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听见喊声，登时一阵慌乱，强烈的求生欲望油然升起，化作一股力量，全部集中在了两条腿上。
转眼之间，河水已经追上了他们。大家在奔跑时忽然感觉脚下已经有水漫过，并且正在不断上升。脚板踏在地洞里，已经发出阵阵踢踢踏踏的水声了。大家听着这股水声，神经紧张到了极点，捏着手电，跌跌撞撞，惊叫着一头朝前冲去。
怪不得这里没有一丝灰尘，没有细碎石粒，地洞的四壁光溜溜的，而且还有一个深邃的积水潭和凶猛的水生生物。原来如此。
安塔跑在最后，高声催促着大家。暗河水流上涨速度快得惊人，再不跑出这个地洞，他们几个就全完蛋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记猛烈的响声，所有人都感到脚底的河水猛然漫过了脚踝。安塔越过众人，跑到队伍的最前面，举着手电细细观察着黑洞洞的前方。
“水越来越大啦。”“我跑不动了。”“别停下，加油啊。”地洞内一阵混乱。眼见着脚底的水飞速上涨，但眼前依然漆黑一片，⒌㈨⒉黑暗中的地洞似乎无穷无尽，没有任何光明和希望。这种近似绝望的境地，让大家的神经很快接近崩溃。
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巨响，大家有了上次的经验，全都明白这股巨响意味着什么。
安塔跑在最前面，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一道急弯。他跑过急弯，迎面就望见了一股敞亮的白色。
“有洞口。”安塔高叫一声，疾步上前，马上就看清这是一个洞口。没跑几步，他就钻出地洞，眼前兀自出现一个深邃的悬崖，原来这个地洞居然是从半山腰里钻出来的。安塔赶紧伸出胳膊，一一拦住大家，以免收脚不及，一头跌落悬崖。所有人都安全地钻出地洞，在安塔的指引下，躲进出口侧面的一处凸出部。
地洞里的水势随即尾随着他们喷涌而出，一泻千里，在半山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瀑布。山谷里登时水声震天，细雾弥漫起来。这时大家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安塔一眼就看到瑟瑟发抖的蓝蓝，马上抽出猎刀，在瀑布一侧的山径里砍出一条小路，带着大家向山下走去。走到一处避风的山坳时，安塔停下来让大家找些枯木，升起几堆篝火。梁教授从背包里拿出野营的帐篷搭起，给蓝蓝更换烘烤衣服。
安塔拿出水壶，就着篝火烧了些热水，让大家喝了暖暖肚。梁教授感激安塔，拿出香烟发了一圈。大家各自嚼了些干粮，烤干了靴子，躺在地上，如释重负，大大地喘了口气。
第二十五章 前程未卜
趁大伙休息的时候，安塔爬上最近的一个山头，一番远眺，仔细确认着自己的位置。等他回来时，见大家正围坐在梁教授身边，睁大眼睛听他唾沫乱飞，讲述着刚才这个地洞的来由。
“……这种地洞，学名叫间歇性暗河。你们之前看到多布库尔河河水忽然不见，那是因为河道忽然逞上了地层断裂带，河水钻入地缝中随意蔓延，形成地下河。不过刚才这条河流，实际上是一头钻进了山体。因为这条河整个就在山间丘陵上流消。而这种地下河会有很多支流，不少支流因地层高低不同，水量的变化，会造成间歇性断流，形成地洞。而一旦水势达到一定程度，这些地洞就又会变成河流……”
安塔伫立一旁听了听，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联想起鄂伦春族关于多布库尔河源头神殿的传说，不禁一阵感慨。传说中说滔滔的多布库尔河最终一头扎进神殿中的八宝琉璃井内，并且井水永远也不会溢出。这一说法，现在看来也与现实完全吻合。他断定，先民们一定有人亲眼见过这副景象。
这让安塔深深感到，这座遗址的来由，一定跟鄂伦春族的祖先有着某种联系。他甚至有这样一种感觉，远古的先民们或许为了让族人永远记住这个地方的特征，才刻意创作了这样一个传说。而刚才的所见所闻，也证实了他的这种想法，那个地下厅堂和鄂伦春族有着不小的联系。或者说，和萨满教有着很大的关联。
正在遐想之时，忽然身边走过一人，轻轻地碰了他一下，转身一看，原来是蓝蓝。
蓝蓝刚刚穿上烘干的衣服从帐篷里钻出来，长时间的烤火，使得她的小脸通红通红。经过安塔身边的时候，长发飘舞，轻盈动人。
“安塔猎头，谢谢你帮助我们走出困境。”安塔正兀自发呆，眼前的蓝蓝忽然转身，微笑着伸出手，主动和好。安塔哦了一声，连忙伸过手去，小心地握了下蓝蓝的手。
“你没事吧。”安塔问。
“没事。”蓝蓝笑笑。
“我也要谢谢你，关键时候出手相救，否则我跟瓦加真会被拖下水去呢。”
“堂堂鄂伦春族的一名大猎头，身经百战，纵横山林，最后竟然会死在一头小小的水獭嘴里。这种事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我绝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蓝蓝捂着嘴巴略咯大笑。
安塔一听，不禁也跟羞哈哈大笑起来。⒌㈨②偷眼望去，见蓝蓝瞬间笑得前俯后仰，顾盼生姿，犹如一朵桃花艳丽绽放。安塔心中不禁一阵颤动。
