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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这话说得真诛心。
三公主也不点其他娘子,就指着华苓说,这攻击目标小,在座除了和华苓关系好的,其他娘子们未必觉得她言语不妥。
若是有人一个听岔了,说不准就会在心里犯些嘀咕,谁说不是呢,谁家过年不是全家一起饮屠苏酒辟邪?只要这么一想,后面更容易跟着三公主的道理走了,谢九娘说自己几口酒都不能饮,岂不是在拿乔?
七娘直接就是冷着脸道:“三公主,我家妹妹不能饮酒。你若是真想分个高低左右出来,何不自己将三种酒各饮上许多来分辨。”
虽然气氛不好,但是直接就表露明显不高兴的,其实还就是七娘一个而已。
钱洛哼了一声道:“谢七娘,你为何如此不愉,我竟是冒犯你了不曾。”
“七姐。”华苓轻轻地朝七娘摇摇头。七娘脾气不好,这事让她自己处理就行。毕竟是王家的宴会,要是闹起口角就不好了,没见王霏作为东道主,虽然心里偏袒她们谢家,但也同样不能做得太明显么。
王霏的眉峰极快地皱了皱,很快恢复了微笑。她坐在主位,笑容绝艳,慢慢地道:“三公主,我家的寒潭春不过粗疏酿制,怎比得宫中千百道工序精制的御酒。还是不必折腾了。”她看向客人左列首位的晏河,温声问她:“晏河大长公主,你认为呢。”
“这便见仁见智了。”晏河倚在案几边,左手捏着一个玉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出三公主整出来的闹剧。她倒要看看,一个丞公府庶女怎么斗皇家公主。
若是谢九太嚣张,这在座的许多人心里应该都不会很高兴吧?
华苓有点惊讶,觉得晏河的处事风格好像有些不同了,不过现在三公主简直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指着她甩不掉,还是先处理了这个再说。
她微笑道:“三公主这话就说的差了,你可知这世上,不同的人的酒量是不同的,因为不同的人体质是不同的。有的人能千杯不醉,有的人却一杯就倒,还有的人,喝了会中毒,因为他的身子骨完全无法消受酒,他甚至可能被毒死。”
说着她站起身,悠闲地走到三公主的案几前,双手扶起案几上的青花瓷长颈酒壶,若有深意地朝她笑:“几年前,我生过一场重病,后来是卫五郎的师父药叟医术高妙,方才将我救回的事,三公主也许听过。三公主,你可知‘医毒不分家’这句话?其实药叟他老人家于毒理上也是十分精妙的。——药叟他与我谈天的时候说过,有的毒,它是无色无味的,并且被人吃下去之后,发作的时间可以按照人之所愿,推到半个月、一个月、一年以后,只要下毒的人动动手指头,就能在他指定的时间叫一个人死。”
华苓的嗓音脆而柔,把这事叙述出来,竟有种娓娓动人的味道,在座的人慢慢便听住了,摒着呼吸,有种紧张的感觉。
华苓这一顿,便有席中大理寺卿姚家的嫡长女姚秋月问:“这……可是真的?天下竟有这样的毒,下了之后,能叫人一年以后再毒发死去?”
又有一个娘子问:“谢九娘,这并不可能的罢?毒药我听说过的就有鹤顶红、断肠酒等十数种,但若是剧毒,定然是服下便毒发才是。”
“就是呀,谢九娘,你莫不是在诳我们罢?”
三公主暗暗喘了口气。她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手按在案几上,扣住了几沿,冷冷地说道:“这都是胡说八道罢了。”
华苓似对她的语气毫无所觉,素白的手上执着形状优雅的青花瓷壶,侧头朝娘子们浅浅一笑。
——谢家九娘到底几岁了?
在座的娘子们忽然都多多少少有了这样的疑惑。若说是才九、十岁,这打眼一看却全无稚气,神态、举止、言语无不透着一股自在稳定的味道,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叫人忍不住想要去倾听。
就是这么一股子叫人捉摸不透的气质,叫娘子们很快想到,难道谢九娘得药叟传授过毒经,经高人□□,才能说得这般头头是道?
这时候谢九娘有了新举动,叫人不得不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酒壶,只见她轻轻倾倒壶身,将一注清冽的细细酒液倾进三公主的杯盏里。
尔后浅笑着道:“与大家开个玩笑罢了。——三公主。谢九实是不能饮酒,不能满足三公主的愿望,心里十分歉疚。思来想去,谢九心想,只有将此身为婢,亲来为三公主倒酒赔罪,才能表达谢九心中的不安。”
寒潭春,是一种带着淡淡青色的酒,温在铜壶盛着的热水里,倾出来就是酒香四溢。
一杯寒潭春,就这么放在了三公主跟前。
华苓将酒壶轻轻置回温酒的铜壶里。
温柔地笑着,朝三公主福一福身,柔声道:“三公主若是能谅解谢九,便请饮此杯。”
在座的娘子们不由地看着那杯酒。
前面有那样的故事在先,真的很难叫人不胡思乱想——说不准谢九得了那高人药叟的真传,如今倒的那一杯酒里,就下了毒药?
