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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兴致同田的宾客们说话,陈珏跟刘彻问了安后,只是同田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放回去招待他的客人们。他和刘彻在喧闹声中一起从人群密集的地方走远,气氛颇为轻松愉快,不多时就行到一个僻静的廊角。
“你看那边。”
刘彻指了指西北边的位置,一个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正扶着一个人徐徐而行,陈珏仔细看了看,依稀田婧所扶的那神色憔悴的妇人,正是先前见过的田夫人。
夏夜蝉鸣处处,田婧穿着极为宽松,陈珏看不清她们神色,只是那属于已婚妇人的衣饰髻还是看清了,陈珏看了看跟在三丈外的杨得意,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彻的古怪神色从何而来。
再往前就是内宅,刘彻身为天子和亲戚也不好往里进,陈珏和他当即原路返回,不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歌舞之声,刘彻笑了一声道:“今日这场面倒挺大,只是奢靡了些。”
陈珏眼一转却不答话,田场面弄得再大也不敢越过天子去,这天底下最好奢靡享受的不是眼前的刘彻是谁。
讴的歌声渐渐地更清楚了,刘彻放缓步子,就在转角处坐下,对陈珏玩笑似的轻嘲道:“子瑜,朕方才没看见姑父却瞧见了你,你在这里赴宴也甚是勉强啊。”
陈珏苦笑道:“陛下,周阳侯座上的宾客臣大都不甚熟识,在那边一坐下就浑身不自在。”他望着刘彻所在的角落,又道:“实在是……盛情难却。”
“盛情难却?”刘彻也知道田早早大肆邀请的事,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陈珏话中所指,见到陈珏还有闲心这么说话,刘彻的心情也轻松起来,这几日莫名的焦躁一下子去了不少。
陈珏回了刘彻一个稍显无奈的笑容,刘彻哈哈一笑,这才玩味地说道:“朕知道你心里其实看不上周阳侯。”
陈珏略略一怔。旋即心想他有什么可惊讶的,轻轻一笑便默不作声,刘彻见状**了**灯火通明的方向,眼前闪过田夫人伛偻的身影,徐徐地道:“不说其他,你陈子瑜重情重义。向来善待妻,周阳侯富贵了这般对待我那舅母,你也不可能欣赏他地为人。”
陈珏微微低了头。脸上因刘彻地夸奖多了些不好意思。耳边听得刘彻又道:“不要说是你。朕也看不惯他这么做。男儿在外头怎么着都行。既然结为夫妻。岂有薄待妻女地道理?”
刘彻说着。微微抬作势去踢一个停在廊间地蟑螂还是什么虫子。那虫子跳了几跳跑到阴影处。陈珏忽地有**弄不懂刘彻稀奇古怪地表现。刘彻却没有理会陈珏地心思。又道:“周阳侯这个太尉。朕保定了。你跟姑父提一句。且在他收下物色几个能接替田职务地人选。省得到时候慌乱。”
御史大夫以下中丞有二。本就是为了互补。但思及刘彻当日提及许昌铁青地脸色。陈珏微微颔。道:“臣稍后就转告阿父。请他与周阳侯商议此事。”
刘彻看了他一眼。忽地笑道:“仔细想想。朕登基几年以来。明明离大好地壮年还很远。这事情一桩接一桩已经生了不少。只有你们一直在朕身边。朕如今只能全心信任你们了。”
陈珏面色一怔。张口欲言。刘彻轻轻摇了摇手。转头冲不远处伺候着地杨得意道:“你把朕让你带地东西拿过来。”
杨得意闻言身形一动。小步快跑了过来。不知从哪取出了一本薄薄地册子。刘彻示意他递给陈珏。道:“这其中提及地那些事。你跟姑父商量着来。看看怎么办好。”
陈珏当着刘彻的面翻开两页,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将许昌几个亲族的违法之事写得分明。连他家几个公子与歌妓地事都提了两桩,这**消息一旦传播开来。许昌就算不会动摇根本,伤筋动骨也是免不了了。
陈珏小心翼翼地收起册子,面上多了几分惊讶和游移,道:“柏至侯的二公子与陈举的事才告一段落,这时力恐怕有些棘手。”
刘彻从鼻子里笑了一声,神色微冷道:“有何棘手之处,朕都会在这支持你们,你只管放心施为就是,这证据确凿,朕旨意一下,长安内外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陈珏知道许昌诸事不提,巴结窦太后地事着实犯了刘彻的禁忌,也不多言,只道:“不管柏至侯如何,陛下毕竟还要考虑长乐宫那边老人家的想法,近日雨水连绵,太皇太后娘娘身体又不
