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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章桐又指出了两个深感困惑的发现,她走到解剖台前,伸手指向头颅脖颈处的断口,说:“亚楠,你看死者颈部的切口,你是否感觉到了什么?”
王亚楠两眼死死地盯着:“太整齐了!”
“对,要知道切人脑袋可不同于切一块豆腐,轻轻地不费吹灰之力就行了,即使断了,也会有明显的参差不齐的创面。但是这儿没有。”章桐感觉声音冷酷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这把刀太快了!”章桐最后说道,话语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王亚楠突然皱眉说道:“昨天发现的尸体上也是这么干脆利落的一刀!”
“对!我已经把断口处的取样送往痕检组了,希望我的判断是错误的。”章桐的声音越来越低,心情也变得很沉重。
“还有别的发现吗?”王亚楠的口气变得很急切。
章桐点点头:“目前我还不敢肯定与这件案子有关联,但你来看!”章桐来到解剖室墙上挂着的灯箱旁,打开了灯,指着那幅头颅断层扫描图,向站在身旁的王亚楠解释说:“你看,在中脑前丘和丘脑之间,本有一个豆状小体,那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松果体’,我们每个人都有。它能合成、分泌多种生物胶和肽状物质,主要具有调节神经的分泌和生殖系统的功能等。通俗一点儿说,就是我们大脑的最中心也是最重要的区域。但是,”章桐神色严肃地回头看着王亚楠,“她的松果体不见了。或者说,是被摘除了。”
“凶手不会连这都偷吧?”王亚楠一脸的疑惑,“有什么用吗?”
章桐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我也无法确定是否与这个案子有关。我还得查些资料来证实一下。”
没过多久,章桐最担心的消息终于来了……
王亚楠打来电话的时候,章桐正手忙脚乱地拽着母亲奔波于医院的门诊室和缴费处之间。
电话响了老半天章桐才听到,整个输液室里充斥着小孩的哭喊声,可怜的章桐根本无暇顾及电话声响。还是精神稍微好一点儿的母亲用手碰碰章桐,示意包里的手机正在狂响个不停。章桐赶紧拿出来,一看是王亚楠打的,她马上跑出输液室,站在走廊里,几乎以吼的声音接起了电话:“喂,亚楠,有事吗?”
“DNA报告出来了。”
“我马上回来!”
助手潘建正在埋头处理一具傍晚章桐下班后才送来的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尸体。死者是一位才十七岁的少年,后来听说是因为功课压力太大而在家里开煤气自杀的。
章桐打开了办公桌上的台灯,怕不够亮,干脆把大灯也打开了。面前放着好几份刚出炉没多久的检验报告。因为检验程序都比较复杂,章桐知道,今天痕检组肯定为了自己而忙个不停。
在看到第二份有关牙髓组织提取的DNA检验报告时,一条额外的标注让章桐愣了一下,上面写着:与失踪人口库有匹配,号码1187。章桐赶紧打开电脑,按照号码输入搜寻。这个号码是才登记不久的,应该很快就能寻找到。这真得感谢局里有关领导的英明决定,从上个月开始,在失踪人口数据库中加入了DNA识别一项,并明确要求报案的家属尽可能多地向公安局提供失踪人员的可供提取DNA的随身物品,包括牙刷和发梳之类。目前,因此识别了两具无名尸体的身份,尽管亲人的逝去是让人痛心的,但能找到亲人的遗体,对家属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章桐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很快就跳出了一个检索结果:失踪人员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容貌秀丽的年轻女性,叫赵月娥,家住天长市城南新明区开禾小区三十二栋二十七号。报案者是她的丈夫。报案时间就是昨天傍晚。在得知这个宝贵消息后,章桐立刻打电话通知了王亚楠,后者在电话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章桐理解她的心情,没有哪个警察愿意上门通知被害者家属的死讯。
当章桐挂上电话后,心情变得极度沉重起来。虽然一开始章桐就早有心理准备,这两天所发现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是属于两个人的,但是当自己真正面对检验报告所证实的残酷现实时,心却又不由得如坠冰窟。在这两个可怜的女人身上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令人难以想象的残忍事件。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们身体其余的部分在哪儿?是否能找到?虽说章桐还不能完全肯定这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因为刀痕报告还未出来,但是章桐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不安。如果真是一个人干的,真不敢想象以后将会发生什么,还会有多少无辜的女性丧命在他的刀下?
