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来城主府已有一段时日，只是这名义上的夫君，她没正儿八经的见过几次，说起嫁给城主一事，她至今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记得，三个月前，月城内贴出了布告，说是要为城主择一位妻子，彼时她正跟着娘亲摆绣品摊子，以便卖点钱好补贴家用，闹哄哄的听见人群在议论这个事，有些言语就进了她的耳朵，她奇怪，两年前城主跟江湖上哪位宫主结了亲，这事办得还十分隆重，月城所有百姓都知道，怎么没过多久，就又要选什么妻子了，那之前的那位呢？就听人说那位似是病逝了又有人说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言论一出，所有人都不信，她自然也不信，只是这前一位夫人尸骨未寒，城主就开始找别的妻子，着实有些不厚道，后来她进了城主府才知道，这原本不是他的意思。

    “菲雨，菲雨？”

    “啊？！”

    她抬头一望，是容霜姑姑在桃树下冲她打招呼，她急忙出了亭子，快步跑到容霜姑姑面前，声音里有些喘息但还算稳当的唤了声“姑姑！”她偷偷瞧了眼姑姑身旁的清雅男子，小声叫了句“姑父”。

    清雅男子没有应声，月容霜倒是噗嗤一下笑了，“你不必理他，走，跟姑姑说说话”。

    “是”，她乖巧的应了声。

    “来城主府这段日子，还习惯吗？”

    “习惯的”。

    “还想家吗？”

    “有点，姑姑，菲雨可不可以时常回家看看呀……”

    “自然可以，你到时跟阿月说一声，让他派人送你回去”。

    “哦……好，菲雨知道了”，她想的是，还是算了，她至今都不知道该跟那人开口说什么。

    “菲雨，你多体谅下阿月……”

    “哈？”她眨了下眼，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月容霜对她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比她更适合阿月……”

    她一脸雾水的看着容霜姑姑，对方却不再说什么，她也索性不再探究，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城主府里处处都有着秘密，她看不懂，比如那个娶了她却不见她的城主夫君，比如她身旁高冷的侍女青衣，比如容霜姑姑时不时不明的话语，比如容霜姑姑身旁总是对她爱搭不理的清雅男子……

    她有时在想，进这个城主府是对还是错，可是不管对错，当时的情形完全不由她呀。

    娘亲病倒了急需钱用，她是家里最年长的孩子，只好跪在乡邻面前求他们筹集点钱救娘一命，只有跟她们娘仨走得最亲近的邻居施舍点钱，别的人都是无动于衷，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不如意，给了钱万一家中大人还是走了，几个小孩子怎么还得起，她不怪他们，只是看着他们冷眼旁观，着实有点心寒。

    为了娘，她想过把自己卖入青楼，只是看着偌大楼前一个个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挥帕迎客，那些肥肠满肚的老男人对她们毛手毛脚的时候，却还要笑脸迎人，她胃里就一阵阵恶心，她觉得大家都不容易，她们这些人都在受苦，是谁的错，她不知怎么，突然脑抽地觉得现在所受的苦痛都是城主的错，她们痛苦的时候，他却在挑妻子。

    于是怒气之下，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她揭了那张布告，冲到了城主府门前开始大骂，当时骂的什么她竟然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自己愤怒地还把布告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自然被府门前的护卫当成了疯子，她被护卫架起来托走的时候，她脑子是混沌的，突然那人醇厚冰寒的声音就这么传过来——

    “你们带她进来”。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城主府。

    “你对我这个城主有何不满？”他问。

    她有点发蒙，也才知晓原来市面上关于城主的传闻是真的，这样的容貌确实不是凡人该有的呀。

    “我，我只是……”她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想起娘亲还在生死的边缘，只觉心中一阵悲凄，她匍匐在地，隐隐有些哭腔，“城主，求你，求你救救我娘……”

    护卫将那张布告递给他，他瞧了瞧，眉头皱了起来，指尖捏着那张布告紧了紧又松了开来，小声无奈叹息了句“姑姑……”

    然后望着地上狼狈的她，问“你要我救你娘，如何救？”