大好了。”
刘彻知道陈珏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风**了**头,道:“朕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立场尴尬,只是许昌那种人无所作为,整日只知道作怪,挑拨天家骨肉亲情,朕决不能姑息。”
陈珏轻叹一声道:“臣谨遵陛下之意……这回是臣没有考虑清楚,许昌的所做所为,的确不可以再纵容下去。”
说话间,陈珏脸上又多了一分苦笑,道:“臣只盼望过几日的时候,街头巷尾没有人传说臣一家公报私仇。”
刘彻听了****头,心中不觉多了几分满意,陈珏在窦太后面前一向是乖外孙的形象,就算今日借田这件事明白地展露了立场,他也没说就这么跟窦太后一刀两断。
太纯粹地忠诚根本不存在,陈珏这样放不下的表现才符合他以往的谦谦君子形象,不然如果陈珏站了边之后,就对外祖母窦太后翻脸无情、毫不顾惜,刘彻本已搁置的怀疑之火一定会再次烧起来。
陈家的作用毕竟太大了,在这个窦太后还占有优势的棋盘上,陈午和陈珏站在太子刘睿身后,只要做个不忤逆的好女婿、好外孙,就算刘彻这个天子不在了,他们照样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念头在此一闪而过,陈珏话说完不过片刻的工夫,刘彻就看了看他笑道:“谁敢说你公报私仇,就让他来找朕说理。”
天南星子满空,陈珏和刘彻就着朝事聊了好一会儿,又说起了牙牙学语的陈桓大公子,直至歌舞地声音渐渐地小了,两人才起身往堂中行去。
时辰已晚,这里的宾客倒没几个把中尉的北军当回事,陈珏看了看,田好像也不在意客人醉倒此处,起码一路过来,陈珏就看到几个歌女舞女已经舞到客人怀里了。
田看见陈珏和刘彻回来不敢怠慢,甩下正说着话的宾客就快步走了过来,微服的刘彻对着乌烟瘴气的一片皱了皱眉,却也无可奈何,说了会儿话便道:“舅父且招待客人,天色已晚,朕就先回宫了。”
“那也好,臣送陛下。”田从家仆手中接过提灯,就要张罗着送刘彻回宫,刘彻不耐地摇手道:“不必了,朕不想让他们知道朕来过。”陈珏咳了两声,接着对田笑道:“周阳侯做东道,这侯府上下还有许多人等你招待,我先跟陛下一道出去了。”
田看了看陈珏二人,将那盏提灯递给陈珏。音抛在脑后,跟刘彻一起行出武安侯府,刘彻在杨得意的伺候下上了马车,拉着天子的马蹄子在青石路上留下清脆地得、得声响。
陈珏转身坐上自家地马车,借着微光翻出刘彻所给的薄册,陈珏摩挲着:“这件事倒是有趣,同样地东西,我早已经有了一份,今日又来一份。”
刘彻今日的态度是真不错,只是较起以往着实客气了许多,当年景帝病危时,陈珏等人四处奔波,刘彻可没有这般亲切地拉他说过话。
越客气,就越不像一家人那,陈珏想着想着,在马车中翻了个身,只觉上下眼皮前所未有地相亲相爱,不知不觉中便陷入了浅眠之中。朝局的风向空前明朗,窦婴为的诸窦以及部分真心直言的贤臣还是对田太尉有着保留意见,只是田拉起了阵营准备打硬仗的时候,诧异地觉对方不战而退。
一夜间,反对的声音消失殆半,长乐宫里的窦太后仍是每日里养生,没有对田的升职表露一丝不快,好像前几日的那一场试探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刘彻和田都心有疑虑,但也知道这次是窦太后和窦婴退了一步,秋节将至的时节,周阳侯田荣升太尉,短短几年就从太中大夫之职到位列三公,一时间长安内外侧目,这一夏,就连陈珏爱子周岁的事也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田至此风光无限,陈珏坐在官署中,饮茶的闲暇工夫也能听到小吏们说起周阳侯的事。
“听说田夫人身有痼疾,前几日又大病一场,天子派的御医和有名的女医义也束手无策,眼看她就是没有富贵命,享不了几天荣华了。”
又有一人神秘地道:“你们还不知道,周阳侯和燕王还是赵王家在长安的翁主相交甚密,说不定没几月田夫人就换人了……”
陈珏听得微微一笑,却也不出去掺和他们的讨论,田看似风光,陈珏却知道这个太尉空有权贵之名,实无三公之实——太尉掌全事,可兵权牢牢地在太皇太后那边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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