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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驰离了柏油路,驶进了绵长的海岸上,停在布满海藻与砾石的沙滩上。
“宁队?”简绿竹似乎听不到身后的喘息声了,惊得急忙回头望去。
陷入半昏迷中的宁夏初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只见晶莹闪烁,他轻声说:“绿竹,来我身边坐下。”
简绿竹依言坐到了后座,并轻轻扶着他。
宁夏初勉强抬起手臂,似乎想碰车顶天窗的开关,但手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来,简绿竹急忙欠身,把天窗打开一半,寒冷的海风立刻灌了进来,但也因此可以看到絮乱阴云中零星闪烁的星。
月光并不清晰,海水也泛着模糊的光泽,在黑暗中一浪推着一浪,喧哗推搡着争相在海岸上粉身碎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咸味,但对于长居海边的人来说,深吸一口气,肺腑中却是充满了熟悉的气息,也充满了海的力量和海的气魄。
宁夏初深吸了一口气,“真好。”声音中饱含着喜悦与满足。
简绿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什么好?”
“很想跟你一起看日出……”宁夏初陷入了恍惚中,仿佛在梦境中臆语,“那天,就是度假村夜袭案的早上……在钱香语的病房里,我……第一次认真地看日出,发现竟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暖,仿佛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那一刻……我决定办完这次案子后,邀你一起到海边看日出……一起感受那种震撼……一起沐浴在可以净化一切黑暗的阳光下……”
他说得越来越吃力,突然伸手盖在简绿竹的手上,“绿竹……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天天在一起……在50年后仍然能携手一起看……日出……”
宁夏初的手指冰冷,然而简绿竹的手指同样冰冷,她用另一只手盖在宁夏初的手上,用力合握住了他的手掌。看宁夏初的症状,看来“鬼神泣”的效力并不能完全由输血而传递。宁夏初上次受伤还没完全好转,这次又受枪伤,眼见是不行了。
想到这里,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简绿竹心中悲痛已极,无声地哭泣,却怕宁夏初伤心,强忍着回答他:“宁队……夏初,我答应你,我们会一起看日出,会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生离死别(4)
宁夏初没有说话,仿佛睡着了般,但却仍然仰望着星空,仿佛在等待日出。
简绿竹泪眼迷离,模糊了视线,却见宁夏初仍然一动不动。她迟疑着,伸手探了探宁夏初的鼻息,心中“轰”一声巨响,有什么在瞬间崩塌下来。
宁夏初并没有等到日出,2007年的第二次日出。他面上带着不甘,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听到了简绿竹的承诺。
夜更黑了……
黎明前的黑暗尽管笼罩了世间的一切,却仍然不得不向光明低头。远方的海水中蕴育着生命的力量,逐渐变得发白。一轮红日极为艰难地自深渊中冉冉升起,猛然一挣,脱离了海水的束缚,带着偌大的红晕,在朝雾与水气的掩饰下,朴实无华,却又饱蓄着力量。迷离朦胧的雾气仿佛流动着桔色的橙汁,在朝阳内敛的灼热下,水雾蒸腾,云蒸霞蔚。
简绿竹握着宁夏初冰冷的手,轻声说道:“夏初,你看到了吗?日出了。”
她终究还是放开了宁夏初的手,最后看了他一眼,下了车,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疲倦、沧桑、无奈。他们会找到他的,而她,却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简绿竹步行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公车站点,但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公车出现。海边虽然偏僻,但她在这一个多小时里,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人、一辆车出现。
最终还是一辆外地的大货车经过,被简绿竹拦下,才把她捎进了市内。那辆车拉了一车杀虫剂,是从邻市运来,然而那司机对汉城市泛滥的蟑螂极为畏惧,把车开到指定地点后,就催着工人们尽快卸下杀虫剂,生怕拖延了会让蟑螂钻进自己的车里。
在混乱中,简绿竹悄然离开了那里。
每天早上七八点正是上班高峰,往日这个时候车流拥挤不堪,咒骂声与喇叭声交相辉映。而人们更是来去匆匆,冷漠地将自己包在壳子里,努力保持与别人之间的距离。报摊上将国内外时事要闻化为一枚硬币,食铺里热气腾腾,香飘四处,充满了生机。然而今天这一切却发生了翻来覆去的变化。
简绿竹视线中的所有门和窗都是紧闭的,根本见不到行人,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在街上巡逻。平日川流不息的宽敞车道上,往来车辆屈指可数。除了警车、军车及运输用的货车,偶尔有民用车辆出现,也是匆匆而过,仿佛一停下来就会被大量蟑螂包围。
空气中弥漫着杀虫剂刺鼻的味道,然而一只黑色的变种蟑螂还是大摇大摆从简绿竹身边的墙角而过,钻进了下水道中。
不远处的一排商铺里,有一户刚遭过火灾不久,地上水渍尤存,屋顶开了天窗,焦黑凄凉。即使如此,仍无人关心。
骤眼望去,整座城市荒凉如死城,被人遗弃般凄凄惨惨,空空荡荡。
变种蟑螂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几十万人口的城市变成了这样,如果蔓延开来会有多么恐怖?