那边梁教授被大家围在中间，越说越带劲。他连吹带编，大伙听得伸长了脖子，暗暗惊叹他懂得真是多，天底下几平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我们还要赶回废墟去，你跟教授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安塔收起笑容，马上就想着去找他的兄弟们。
“教授，你侃完了没有……我们还回废墟那边吗？”蓝蓝听罢，赶紧打断教授，询问道。
“回，当然回，那边我们还没怎么看清楚呢。”教授忽地起身。
“走啦，大家收拾一下。”安塔也喊了一声，转身各自收拾起来。大伙之前好不容易绝处逢生，刚才又听梁教授一通胡吹滥侃，心里痛快，走起路来也格外地轻快。没有多少时候，便走下了山腰。
安塔刚才在山顶上看清了，废墟距他们并不远，只需顺着这条山沟一直往前，再穿过一片平坦稀疏的树林就到了。
来到一处平坦的山谷以后，安塔让瓦加带队朝前赶路，他自己落在最后，掏出香烟，点燃了猛吸一口，慢慢地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心事重重。
这一天一夜来的经历，危机不断，匪夷所思，无数凶险离奇的事情，接踵而至。安塔一时之间，根本理不清这里的头绪。
想来想去，安塔渐渐把思路关注到了一个人身上——毛利。
这个闷葫芦，安塔现在是越来越放心不下了。
自从勘多率领的一队人马离奇暴毙之后，毛利就开始有些神神道道，时好时坏，行为举止，诡谲古怪。有几次，他在迷糊中甚至还想对自己不利。按照瓦加的话讲，那就是有些中邪的模样。对此安塔想了很久，有所猜测。但眼下他还不想捅破这一点，因为还不到时候。他感觉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身上，很可能隐藏着一些秘密。或者说，眼下的很多疑团，完全可能借这个从不被人正眼看待的晦气猎手身上，最终找到答案。
安塔反复思考，最后坚信这绝不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他对此很有信心。
昨天自己带人出发时，毛利忽然提出要一同前往，安塔想了想，当时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这个平时从不显山露水的末流猎手，今天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积极冲动，他那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因此这一路过来，他暗暗做了些留意。
不出所料，毛利随后还是出现了几次古怪的举止。比如说，青山掉进冰窟窿，就在救援的关键时刻，他忽然就发起病来了。再比如说，他们四人钻进炸开的地洞后，毛利忽然脱离了他的视线，随后洞口又离奇地被人炸塌，他们差点因此被困死在里面。还有，刚才大家经过那个水潭时，他又莫名其妙地朝水面扔了块石头，从而惊出了水底的怪物，大家差点为其所害……类似状况，举不胜举。
这山沟里的树林有些稀疏，低矮，但树叶却依然碧绿着，他们脚底的石缝中还不时冒出几缕青草。沿途依然看不到任何积雪，从山口吹进来的北风也不觉得特别刺骨。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离奇，这里根本不像是大冬天里的东北。
安塔记起梁教授曾答应过，他会跟自己解释这一切的，不禁抬头朝前面望去。
前边不停传来瓦加的大嗓门吆喝声，大胡子现在似乎跟教授厮混得不错，时不时地就问对方讨根烟抽。而梁教授为人也很随和，浑身没有半点知识分子的架子。
蓝蓝，这个厉害而漂亮的女子，眼下正搭着真迪的肩膀，并排走在一起，跟他说说笑笑。真迪这个小兔崽子，在被女人搂住肩头以后，竟然有了些脸红，吞吞吐吐，连话都有些说不利落。
唯独毛利，路上始终和大家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慢腾腾一个人走在队伍后面。大熊被真迪冷落之后，有些无聊，后来索性丢下真迪，甩着尾巴，小跑过来跟安塔结伴。安塔伸手捏摸着爱犬的颈脖，又轻轻在它脑门上拍了几下。前边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就响起了一阵哄笑。安塔中断思考，带着大熊疾步赶上。
毛利沉默着落在队伍后面，安塔赶上他时，也没去答理他。眼前又是一个避风的山坳，中间隐隐弥漫着一股水汽，缓缓蒸腾着，⒌9②站在这里，登时感到一股温暖。同时还有一点微微的刺鼻味道，辣人眼睛。
”教授，你该跟我说说这里的事了。”安塔赶上教授，高声提醒。梁教授一路上都在跟瓦加胡扯，这两人，一个莽汉，一个秀才，但就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从一见面起就特别投缘。教授听到安塔问话，含糊了一声，抬手指指蓝蓝，推辞说：“安塔猎头，你让蓝蓝跟你说吧，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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