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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弘神态古怪,陈珏看得心中好笑,陈午摇摇头不说话,还是年纪奔四的陈尚心疼年轻的侄子,插口道:“男子汉在外面走走有好处,你这般沮丧做什么?”
陈弘眼帘下垂,神色间竟有几分颓丧和泫然,他一抬眼见陈须还冷着一张脸,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陈珏看得不由莞尔,道:“别听你阿父的话,哪有寒冬时节把人撵出长安的?”
陈弘心中涌起一线希望,抬头道:“四叔的意思是说,我不用离开长安了?”
“那可不成。该章节由”陈珏微微一笑,道:“一开春,你们就可以出了。”
陈弘重重地一叹,忽地察觉蹊跷,猛地扬道:“你们?”他可不信陈珏会特意提到随行的那些家仆。
陈珏看了他一眼,微笑不变,道:“陈举和你一起,今年你三叔和隆虑公主的儿子得了伤寒,他们走不开就没能回长安。”顿了顿,陈珏又看着陈桓的眼睛道:“你和陈举都是大人了,应当担负些责任,开春就替长辈们走一趟罢。”
被流放到蜀郡和往隆虑走亲戚不是一回事,想着兴许还能顺便把馆陶、武安等地都走一遭,陈弘听完陈珏的话就看着他嘿嘿直乐,兴致也一下就升到**,恨不得马上就到春来雪化之时。
陈午看着小孙子神色变化不停,时喜时悲的样子,带着几分疲惫的脸上多了浓浓的笑意,他看了看陈珏,心道这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从来没有让他尝过这种做长辈的愉悦。
陈珏看见陈午莫名其妙地冲着他笑,只觉一阵奇怪,随后便跟兄长凑在一处,聊起乐府的诸事来。
因陈午事先说明,次日众人要齐聚堂邑侯府祭祖,陈珏便没有回武安侯府麻烦一趟。反而跟着父兄一道回了堂邑侯府。
一灯如豆。
侍女已经恭谨地出了房间。陈珏坐在榻上。武安侯府属于自己地高房大屋看惯了。他看着卧房中本来熟悉地陈设竟有一阵异样地感觉。宣室殿上地热闹好像还在耳边回响。这又是一年了。
正半靠在榻上地工夫。陈珏蓦地听见外间传来一阵细碎地声响。不过片刻地工夫。李英地声音便在外头响起道:“公子。可歇下了吗?”
陈珏笑着道:“进来吧。”
房中烛火还亮着。李英却不是多此一问。约莫着陈珏足够休整衣饰了才从外面翻进来。恭谨地道:“公子。事情都查访清楚了。”
陈珏早下了榻。指指桌案边命李英一起坐下。道:“说说看。”
李英沉声应是。接着道:“我们借着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分飞时安排地事宜都奏效了。但司马相如近来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地表现。他那宅子也单薄得很。藏不下什么秘密。”
“这倒奇了。”陈珏喃喃自语道,李英胆大心细,他既然敢下断言就一定不会出错,陈珏自然信得过。
虽说陈珏有些时候能够心想事成,但他也觉得自己运气够差劲地,本来就是海中捞针般的事,好不容易觉得司马相如有几分不对,哪料人家还一切行为如常。
李英见陈珏陷入沉思也不打扰。等到陈珏微微摇头时,他才道:“但这中间却也有件好事。”
陈珏听得一怔,想不起还能有什么好事。
李英压低声音说道:“我查出司马相如月来常与一个名为吾丘寿王的太学学子对弈,今晨我和郭远去问了东方先生,他说这个学子曾经差**拜在董仲舒门下,颇善辞赋,只是平日里为人处事激进了些。”
陈珏略一思忖,急问道:“怎么说是激进。”
李英虽然奔波了数日,却也不知陈珏究竟为何命他追查相关事宜。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他是支持天子驱逐匈奴人的学子之一,对朝政也常有些见解,素日里没少同人争执。”
说话间,李英取出几张纸恭谨地递到陈珏手上,陈珏接过一看,原来是吾丘寿王的一些人际往来,他看了看之后不由低声道:“原来他还定期向寥侯请教学问。”
陈珏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忽地回身道:“寥侯家的宅邸不是就在我武安侯府之后……”
