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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温和的说服他,“当然,是你打电话给我的。但是学习某种不熟悉的语言的唯一方法就是和说这种语言的人互相学习,我意思是说问问题、交谈这样的事。不这样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假如你想学习外星语,某个在特殊领域有过训练的语言专家——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都得跟外星人交谈。单单的录音带是不够的。”
韦伯上校皱了皱眉:“你意思好像是说没有外星人可以通过监听人类的广播而学会我们的语言。”
“对此我不太肯定。它们需要特别设计的把人类语言教给非人类的教学材料,除此以外,或者和人类互相交流,假如它们能做到两者之一,它们就能从电视上学到很多,不然,它们将无从开始。” 上校显然发现了兴趣所在;当然他的原则是,外星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加里·多诺里读出了上校表情中隐含的意思,眼睛骨碌碌的打着转。
我忍住不笑。
然后韦伯上校问道:“假设你通过和说这些语言的外星人交谈来学习这种新语言,你能否在不教它们英语的前提下完成?”
“那得看外星人合作的程度。几乎可以肯定,它们在我学习他们语言时,也领会我们语言中的点点滴滴,但假如它们愿意教我的话,它们不会学得太多。另一方面,假如它们对于教我们它们的语言来说更愿意学习英语,这会使工作更加困难。” 上校点点头:“对此事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那次要求会晤的请求也许是我一生中第二重要的一次电话。最重要的,当然是从高山救援队处打来的电话。那时我和你父亲正要进行顶多每年一次的交谈。当我接到电话后,我首先做的还是打电话给你父亲。
我和他将一起驾车外出,去辨认尸体,这次旅行漫长而又静寂。我记起陈尸所的模样,到处是瓷砖和不锈钢,以及冰柜的嗡嗡声、消毒剂的气味。一名执勤官会掀起毯子,露出你的脸。你的脸看上去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我知道那是你。
“是的,是她,”我说道,“她是我的女儿。”
你那时二十五岁。
一名军警检查了我的身份证明,在文件夹中作了个记号,把门开了。我开着路边的一辆车进了营地,这是军队在一个农场主的烈日灼烧下的农场里支起的一片帐篷。在营地中中央是个外星装置:昵称为“观望镜(注⑵)”。
按照任务提示,美国有九个这样的东西,全世界有一百十三个。观望镜作为一种双向的交流工具,可能是为了与轨道上的外星飞船取得联系。没人清楚为什么外星人不亲自来和我们交谈,也许是害怕虱子。一队科学家,包括物理学家和语言学家,被分配到各个观望镜那儿。加里和我的任务是这块。 加里在停车场里等着我。我们在混凝土路障铸成的迷宫中打转,最后终于来到了覆盖住观望镜的帐篷。帐篷外有辆手推车,里面装满了从学校语音室借来的好东西。我事先把它们送到军队来接受检查。
帐篷外有个三个三角架,上面固定着录像机,它们的镜头透过布墙上的窗户盯着主房间。我和加里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无数人检阅,其中包括军方的情报部门。另外,我们俩都得发送每日汇报,在我的报告中还得加上我对外星人能理解多少英语的估计。
加里掀起帐篷的门帘,示意我进去,“快进来。”他说道,酷似马戏团外的招揽顾客的人,“赞叹在上帝的绿色地球上从没有过的生物吧。” “只需区区一毛钱。”我低声说着,从门中走了进去。当时观望镜还没处于活动状态,类似于半圆状的镜子,有十英尺高,二十英尺宽。在观望镜前的棕色草地上,一圈白弧勾勒出活动地。现在此地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折叠椅,以及一条连向外面发电器的拖线板。挂在房间边缘的杆子上的荧光灯嗡嗡响着,其中掺杂着在这酷热中的苍蝇的嗡嗡声。
我和加里对视着,然后开始把手推车中的设备运到桌上。当我们穿过白弧线时,观望镜似乎开始变得透明,好像有人在镜后慢慢的点起灯光。深深的幻象很是怪异,我感到可以直接走进去。当观望镜完全被点亮后,就好似一幅在一块半圆的空间里的人体那么大的透视画。这块空间中有一些好似家具的大物体,不过没有外星人。在弯曲的背后的墙上有扇门。 我们忙着把所有的东西装配起来:麦克风、声音波谱仪、手提电脑,以及扬声器。
