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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了餐厅的门。大夫走了进去,罗杰斯跟进去之后,随手带上了门。“好吧,”阿姆斯特朗问道,“怎么回事?”
罗杰斯喉头的肌肉在颤动,他拼命咽着口水,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说:“这儿还在出事情呢,先生,我实在想不通。”
阿姆斯特朗厉声说:“事情?什么事情?”
“你可能认为我发疯了,先生。你可能会说这没什么。但是,总得解释得通啊,先生。总得解释得通啊。因为这说不过去啊!”
“行了,老兄,告诉我怎么回事?别再打哑谜了。”
罗杰斯又咽了咽口水说:“是那些小瓷人,先生。就是在桌子正中的那些。那些小瓷人,一共十个,本来是十个。这一点我可以发誓,一共是十个。”
阿姆斯特朗说道:“是的,十个。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还数来着。”
罗杰斯挨近了点。
“就是这个问题,先生。昨天晚上,我收拾桌子的时候,只有九个了,先生。我注意到了,也感到奇怪。但无非是这么一想而已。不过,今天早晨,我摆桌子的时候,没注意。因为我心里这样那样的可乱着呐。
“但是,现在,先生,我正打算收拾。请您自己看看吧,别说又该不相信我了。
“只有八个了,先生!只有八个,这叫人想不通吧?只有八个……”
第七章
一
早饭以后,埃米莉·布伦特提出,请维拉·克莱索恩同她一起再爬到岛子顶上去眺望船来了没有,维拉同意了。
空气清新,海面上泛起阵阵小白浪花,还没有渔舟出海,也没有摩托艇的踪影。
斯蒂克尔海文村子的模样还看不真切,只有高处的山坡——一座峨然突出的红色岩崖掩映着小海湾。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昨天送我们来的那个人,看上去不像是靠不住的。今天早晨这么晚了他还不来,实在很奇怪。”
维拉没说什么。她正在努力克制着越来越严重的惊慌不安。
她生气地暗自说道:“你千万要保持冷静。这哪像你啊,你不是总能把握得住自己吗?”
隔了一会儿,她说话了:“我但愿他会来。我——我真想离开。”
埃米莉·布伦特毫无表情地说道:“我相信我们是人同此心啊!”
维拉说道:“全部是那么不可思议……似乎是乱来一气。”
这位上年纪的妇女突然不由自主地说道:“我真悔恨自己怎么轻易上了当。只要稍微审查一下,那封来信其实是荒谬可笑的。可是,那时候我竟然不加怀疑——毫不怀疑。”
维拉像木头人似地应声说道:“我看也是。”
“太想当然了。”埃来莉·布伦特说道。
维拉战战兢兢地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真的认为是——像你在吃早饭时说的那样?”
“说得明确些,我亲爱的,你具体指什么呀?”
维位低声说:“你真的认为罗杰斯和他那口子干掉了那位老太太?”
埃米莉·布伦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海的那边。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个人肯定这样认为。你的看法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看。”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所有一切都证明了我的看法。那个女人晕过去了,而男的呢,失手掉了咖啡盘子,还记得吧?还有他那种解释的方式,听上去就是假的。是啊!我看是他们干的。”
维拉说道:“她的样子,看来——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害怕成这样的女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布伦特小姐喃喃地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幼儿园里挂着的一条箴言说:”有罪之人逃不脱。‘对极了,说得是。’有罪之人逃不脱。‘“
维拉慌忙站起来说:“那么,布伦特小姐……布伦特小姐……这样说来……”
“怎么啦,我亲爱的?”
“那些呢?那些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所有其它的那些控告啊——那些——那些不是真的吗?但是,要说罗杰斯两口子那件事是真的话——”她说不下去了,思想太乱了,表达不清楚。埃米莉因困惑不解而紧皱着的双眉舒展开来了。
她说道:“啊,现在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比如,那位隆巴德先生,他承认他使二十一个人陷于非命。”
维拉说道:“他们只不过是些土人而已……”
埃米莉·布伦特尖锐地说道:“不管是黑是白,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维拉心想:“我们的黑人兄弟——我们的黑人兄弟!喔,我要大笑,我要发狂,我要忘乎所以……”
埃米莉·布伦特继续深思地说道:“当然,其中有些控告完全是捕风捉影和荒谬可笑的。譬如指责法官的那条。他不过是在他的公职范围内履行了他的职责而已。还有,像那个以前的苏格兰场(指英警察局——译者注)人员以及我的那条,都是。”
她顿了顿又说下去:“自然,考虑到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我并没打算说什么。在男人们面前议论那个问题不合适。”
“不合适吗?”