很快,110又接到了群众发现残缺尸块的报警电话。出现在章桐面前的这一幕,仿佛就是五天前的再现!
一个多钟头前,当“天马小区”的售楼小姐带着标准的职业笑容,殷勤地替今天第一个预约客户推开样板房的朱红色大门时,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两天前还是装修得好好的高档的房间,只过了一个短短的周末,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人间地狱。由于是新房子,铁锈的气味不会太引人注意,旁边房间都还在装修,所以客户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再加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售楼小姐正在天花乱坠地介绍周围的前景规划,她也就没往心里去。
当大门被打开后,那股味道更浓了,还有被惊扰的黑黑的大苍蝇嗡嗡叫着从房里飞了出来,数量还不少。站在房间门廊上的客户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一间新开盘的样板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苍蝇?与此同时,死猫死狗的腐臭味扑鼻而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客户开始有点儿生气了,心想,连个样板房都搞不好卫生,那这个楼盘的房屋质量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突然,走在前面仍在喋喋不休的售楼小姐,双眼紧盯着朝南的主卧室,面色煞白,紧接着一声惨叫,昏倒在地。客户感到很奇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一看……客户事后对警方说,他非常后悔去看了那一眼,太恐怖了,当时只感到胃部翻江倒海,靠着墙就是一顿猛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最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现场很快就被封锁了。当章桐的法医现场车穿过重重围观的人群来到黄色警戒带前时,离报案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没办法,正值上班高峰期,无论怎么拉警报按喇叭,周围死死趴着不动的车辆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干着急上火都没用。章桐打开车门,跳下车,还没拿工具,就看见王亚楠站在警戒带边表情严肃地说着什么,而她身边站着的一个西装革履却已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正弯着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出章桐所料,她询问了一下警戒带旁边值班的警察,得知正在和王亚楠说话的那个看着保养极好的人就是“天马小区”的开发商。那个警察撇撇嘴,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下他可没好日子过了!”是啊,谁会愿意买一套紧邻着发生凶杀案的房子呢?而且这个凶杀案还不是一般的案子,见过现场的人每次谈起,都会尽可能地避免去回忆那血腥的场景。
尽管已经见过一次类似的场面,章桐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进门时,章桐注意到房间门口的空调关着,难怪尸体会这么快就有味道。这是一个典型的三室两厅,如果不去看主卧,其他房间的装修绝对可以称得上高档豪华,而此刻,发生凶案的主卧如同屠宰场。墙上溅满了鲜血,就像一幅抽象的阴森恐怖的地狱画像,那毫无规则、四处飞溅的血迹好似死者临死前的阵阵哀号。屋子正中央的大床上,床单被褥一片凌乱,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整张床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死者赤裸着被牢牢捆在床头。章桐的心猛地一沉,尸体的头颅也不见了!
死者为女性,躯体就像一个破旧残损的大布娃娃一样,被床单牢牢地固定在床的四个角上。最让人眼睛刺痛的是——尸体脖颈断裂处的正上方的墙上,喷溅着大片血迹,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大大的刷子重重地在墙上甩了一笔。章桐咽了一口唾沫,强忍住那阵阵袭来的反胃的感觉,转身告诉一边的潘建:“记下来,死者是活着时被斩首的!”潘建半天都没有反应。章桐忍不住推了推他,小伙子才仿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当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王亚楠自始至终站在主卧的门口。眼前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但尸体表面还能看到一点儿原来的样子,没有过度肿胀,结合售楼处的记录,章桐基本可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十七个小时前,也就是周日的傍晚,那时候,整个楼房里都是空无一人的,现场不会有目击证人。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人干的!王亚楠阴沉着脸,转身离去。直到章桐的工作告一段落,离开现场时,都没有再见到她。
回局里以后,潘建实在忍不住了,在洗手间里待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摇摇晃晃地出来,眼角挂着泪痕。章桐没说什么,这种情况需要他自己去调整。她只是伸手指了指旁边工作台上的工具,示意他可以开始工作了。在接下来的整整三个小时里,解剖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让人窒息。
王亚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解剖室门口,她一言不发地穿上了工作服,走到正在缝合尸体胸腔的章桐身边,沙哑着嗓子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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