远去的勘多,不满地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眼前的这个猎场,是茂村全体猎户花大力气建立起来的。不同的季节,都会猎获大量不同种类的猎物。猎场的绝对中心位置在前面一处山坳里,那里的地形犹如一个倒卧的大葫芦。葫芦的尾部,是一处开阔的平地。平地的四周就是茂密的崇山峻岭。那些从大山深谷终年流淌下来的泉水,顺着山势,一股脑儿地涌到这里交汇,于是便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水草丰美的小世界。里面不仅有终年流淌的河流、宽阔的草地,还有大片的沼泽地区。四周灌木葱茏,树林茂密,是各种食草动物的天然觅食地。所以,一到了大雪封山的时节,就会有很多食草动物来这里翻开积雪,啃食地下的草根。而因为有了食草动物的光顾,那些凶猛的食肉动物也会结伴而至,潜伏在猎场四周的隐秘之处,令人防不胜防。因此在这里狩猎,同时也具有相当的危险性。
这样一个天然的优良猎场,茂村人经过几代的摸索培育,慢慢地琢磨出一系列绝佳的狩猎方式,并一直沿用至今。
这种方式需要一定的人数和完备的狩猎工具,同时也很考验一个团队的狩猎经验和默契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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