简绿竹不寒而颤,而天空却愈发阴沉了下来,零星飘起了雨丝,粘在脸上冰冰冷冷。
超强台风就要近了……
水淹汉城(1)
宁秋阑默默地站在墓前,大理石碑上的照片里,宁夏初微露着雪白的牙齿,对着他温和地笑着。
宁夏初的葬礼在他去世的第二天举行,就葬在他们父母坟墓的右旁。所有熟悉与不熟悉他的同事与专案组成员都参与了这个令人压抑的葬礼。
黑色的警服,银亮的警花,肃穆的表情,悲伤的心情,共同为英年早逝的宁夏初送行。
所有人都不知如何安慰宁秋阑,他紧抿嘴唇,面无表情,只是直直地瞪着墓碑。
人们仍然徒劳地说着真诚却又毫无意义的安慰词语,然后知趣地散开,给宁氏兄弟留下私密的空间。
宁秋阑将自己的警帽扣在墓碑上,仿佛回到了初次看到宁夏初身着警服的时光,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吧。刚从机场出口出来,看到宁夏初的笑容,他才恍然,弟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凡事总喜欢跟着自己转的小孩子了。
痛苦突然无法控制地袭来,宁秋阑笔挺的腰突然佝偻了下来,一直在人前伪装的冷漠被硬生生撕裂,血淋淋地暴晒在日光下,而往事也走马灯地在脑海中转个不休,一再撕挖着心中的伤口。
“你们都只有彼此这一个亲人了,好好照顾他。亲情是怎样都无法割舍的。”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是简绿竹,那夜在医院,宁夏初的病床前对自己说的。宁秋阑闭了闭眼睛。他从没有想到过弟弟会比自己早离世间,也从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自己亲手送弟弟离开了人世。
早上停了一阵的雨骤然急促地再次下了起来,密集,冰冷,带着超强台风的前奏,肆无忌惮地挥洒人间。
雨水滴在半黄微绿的草坪上,又立刻以完美的弧度滑落,在草叶上留下一滴泪痕,没入土中。而更多的雨水再次融进土中,在叶子上留下无尽的泪痕。
宁秋阑仰头望天,脸庞上瞬时沾满了雨水,滚滚滑落,宛若泪水。他抬手擦了擦眼睛,不知自己在刹那间心底的一方被铮然拨动的心悸是否是痛,也不知脸庞上的液体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继续仰着头,紧闭着双眼,感受着自然的泪水。举天同恸,为宁夏初落泪。
“夏初,对不起……”宁秋阑双唇微阖,声音低若耳语。
“你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清朗的女声自身后突兀响起,饱含愤怒、悲痛及不屑。
宁秋阑仍然仰面,更加急促的雨水击打在脸上,隐隐生痛,然而他却一声不发,仿佛希望这纯洁的无根之水能洗去自己的痛。
“以你的智谋,你早就在怀疑钱氏与金守坤,你这次回汉城办案,恐怕也是以办案的名义,为父母报仇。我们所有人——我、夏初、香语,甚至火炬木小组与金守坤全都在你的算计内对不对?否则你就算再神,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里就理清这么复杂的关系,并且仅凭一些琐碎的证据就能推理出所有的案情。我们都是你的棋子,在你的幕后操纵下走着你早就盘算好的路线,而结局恐怕也早在你的预料中,只是你没有预料到夏初对简绿竹的感情,没有料到他会数次帮助简绿竹,并且最后命丧你的手中,对吧。”
宁秋阑缓缓低下头,转身,目光如刀,冷冷瞅着面前穿着黑色风衣,面寒如水的女子。
“我该怎么称呼你?”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听不出感情的波动。
“你可以还叫我简绿竹,只是以前的简绿竹死了。”面前黑衣黑裤的简绿竹眼神凌厉,清秀的脸庞因为仇恨而变得狰狞扭曲。
“我宁愿看到以前的那个简绿竹,而不是她的第二重人格——一个恶劣的仿制品。”
简绿竹目不转睛地回瞪他:“你几时也软弱到只能以言语来反击敌人了?宁秋阑,亲手杀死自己最后一个亲人,这种事你不是天下第一个做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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