干活时,我不时地朝观望镜瞥上几眼,期待着外星人的到来。即使这样当其中一个进来时我还是吓了一跳。
它看上去就像七条交叉的肢支起的一个桶。呈中心对称状,任一条肢都可当作手臂或是腿。我面前的这只用四条腿走路,另三条非毗连的手臂扭曲在边上。加里称它们为“七爪怪”。
尽管我看过录像,我还是呆住了。它的肢没有明显的关节,解剖学者猜它们是由脊椎骨构成的。不管是什么,七爪怪的肢一边扭动着,慌乱的移动着。它的桶状躯干在起伏如波的四肢上漂浮着,轻快的就像气垫船。 七只无眼皮的眼睛环绕在七抓怪身体的顶端。它回到来时的门口,发出一个简略的“啪啪”声,回到了房中央,身后尾随着另一只七抓怪。它是否转了身我们无从得知。这怪异而合乎逻辑,因为每边都有眼睛,每个方向都可称为“前方”。
加里正注意我的反应,“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了。”我以前在亚马逊干过很多实地调察的工作,但那都是双语的程序:或者被调查的人知道一点我会使用的葡萄牙语,或者先前我从当地的传教士那儿得到过一点他们语言的介绍。这次是我第一次进行单语言探索的尝试。尽管这在理论上十分浅显。 我走近观望镜,另一边的一只七抓怪也照做。它的景象是那么的真实,使我起了鸡皮疙瘩。我看见它灰色质地的皮肤,就好像螺旋状的灯心绒褶皱。在镜子这边嗅不到什么气味,使情况微微有点怪。
我指着自己,慢慢说道:“人。”然后我指着加里:“人。”然后指向七抓怪,说道:“你是谁?”
没有反应,我又试了一次,然后是第三次。
其中一只七爪怪用一条肢指着自己,顶端的四根手指挤在一起。真是好运。有些文明种族用下巴指东西,假如七爪怪没用肢体,我可不知道它那姿势什么意思。我听见它发出的简短的振动声,看见它身体顶端的一个缩拢的孔振动着;它在说话。然后它又指向同伴,发出重复的振动声。 我回到电脑前,屏幕上显示出两幅完全一样的代表振动声的声音波谱。我让其中一个声音样本往前倒,我指着自己,又说了一次“人”,又指着加里重复了一下。然后指向七爪怪,用扬声器播放了播放器中的振动声。
七爪怪发出的振动声多了一些。声谱的后半部好像是刚才的振动声,假如称先前的话为“振动声之一”,那这句话就是“振动声之二振动声之一”。 我指着好像是七爪怪椅子的东西,“那是什么?”
七爪怪停顿了一下,指着“椅子”,说了另外一句话。声谱所显示的与先前的两个都不同:振动声之三。再一次的,我指着“椅子”,回放了振动声之三。
七爪怪回复了,从声谱上看,像是“振动声之三振动声之二”。乐观的解释是:七爪怪对我的话表示肯定,这表示了七爪怪与人类说话模式的相容性。悲观的解释是,它只是不停的在咳嗽。
在电脑前我在各段声谱上画了条分界线,对每个作了暂时的注释。振动声之一为“七爪怪”,振动声之二为“是”,振动声之三为“椅子”。 然后我写了个总标题“语言:七抓怪语A”。
加里看着我打下这些话:“A代表什么?”
“它只是区别七爪怪可能使用的其它语言。”我说道,他点点头。
“现在我们试试另一些,肯定很有趣。”我指着每个七爪怪,尝试着模仿“振动声之一”——“七爪怪”,经过很长的停顿之后,第一只七爪怪说了句话,第二只也说了几句,没有一句的声谱类似于先前的。我吃不准它们是否在交谈,还是在对我说,因为它们没有转向的脸。我试着再次发出“振动声之一”,可没有反应。
“学的一点不像。”我抱怨道。
“真难以想象你能发出这些声音。”加里说。 我试了几次,可七爪怪回复的我一点也辨认不出。只有当我再次回放了播放器中的七爪怪的发音时,它们才给了我明确的答复,七爪怪用振动声之二回复道,“是。”
“是不是得继续使用录音?”加里问。
我点点头:“至少暂时是。”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我们确认一下他们并不在说‘你们真漂亮’或者‘看他们在说什么’这样的话,然后我们看看我们是否可以辨认出七爪怪在说什么,”我示意他坐下,“你随意。这得花些时间。”
1770年,库克船长(注⑶)的“努力”号在澳大利亚皇后岛西海岸登陆,他的一些手下修理船只时,库克带领考察队在陆上遇到了土著居民。一名船员指着把幼崽装在肚袋中、四处跳动的动物,问一个土著它们叫什么。土著回答道:“坎格鲁(注⑷)。”从此库克船长和他的船员就以此词称呼这种动物。直到许久以后,他们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是 “你说什么?”
每年我都会在我的课程介绍中讲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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