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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虎子是我亲儿子!你早就嫁给虎子啦!你干嘛还要惦记着那个人!我们钦天村能收留他,都算是降福咧!”
桂珍摸着自己被冻得发麻,都不知道疼痛的脸颊,低声道:“爹,要不是他,虎子早就死在外面咧,是他走了几天几夜把虎子给背回来的,让他照顾我,也是虎子死前说的话,而且……”桂珍下意识摸着自己已经瘪了的肚子,“我生下来的那个怪物,怎么说也是虎子的种,他能将千寻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直照顾,已经不错咧!”
“你这个骚娘们!你没了男人没法活是不是?还说那个怪物是我们吕家的种?我们吕家会种出来那样的怪物吗?那是什么怪物?早就应该扔了!村里面每次商量丢了那个怪物,那个倭寇就会捡回来,丢一次捡一次!这种怪物留着就是灾,迟早会害死大家的!”老头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随即又立即侧目看着身后的村民,被冻得已经傻了的村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即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但这次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仿佛嗓子都被冻结住了一样。
“爹,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了……”桂珍在雪地中一个又一个地磕着头。
“别叫我爹!我们吕家没有你这个儿媳妇!你找那个人的爹叫爹去!”老头儿甩开抓住大腿的桂珍,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仿佛还不解气,回身来抬手又准备朝着桂珍的脸上再打一巴掌,可手举在半空中却没有打下去,因为他看到吕入门抱着那个怪物孩子出现在了山林口。
“桂珍,我把咱们儿子找回来了!”吕入门咧嘴笑道,咧嘴笑的时候,两侧早己冻裂的嘴角慢慢流出血来,鲜血却意外没有凝固,却是滴在怀中那个四岁孩子的脸上。原本浑身火红的孩子,在脸上被滴了鲜血之后,竟睁开双眼,用手指蘸着吕入门嘴角的鲜血,放在嘴里吮吸着,露出了笑容,张开嘴要叫“爹”,嗓子中却好像有东西塞住,半天才叫出一个“bie”字音来。
“看看这怪物!喝人血!!!把这东西给扔啦!”老头儿冲上去要抢吕入门怀中的孩子,吕入门侧身一躲,随即也跪倒在雪地之中,磕头道,“爹!饶了千寻吧!他终归是您的亲孙子!他现在是这模样,以后终归会变的!”
老头儿听着吕入门那不纯正的中国话,原本燃满全身的火又窜到了头部,抬手就朝着吕入门脸上招呼,最后还干脆连脚都加上了,打了一阵不解气,折了一根粗树枝,朝着吕入门又是一顿打。吕入门一声不吭,也不求饶,只是蜷缩在雪地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老头儿的棍棒和拳脚,护着怀中的吕千寻。
足足打了十来分钟,老头儿终于打不动了,将棍棒交给旁边一个年轻人,让其接着打,自己转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待老头儿走远之后,年轻人举起来的棍子都没有落下去,看着微微抬起头来的吕入门,啥也没说,扔掉了棍子,转身也走了,围观的村民也渐渐散开,树林外,又剩下了那一家三口。
“千寻咧,爹带你回家,爹弄了糖给你吃,咱们回去吃糖好不?”吕入门抱着吕千寻,脸上又有了笑容,边走边小心查看着吕千寻的身体,在看到孩子没有冻伤之后,喜极而泣,走了半天却发现桂珍没有跟上,回头去,却发现桂珍依然站在原地,伸出双手做出要抱孩子的姿势。
吕入门赶紧转身,笑嘻嘻地将吕千寻交到了其母亲的手中,谁知道桂珍抱着吕千寻直接扔进了树林之中,吕入门撒腿就奔了过去,将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的吕千寻抱了起来,慌忙查看有没有受伤,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桂珍,却不带着责备。
“这是怪物,只有怪物才不会哭,才不会说话,村子中的人都说他是火娃,浑身通红,会带来灾祸,扔了他吧,然后咱们回家。”桂珍满脸都是眼泪凝结成的冰渣,站在那淡淡地说,没有带着丝毫的感情,仿佛这个孩子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吕入门抱着吕千寻起身,将其紧紧拥在怀中,盯着雪地咬牙点头道:“虎子说了,让我照顾你们母子,虎子死了,我要完成对他的承诺,是虎子救了我,我也要救他的儿子,我说了要把他的儿子当做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待!我会完成我对虎子的承诺!至死不渝!”说到这,吕入门又使劲点头,嘴皮都被咬破,“至死不渝!”
吕入门说完,朝桂珍微微点头,转身就向村子中走去。桂珍瘫坐在雪地之中,嘶声喊道:“你是个倭寇!是个人!你叫啥吕入门,你叫谷崎田!你是倭寇!都知道你是倭寇,你是鬼子!”
