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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电图上的那个亮点最终变成一条可怖的直线时,李晓楠的心都凉了,她麻木地尽着最后的努力,可是,肾上腺素和电击在病人的身上却丝毫没有起到任何挽救生命的作用。虽然这样的结局在李晓楠实施开胸手术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但是真正面对死亡时,李晓楠还是感到很痛苦。她推门走出急诊室的时候,脚步已经有一些踉跄不稳,一阵剧烈的头痛伴随着恶心猛烈地袭来。
“李医生,你别太难过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助理护士徐贝贝在一边安慰,“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室?”
李晓楠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我还有事情要做。我回办公室,有电话打到那边找我吧!”
徐贝贝点点头,走开了。
推开沉重的办公室大门,李晓楠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她走到办公桌前,迅速打开电脑。在等待电脑开机的短暂间隙,李晓楠犹豫了一下,终于妥协了,剧烈的头痛丝毫没有减轻的感觉,为了让自己此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她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小药盒子,从里面倒出了最后两粒散利痛,就着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一杯冷水仰脖喝了下去。李晓楠的心情糟糕透了,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病人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作为一名急诊科医生,却无力挽回生命,李晓楠感到从未有过的深深自责。
电脑终于进入了医院平台页面,李晓楠随即调出了一个月以来自己所经手的每一个急诊案例,最后甚至查阅了科里其他医生的病历报告。随着一页页病历的翻动,她的目光中再也看不见刚刚走下手术台时那疲惫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恐惧与疑惑。
粗略看过所有病历后,李晓楠拉过鼠标,点击了几份有疑问的病例,最后按下了打印,打印机在刺耳的“吱吱嘎嘎”的声中开始了工作。
尽管知道私自打印病历是违反院里的相关保密规定的,但是李晓楠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打印机结束工作后,她迅速把厚厚的几页纸收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抽屉中。这几页病历的主人都没有能够顺利地走下急诊室的手术台,每一页病历的最后都有这么一句冰冷的话语——该病患已经死亡!
做完这一切后,李晓楠长长地松了口气。她刚要伸手去拿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听筒,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凌晨三点多,这个时候给人家打电话不好。她微微一笑,或许是太多止痛片的药效终于起了作用,沉沉的倦意迅速冲进了她的脑海中。李晓楠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趴在办公桌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窗外,夜空中没有半点儿星光,没有一丝风,空气依然闷热难耐。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急救车的鸣笛声,很快就被空调的嗡嗡声给湮没了。李晓楠睡得很熟,她太累了,所以周围随后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讲,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办公室的门在轻轻地开启后,没多久又轻轻地关上了,一个黑影迅速闪进了过道尽头的另一间空办公室,里面一片漆黑。黑影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快拨键,电话在响过一声后就被接通了,黑影随即压低了嗓门:“她可能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我查看过电脑访问记录。我该怎么办?……这样合适吗?……好的,好的,一切都听你的。”
电话很简短,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黑影挂断电话后,闪出了办公室。他左右看了看,过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为了节约电费开支,医生办公区的走廊每天晚上都不开灯,所以黑影根本就不用担心此时有谁会注意到自己,他熟门熟路地推开了楼道旁的一扇小门,迅速离开了办公区的范围。
第二天一早,离八点交班还有很长的时间,汪松涛教授同往日一样早早地来到了医院。今天是周三,他有门诊,不用打听,此刻门诊大厅里挂他号的人肯定已经排到了大门外。所以每周的这天,他都必须比平时早一个小时来上班。
刚走进医院门诊大楼,就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汪教授,等等我!”
汪松涛一愣,转身看去,立刻就认出了来人正是得意门生李晓楠,他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关切的笑容。
“还没下夜班啊,小李?”
李晓楠点点头,满脸凝重:“汪教授,我想和您谈谈!”