    如何救，他问得如此坦然，她有点呆住，踌躇答“还……还差七两银子……”

    他叫了身旁一个仆人，吩咐了什么，那仆人离开，他对她道“我让人拿银子去了，还有什么吗？”

    “没……没有了”。

    “那好，你待会儿拿着银子救你娘吧”。

    “哦……好”，她呆呆的应道。

    仆人再次过来的时候，拿了三十两现银跟百两银票交给她，她傻呆呆接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要离开的时候，月容霜就出现了。

    “我听说有位姑娘揭了布告，是哪个呀，让姑姑瞧瞧……”

    她就在那时眼皮一阵狂跳，要走不是，要留也不是。

    “唷，就是这位姑娘吧，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她就被月容霜扶了起来。

    “姑姑，”月倾华捏了手中的布告，“这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这布告便发不出去了”，月容霜理所当然道。

    月倾华有些无奈。

    那时她才知晓原来他们的城主并没有再娶妻子的意思。

    “阿月，杨姑娘已经离开了，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月倾华垂眼没有言语，许久道了句“姑姑，你还记得依依离开时说的话吗，她说她于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她说就算她死了我也不会在乎，可她错了，月倾华此生再不可能待一个女子如她那般了……”

    那时她就站在一旁，听到这话，莫名的心痛了下，她觉得原来这位城主也过得不如意，她们的不如意只要有钱就可以活下去，而城主的不如意，好像就是用再多的金钱也换不来……

    这对姑侄又说了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清，忽然就有人问了句——

    “姑娘，你叫什么？”

    她答“菲雨……”

    菲雨，这个名字还是一个算命先生给取的，说是她命定的名字，还说她会遇见自己的贵人……嫁进城主府的时候，她明白了，这个贵人便是她这位城主夫君。

    而她这个名字取得也巧，府里有一处阁楼名霏雨阁，她曾有点诧异，忍不住去想，这阁楼与她是否有什么关系，那时青衣这么告诉她，“这座阁楼是城主为夫人所建……”

    青衣口中的夫人只有一个，是月城主之前娶的那位姑娘，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她初嫁到府里时，青衣就坦诚的告诉她“青衣此生只认一个夫人”，也因此她从那时被唤作“雨夫人”。

    这称呼好像是大户人家里的妾室一般，她只是笑笑，不在乎道“青衣，我一点也不介意，就是直接叫我名字也没什么，本来名字就是用来叫的呀，我根本没想过会嫁入城主府，真的，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每天想的也只是娘亲的病好点没，妹妹是不是填饱了肚子，我跟娘的绣品明日会不会多卖出点，就是这些简简单单的，我其实根本不知道嫁入城主府里要做什么……”

    青衣当时看了她一眼，道“你什么也不用做，但凡你在城主府一日，你的家人皆可衣食无忧”。

    是呀，何止是衣食无忧，在她眼里，锦衣玉食不过如此，所以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呆在这一处偏院里。

    “菲雨？”

    “啊？嗯？”

    月容霜好笑了下，“今儿个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月容霜也没有在意，“我说姑姑已让阿月在向月居旁为你建一处院子，毕竟你也是阿月的妻子，总呆在偏院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姑姑！”她急急忙忙道“姑姑，我住在那儿，挺好的，很自在，如果搬过去，我怕会打扰到……嗯，夫君……”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甚是别扭。

    “你们终归成了夫妻，如此生分倒不好……”

    她笑笑，“姑姑，现在就很好了，我不奢求那么多，不过……嗯，姑姑，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呃……”闻言月容霜瞧了下身后的颜夙，想必依他的耳力也听到了吧，颜夙一个冰凉的眼神飘过来，然后不待月容霜说什么，随即转身离开，月容霜转头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你是有什么事问姑姑吗？”

    她笑眼眯眯的，“姑姑，你可不可以给菲雨多说点城……夫君的事呀……”

    －－－－－－题外话－－－－－－

    总觉得不能就这么抛了男二，好歹也要有个佳人陪伴，呃，姑且算作佳人吧（菲雨：我有那么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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