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草草将早餐了事，驱车来到规模在当地一间颇为宏大的一家公司，向对方的老总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彼此交换了名片，名片上赫然印着“寰宇集团”，可谓寰宇，涵蕴整个天下的意思，由此可见，这家公司的志向广阔，目标深远，公司创始人有一颗将事业做大做强的野心。
　　老总叫杨家强，看上去四十零岁的模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散发出精悍能干的能量，作为一个中年男人，将一家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并不断持续发展，也算是能人了。
　　至少，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学习的榜样和典范，因为到我像他那个年纪，未必会有他那番轰烈的事业成就。今年我二十多岁了，马上要奔三了，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职业经理人，除了一份相对来说算是较高的薪酬，我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显耀，甚至，我唯一值得骄傲的宝马车也是女朋友买的。
　　对于那些在商海乘风破浪的强人，我一向很钦佩，并暗暗在心里将他们锁定为追求的目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梦想在有生之年能和他们并驾齐驱，比如我的恩师丽姐，每一次经受挫折，我第一时间就会用她的艰苦拼搏精神鞭挞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我毕恭毕敬地向杨家强表达我的诚意，将公司的发展沿革、市场规模和项目方向作了详尽的阐述。坐在对面的杨家强频频点头，偶尔会给予一些或疑问或建议的方式打断我的话。看得出，双方都有共同的意向，只是细节的条款还不能苟同一致。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洽谈，气氛融洽，但鉴于合同的条款利益顷向还存在异议，我们一直都要作拉锯战，我试图让你后退一步，你却试图前进一步。款项巨大，双方都很慎之又慎，摸着石头过河。
　　僵持了一会儿，我们都觉得需要给对方一点空间和时间考虑，于是，我向杨家强告辞，先行离开了寰宇公司。
　　回到酒店呆了几天，杨家强并没有给我电话，我觉得此次湖南之行，已有数日了，业务方面还没有实现是零的突破，不能再等了，要自动出击联系杨家强，再次就洽商事宜进一步交涉。
　　我决定打个电话约杨家强出来吃个饭，在酒桌上谈公事也许比办公室里的气氛更轻松更合适。
　　“杨总，你好，我们早几天谈的那个合约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小心谨慎地询问。
　　“哦，是叶生啊，合约的事我们正在研究，还没有确定下来。”电话那头，杨家强不急不缓地回应。
　　“这样吧，你今晚有空吗？咱们出去吃个饭，当交个朋友，公事的话慢慢洽商也无所谓，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表面上我装着很轻松的样子说公事不急，实际上我的确很需要成就来湖南之后的第一张合约来打开目前的空白局面，没想到杨家强说没有空，我不免有点失落，但仍要将内心的黯然掩饰起来，于是，我说：“那就看看明天晚上有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吃个饭吧。”
　　杨家强略有迟疑，说：“那好吧。”
　　好不容易熬过了碌碌无为的一天，第二天的傍晚，我再次打了杨家强的电话，没想到这一次他很爽快地欣然答应了我的邀请。
　　和准客户吃饭，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在一些小饭馆用餐，何况这个是实力雄厚的合作伙伴，一旦成功，彼此公司都能各自获取巨大的利益，于是，我在白天的时候，就驱车在郴州市区转了几圈，选定了一家叫华天大酒店的目的地。
　　来到华天酒店的餐厅，杨家强如期而至，随行还有一个人，据介绍，原来跟班的是他公司聘请的得力助手。
　　在这种星级的酒店消费就意味着要花大钱，一顿颇为像样的酒菜必不可少，为表达诚意，我点了一桌丰富的美味佳肴，纵然我经常在外面的酒店吃饭，但也鲜少会腐败到如此挥霍金钱，对于曾经一贫如洗而养成知悭识俭的个性的我来说，无疑是罪恶行为。
　　但是，没有舍，怎么会有得？你想达成理想，就先要付出，这一点，我滚瓜烂熟。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无酒不成席，点了一瓶上好的XO，三几杯下肚，话闸子就打开了。有时，酒精不能说不是一种好东西，它除了能乱性，还有制造气氛增加友谊的额外功能。