若是当真一年以后才发作,谁还知道是今日谢九做的?
不,有脑子更灵活的人已经想到了,如果这毒是这么容易下,她为何要下在酒里,这酒壶经过了谢九的手,她还有些嫌疑呢,但若是下在案几上那些个菜式里,又有谁知道?
三公主手心隐隐出汗,其他人想得到的事,她如何想不到?惊疑不定地盯着案上的酒,眼光忍不住看向了案几上的其他菜,僵了一阵,她语气僵硬地说道:“谢九娘……我实是与你开玩笑罢了,何曾对你不悦。多谢你倒酒了,怎好教你当我的侍婢,快快回去坐下罢。”
华苓微微一笑,依言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到此为止~ 拖延症它又来了摸摸哒
☆、第88章 与晏河谈
88
在华苓开玩笑似的说了一个故事之后,满座的娘子们后半场宴会就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就连作为主人家的王家女,和作为华苓姐妹们的谢家女也是如此,时不时的就拿眼睛去看华苓,好像忽然之间,这个小妹妹就变得陌生了。
而且还越看越陌生——娘子们也许还是第一回认真去打量谢九,这个在两家同辈孩子里,属于年龄最小的一撮儿的一个,小是小的,为什么看着却好像又沉稳得很?没看见旁边的谢八时不时的就会凑过头去和谢四娘说话;谢七十分沉静,但总体还是符合年纪的,方才不高兴三公主,现在还在不高兴着呢;但是谢九,她们看她,她也就笑眯眯地回看过来,浑若无事。
就是这份高深莫测的淡定,很难不叫人胡思乱想……
理智告诉她们,华苓说的很可能是捏造的故事而已,但为什么这个捏造出来的故事这么真实?!药叟、毒药、延迟发作,这些全都很真实!
华苓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娘子们半信半疑间,在心里已经写完了一整个故事——谁叫华苓的未婚夫偏偏是卫五,卫五的师父偏偏是药叟,药叟偏偏在丞公府医治过华苓,药叟偏偏是这当世最厉害的医者,这种种巧合之下,华苓得药叟传授过医毒之术,完全不是不可能。
三公主在后半酒宴上不曾再沾半口酒菜,一直坐在席上,动也不动,面色白的发青。她也不再参与娘子们的谈话,索性之前她太过咄咄逼人,除了二公主钱沅和她自己的宫婢外,没有人愿意理会她,于是一直枯坐到宴罢,才被她的宫婢们一路扶着,和她的公主姐姐们登上了皇宫的车辇离开。
真是可怜,被唬了一下,吓得都不敢动了。
“是假的啊。我不是都说了,是开玩笑的嘛。”华苓鼓着脸颊被拉扯在一群娘子面前,她们都不肯放她走了。“真的真的是开玩笑的而已,你们看我才这么小,我什么都不懂的。”
心道她真的只是想吓一吓钱洛而已,说谎就讲究个九真一假,将唯一的捏造点掩盖在九成九的真话里,所以显得可信。再加上当局者迷,所以唬住了这么多的人。但是这么明显的谎话,回头几天大家就不会再相信了,就算现在拿去向其他人说,大概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她一个小丫头会下毒?怎么可能嘛。
“睁眼说瞎话。”王霏傲娇地哼了一声,伸出手捏着华苓的脸蛋子说:“快快与我们说,药叟到底教了你什么?是不是真的有那无色无味的毒药?谢小九,你隐藏得挺深的啊。”
“就是,就是。”众娘子们纷纷应和。
华苓苦着脸:“说归说,为甚要拉扯我的脸。”
“怕你耍赖跑了啊。”一堆娘子们都在笑,混乱间也不知多少只纤纤玉手凑热闹拉扯了华苓的脸两下。
大家也都渐渐回过味来了,这事确实不可能是真的嘛,谢九一个小丫头……总之,回过味儿来以后,娘子们对唬了她们一把的谢九都恼得很,捏她几把也算是报仇了。总之,这么一轮喧闹下来,大家对谢家九娘的印象越发深刻。果然是传说中的金陵双‘煞’之一,足够古怪精灵的啊。
四娘冷眼旁观,嘴角往下弯了弯:“明明就是九娘在诓人,你们竟还信了。”
听到四娘这么清醒的话,华苓简直是如逢甘霖:“四姐姐说得极是,我就是在诓人而已嘛。你们别相信我,这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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