吕入门抱着吕千寻走进村中,慢慢挪动着步子,躲避着村子中村民那子弹般的眼神,不敢抬头,仿佛又回到了1934年的那个冬天——他从矿场带回了奄奄一息的桂珍男子虎子,背着虎子走进村子中,用自己不纯正的中国话喊着救命,村民围拢过来救助着虎子,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是这个鬼子害了虎子”,随即村民操起棍棒来围着谷崎田拼命打着,谷崎田没有还手,只是拼命喊着“不要伤了虎子,不要伤了我的救命恩人”,扑倒在虎子的身上,免得他被村民的棍棒所伤,也就是那个时候,这个来自于开拓团的低等移民谷崎田才明白了中国人对人的那种怒火,并不是民间故事,而是真实存在的。
开拓团移民之中,分为好几等,即便是最低等的移民,地位都在伪满洲国的中国人之上,甚至可以随意杀死中国人而不会遭受任何人的惩罚。伪满洲国在国内被很多人看做了天堂,人的天堂,因为只有在这里才可以为所欲为,而最可笑的是这里的中国人在看到自己的同胞被人伤害,只会指指点点围观,嘲笑那被殴打伤害的中国人自己没脑子,要去招惹人。
谷崎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麻木,原本来伪满寻找新希望的他,梦想又一次破灭了,对于他这个爱好和平的人来说,似乎用“生不逢时”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他想回去,但家中人不会再接纳他这个“叛国者”,留在这里,就算拼命想融入中国的团体,也会被认为是人的探子,无奈的他只能找了一份在矿场当监工的工作,只有这样,或许他才能实现自己梦想中极小的一部分——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来帮助那些被骗去矿场工作的中国人。
“谷崎田!你就是被帝国遗弃的怪物!”矿场大监工是这样形容谷崎田的。谷崎田听完只是笑了笑,默不作声,取下上工前应该携带的鞭子,背着水壶慢悠悠地走进工地,询问着那些苦工是否要喝水,换来的却是苦工低声的骂语:鬼子、倭寇、卑鄙的人、狗日等等……
谷崎田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会如此痛恨人,连他这个不愿意伤害中国人,被同胞遗弃的人都一同辱骂,难道是因为他不带着鞭子吗?他知道,那些中国苦工在被大监工鞭打的时候,只敢在心中咒骂,却不敢说出来,对他这样不会动手,只会关心的人却恶语相加,这是为啥?
“你们为啥不反抗呢?”某次休息时,谷崎田私下问那群中国苦工,他很不明白这一点,“你们应该反抗!我可以帮助你们!不反抗,就没有希望!你们最终都会死在这里!”
那群中国苦工面面相觑,互相对望着,随即一个年龄较大的苦工站起来,咬牙道:“不要听这个鬼子的!鬼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故意怂恿我们反抗,然后借机弄死我们!”
其他苦工都纷纷点头,胆子较大的,也知道谷崎田不会伤害自己,甚至朝谷崎田的跟前吐着口水,众人散开后,大监工冷笑着来到谷崎田身边,盯着四散走开,却带着慌张的中国苦工道:“麻木的人!愚蠢的人!低等民族!”
“没有民族是低等的,大家都是平等的,中国人没还有清醒,等有一天他们彻底清醒了,我们就完了,而我们之间的仇恨也会世世代代延续下去,永远没有终结的一天。”谷崎田低声道,呆呆地坐在那,而大监工只是一口浓痰吐在他的脑袋顶端,用最恶毒的话骂着他,并说从明天开始谷崎田得和中国苦工一样干活,否则就等着活活饿死。
也就是那一天,谷崎田认识了憨厚的虎子,他的名字很土,叫吕大虎,典型东北男人的名字。在大监工走后,吕大虎帮谷崎田擦去脑袋上的浓痰,又问了他很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例如谷崎田为什么要这么好心?谷崎田告诉吕大虎,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坏人,在国内也有很多很多不喜欢战争和侵略的人们。
“那你们走呀?我们又没求着你们来,你们那些不喜欢战争和侵略的人,为啥不告诉你们那些当官的,让你们回去呢?你们的家在,不在我们这!”吕大虎瞪着无知的眼睛看着谷崎田,用自己简单思维能构成的话反问着。
谷崎田望着吕大虎,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憨厚的乡下人说得对,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有多少人去想这个问题呢?开拓团中,的军队中又有多少人其实和他一样,原本都是乡下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什么帝国的荣耀,天皇的召唤参加了这场战争,遗忘了自己的本性,甚至忘记自己在六道轮回之中成为了人,而不是畜生。
“我们那里没有中国大,也没有这些矿产……”谷崎田指着跟前的矿山,指着周围挖出来的煤,“我们那里没有这些,但我们很需要,如果没有,我们的人都会在冬天挨冻,汽车跑不起来,轮船开不起来,飞机也没有办法上天。”
“可你们为啥不问我们买呢?我们做买卖也不是黑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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