　　我学着东北人的豪爽，将他们俩人的酒杯斟满，边敬着酒，边说：“我们今晚不谈公事，生意做不做无所谓，但你们俩位朋友我是交定了。”
　　说完，先干为敬，仰起脖子，一口干完。
　　杨家强和他的助理跟着一饮而尽，杨家强脸呈红色说：“在我的印象中，广东人要么就是感情细腻，要么就是唯利是图的精明人，没想到叶生这么豪爽，你这个朋友，我喜欢。”
　　我不胜酒量，对香烟也是可有可无，但为了交际应酬，还是准备了一包软中华，殷勤地敬着烟酒。有时，自己会鄙视自己，事实上，我并不豪爽，没有那种大大咧咧痛快喝酒的习惯，很多时候，我的豪爽以及亲切感都是伪装出来的，即使眼前的这个人是我讨厌的，但基于人际交往的需要，我会将内心的那份厌恶匿藏在心底，脸庞上努力挤出职业性质的而又让人感觉得平易近人的微笑。这一切社交技能，跟随丽姐在商场上南征北战中，我耳濡目染，学会了许多。
　　也许，伪装是一种另类的成熟吧！
　　菜色太丰盛，以致成了摆设，直到我们酒足饭饱后，餐桌上仍剩下过半的山珍海味，真是暴殄天物浪费钱财的腐败行为，平白想起了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为了彰显我“豪爽”的诚意嘛，做大事当然不能拘泥于小节，对于有可能会成就一份巨额合同，这一点点的破费相比之下，实在是九牛一毛。
　　叫来服务员，我将小叠的钱掏出来结了账，走出这间号称是郴州市五星级的华天大酒店的高尚食肆。
　　在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杨家强似乎意犹未尽，他说：“叶生，真不好意思，我是主，你是客，本应该尽地主之宜请你吃饭的，却让你破费了，这样吧，如果你没有什么节目，我们继续去酒吧喝酒。”
　　杨家强的邀请，出乎我意料，既然他要尽兴，我当然不能拒绝。我说：“杨总想K歌喝酒，我奉陪到底。”
　　于是，杨家强和助手开着车在前面开路，我尾随跟着驾驶。
　　来到一家酒吧，开了一间包房，点了几瓶好年份的红酒，又是一轮干杯中，大家都有点醺醺的状态，但叫来的三个陪酒女郎坐在我们三人的身边，脸庞挤出虚假的笑容，仍不停地为我们斟酒说：“老板，再来一杯。”
　　我的酒量有限，有自知之明，喝得差不多了，就阻止了陪酒女郎的敬酒，我出身于酒吧，知道酒吧的潜规则，客人喝得酒越多，消费越高，陪酒女郎就会获得相应较高的业务提成，我悄悄对身边的陪酒妹说：“小费我会多给，酒，你就不要那么勤快帮我斟了。”
　　她心照不宣地向我投来一个微笑。
　　杨家强和他的助手倒是兴味盎然，借着酒精的作用，手舞足蹈地在坐在她们身边的两个陪酒女郎的身上抚摸探索，顾客就是上帝，作为服务从业人员，那两个女孩当然也欣然接受，这意味着有额外的小费进账。
　　男人嘛，逢场作戏必不可少，他们玩弄女人并不是真的投入感情，充其量也只是将女人当作是一个玩具，发泄过后就能轻易忘却。看着杨家强和助手边抱着陪酒女郎，边对着麦克风激昂高歌，发出诸如杀猪般的嚎叫，异常的凄惨，听得我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在此之前，我还真没有听过比这更糟糕的歌喉，但我出于奉承吹捧的心态，仍然高呼拍掌为他们的鬼哭狼嚎叫好。
　　不曾料，我违背良心的虚情假意，竟让他们感动万分，连说“好兄弟，咱们一起唱。”
　　我没有做歌星的天赋，没有他们那种勇敢献丑的精神，我笑了笑说：“我歌喉不行，不是唱歌的料，还是听两位大哥唱吧。”
　　K房里的六个人，杨家强和助手唱着歌，身旁的两个陪酒女郎讨好地拍着掌，我想，毋庸置疑，她们一定也和我如出一辙，伪装着可掬的笑容对他们吹牛拍马。
　　只有我和陪我的女孩坐在沙发的一角无所事事，除了摆出迎合气氛的笑容和掌声，我实在觉得这种应酬是很无聊的事，却又不可避免。
　　想了想杨家强今天对广东人的看法，觉得他说得没错，广东的商人无不是攻于心计，唯利是图的精明势利之人，瞧瞧我自己，不也是他所描的那样吗？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个性，违背良心地做出自己讨厌的事，说出虚伪的话去博取他人的快乐。我的所作所为，都恰恰论证了广东人善于运用心计，无商不奸的商业法则。
　　可悲的是他将我驾驭交际的手段当作了是一种豪爽，是我的演技太高超？还是他的个性太良纯？不得而知！
　　好不容易接受了漫长的噪音浸淫，终于喝足唱累了，看着他们尽兴的样子，我悄悄叫服务员结了账单，虽然又破费了一些金钱，但我相信有付出就会有回报，我执意要让他们感受到我的诚意，因为，我从丽姐在麻将台上故意输钱的那套真理看到了付出的不仅仅是钱，而是收入了一份人际关系。
　　换来的是杨家强更加的感叹，本来说好是他请客，到最后却仍是我付账，在情在理，他内心都觉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债。
　　离开酒吧时，他已经将我当作是相交已久的故人般搭着我的肩膀，略显醉态，摇摇晃晃地说：“老弟，下次吃饭喝酒，一定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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