“哦?有什么事吗?我一会儿还有门诊。”
“我知道,就耽误您一会儿时间,您说过我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您的,而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去您的办公室,可以吗?”李晓楠神情执著地拍了拍手中抱着的一个文件袋。
“好吧,那就跟我来!”汪松涛显得很无奈,转身向楼上走去。
上满发条的老式闹钟总是能够及时把章桐从沉沉的死睡中惊醒。尽管这个闹钟已经陪伴了她十几年,外表早就已经锈迹斑斑,但她却还是没有办法习惯闹钟所发出的刺耳尖叫声,所以每天早上只要闹钟一响,章桐立刻就醒。紧接着就是一个常年不变的动作——扑向闹钟,按下闹铃开关。基本上这套动作做完,房间里重新又恢复平静时,章桐要想再睡回去,那就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有点儿闷热的早晨,虽然还是清晨六点,可是窗外却已经早早地显露出了耀眼的太阳光。章桐深吸一口气,下了床,扭动着脚指头穿上了拖鞋,懒懒地向盥洗室走去。身后,刘春晓送给她的一只一岁半大的金毛犬则打着哈欠乖乖地走回了卧室门口的小窝里,这标志着它守夜的使命完成了,而新的一天也由此开始了。
妹妹失踪的案子了结后(详情见《女法医之骨头收藏家》),章桐不顾母亲的反对,把原来家里的老房子卖了,重新在城市的另一头贷款买了一套小居室,房子并不大,毫不夸张地说只有原来老房子面积的三分之一。最糟糕的是两间卧室全都背阴,对于在一年四季中有三个月是雨季的天长市来说显然是一个不太明智的选择。可是尽管如此,签合同付定金的时候,章桐却一点儿都没有犹豫过。她只想尽快换个环境,好让自己的生活恢复平静。
她走进鸽子笼般拥挤不堪的厨房里,打开水龙头开始接水准备下面条。老姨做完眼角膜移植手术后,就回老家去了,母亲也就有时间去舅舅的医院里接受调养。其实章桐也明白,名为调养,就是散散心,换个环境居住而已。舅舅的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像自己这样的特殊工作,再要照顾一个年纪大的老人,真的是不太现实,所以,章桐也就逐渐听从了舅舅的善意劝告,只是在有空时才去疗养院看望母亲,或者,趁天气好带她出去转转。
在等水烧开的间隙,章桐又重新溜进了盥洗室,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镜子中的自己,眼睛肿胀不说,还有红红的血丝,这都是因为昨晚加班赶了一个尸检报告。说实话,章桐早就已经记不清这个月里加了多少个晚班了。自从法医室的老彭退休后,整个天长市重大刑事案件的尸检工作以及最后把关审阅的一系列琐事就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章桐都忙晕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厚厚的眼袋,暗暗叹了口气,工作忙是好,但是,章桐总觉得这样一来自己的生活中就少了点儿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吗?
匆匆吃完面条,章桐换好衣服后,拿上挎包和钥匙,准备出门上班。她刚走到门口,正要打开门,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狗吠。
章桐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笑容,她抿着嘴转过身,蹲下,亲热地伸手拍了拍金毛馒头宽宽的大脑袋,馒头则仰着一张憨厚的狗脸讨好地注视着新主人,嘴里叼着一只早就被咬得面目全非的棒球。
“馒头,我要上班去了,你好好看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馒头似乎听懂了章桐的嘱咐,它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乖乖地把球放在地上,然后站着一动不动。馒头是刘春晓执意要送给章桐的,当然了,刘春晓这么做也带有一种赔罪的性质,自己工作忙,总是不在章桐身边。话说出口当然不是这样的,刘春晓性格比较内向,只是说章桐一个人住,身边有只狗相伴,总要感觉放心一点儿,而馒头也很通人性,每晚忠实地守护在章桐的床前,这样一来,只要伸手摸到那毛茸茸的大尾巴,章桐晚上睡觉就会踏实多了。
走出楼栋的时候,章桐一抬头,天空不知道何时竟然变得阴沉了,刚才还明晃晃的阳光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东边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风一阵一阵地大了起来,空气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闷热难耐了。
章桐皱了皱眉,没想到天变得这么快,今天看来一场雷阵雨是避免不了的了。她伸手在挎包里摸了摸,直到触到了一把硬硬的伞骨,这才放心地走下了楼梯,顶着风,斜着身子,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快步走去。
尽管早起了一个钟头,章桐还是坐着笨重的公交车在拥挤的马路上左冲右突了四十多分钟后,才远远地看到天长市公安局的大楼。这座六层高的建筑,在对面光鲜亮丽的十二层高的天长市中国银行大楼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陈旧,灰色的外墙、铝窗、玻璃门,还有每一个进出大楼的人脸上那长年累月的疲惫的神情,让章桐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她走下公交车,沿着公安局大楼前的台阶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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