维拉听出了神。布伦特小姐安详地说下去:“比阿特丽斯·泰勒是我的佣人。她是个不规矩的姑娘——我发觉得太晚了。我完全看错了她,她的表现好极了,又干净,又听话。我是很宠爱她的。当然,所有这些全是假相。她是个品德败坏、放荡不羁的女孩子。真恶心!总有好一阵子以后,我才发现她已经是像她们所说的那样‘出了问题’了。”她停顿了一下,皱起秀气的鼻梁以示不屑。“真使我大吃一惊。她父母也是规规矩矩的人,从小到大管教她很严。我对他们毫不姑息这丫头的不端行为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
维拉眼睛盯着布伦特小姐问道:“后来出了什么事了?”
“自然,我家里一分钟也容不得她。我不愿意让谁说我包庇伤风败俗的事。”维拉低声问道:“后来呢——她出了什么事了?”
布伦特小姐说道:“那个没人要的东西,良心上背了一条罪过还不够,还要造孽。自己去寻了短见。”
维拉话说得更轻了,一副惊恐万状的神色。
“她自杀了?”
“就是,她投了河。”
维拉一阵战栗。
她呆呆地瞪着布伦特小姐平静文雅的神态,说道:“当你听说她这样做了以后,你有什么感觉?你难受过吗?自我谴责过吗?”埃米莉·布伦特端正了一下姿态。
“我?我有什么可以谴责自己的?”
维拉说道:“但是,如果说就是因为你的——狠心肠——逼得她出此下策的话……”埃米莉·布伦特狠狠地说道:“她自作——咎由自取——她自受。要是她规规矩矩安分守己,这些事情本来就不会发生的。”
她转过脸来冲着维拉,毫无负疚之意,眼神坦然,既冷酷又自信。埃米莉·布伦特正高踞在印地安岛之巅,自得于自己的道德修养之中。
忽然之间——对维拉说来:这位小个子的上了年岁的老姑娘不只是稍微有点可笑而已,而是——可怕!
二
阿姆斯特朗大夫从餐厅走出来,又一次来到了平合上。
法官正坐在一把椅子里,安逸地眺望着大海。隆巴德和布洛尔在左边抽着烟,但沉默不语。
像上次那样,大夫又迟疑了一阵子,把眼光落在法官身上了。他有些犯疑,要找个人一块儿合计合计。法官的头脑既敏捷又富于条理,这他是领教过了的。他所以还在犹豫不决是因为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的脑子虽灵,但终究老了,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阿姆斯特朗感到他所需要的却是闻风而至的男子。
他打定了主意。
“隆巴德,我跟你谈一句话行吗?”
菲利普一惊。
“当然。”
两人一起离开了平台。他们走下斜坡,朝海的一边走去。到了谁都听不见他们的地方,阿姆斯特朗说:“咱们会诊一下。”
隆巴德皱着眉头说道:“亲爱的老朋友,我可不懂得医道。”
“不,不,我是指总的情况。”
“喔,那可以。”
阿姆斯特朗说道:“坦率地说,你现在怎么看?”
隆巴德想了想之后才说:“你是有所指的吧?”
“关于那个女人的那桩事,你有什么看法?你同意布洛尔的道理吗?”
菲利普抬头喷了口烟,说道:“就她的那桩事情看,所说的完全有理。”
“是这样。”
听口气,阿姆斯特朗似乎松了一口气。菲利普·隆巴德精得很呐!
隆巴德又继续讲下去:“姑且认为罗杰斯先生和太太那时候顺利地得了手,其实,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办不到的理由。具体说来,你看他们是怎样下手的?把那位老太太毒死的吗?”
阿姆斯特朗慢悠悠地说:“也许比这还容易。今天早晨我问过罗杰斯那位布雷迪小姐害什么病来着。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不需要在病情及治疗方面刨根问底,总是心脏上的那种毛病,用的是亚硝酸戊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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