陈珏看了看李英,忽、使劲拍了拍李英的肩膀。忽地觉得他的运气其实并不差。相反还好得出奇。按李英所得的信息看来,这个年轻人颇有才学。若真从他地只字片语中悟出些心得,再与好友如司马相如交流也不足为奇。
陈珏呵呵笑道:“李大
哥,这件事还是要你继续追查。”
李英躬身应是,陈珏仔细叮嘱了一番,最后才轻叹道:“时候不早了,这时候还让你奔波忙碌,我实在是对不住你。”
李英忙道:“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陈珏挥挥手,朗声笑道:“我记得你儿子虎头虎脑的,只比陈桓大一岁多?等到这事了后,你和郭大哥便在家休养一段时日,好好陪伴妻子。”
李英走后不久,月色渐渐深沉了,陈珏躺在榻上,对着白月光的时候心里一顿,忽地想起了所谓科举地另一番影响。这事或对他有利也说不定。
从当日刘彻的表现来看,显然他也知道科举取士不能拿来就用,那种疑似科举的制度必须经过层层掩盖,才会有一**不被贵族反对的可能性,相对地,这种改良或多或少都会削弱外戚之流的力量。
思及汉武朝卫青、霍去病乃至李广利一众层出不穷的外戚,陈珏心中又亮堂了不少。他原先想着不能做出头的鸟,现在看来,以刘彻今日的心性手段,再过些年只要他一直有人可用,还真就未必看得上外戚。
陈珏想着想着,越觉着只要确认手书的原件可以销毁,若真有谁有志于革新制度,倒真不是一件坏事。人不管长幼,一律跟着陈午一道祭拜先人,就连早就分出去的旁支也有人来到,祭祀共同的祖先陈婴。
陈珏跪在陈须之后,虽说有垫子隔着,但放在身侧触及了地面的指尖还是感受到丝丝凉意,众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老长,在静谧的气氛中更多添了几分肃穆。
虽说陈婴这位先人的成就远远不及陈午,但他才是奠定了陈家今日富贵的基石,陈午恭恭敬敬地把一年的诸事禀告了先辈。祭祖之后,作为主人家,堂邑侯府理所当然要请远近地亲戚们留下,前堂有陈珏等人照看,内宅女眷的交往一直是由陈须之妻周氏主持,少了刘嫖也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陈珏不愿跟一味“关切”他的亲戚多做纠缠,略施手段后便脱身出来,带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行至一棵高树下的亭中赏景。
说是赏景,其实侯府的园中也只有些光秃秃的树枝,所幸还有不少长青树,看着倒也不算太乏味,几个少年中有个眉清目秀的最是放得开,东张西望之后说道:“往年这时候都可以赏雪了,只今年特别。这么久还没有见雪。”
陈珏看他眼神清澈,笑着道:“每逢冬时,还是梅景最好,你若是有兴,介时来看看也好。”
那少年嘿嘿笑道:“多谢了。”语毕,少年低声喃喃着道:“大长公主在此,我哪敢轻易上门。”
陈珏看少年嘴上说着,神色间明摆着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不觉失笑。刘嫖地形象在陈氏族内果然根深蒂固,陈家富贵至此,大多数亲戚因为忌惮她竟然甚少前来。
毕竟众人年纪相仿,闲聊了一阵子,原先还生疏地众人便熟悉了不少。陈珏在朝中往来的都是些百精百灵之人,他用心之下不多会儿地工夫,众少年便同他亲近起来。
“我们来这的时候本来就少,小时候你又是太子侍读,一直常在宫中,仔细算来,我们这里有两个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又一个体型偏胖的少年说道。
又过了半晌,陈珏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些人的性情,有圆滑有调皮有朴实,倒是样样俱全。这会儿的情形是他们讨好陈珏,陈珏虽然无心区别对待,但言语间还是不知不觉同那一心接掌家中田产的清秀少年多说了几句话。
正当众人说到今冬气候奇异,可能影响来年收成时,外间的宴席终于开始了,陈珏招呼着一众少年过去入席,心中倒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岁又逢冬,朝野内外无甚大事,因着先前不断的忙碌,刘彻慷慨地放陈珏在家休息一段时日。
“还算他有**儿良心。”陈珏悠闲地玩笑道。
芷晴难得有机会与陈珏朝夕相伴,府中的事务便多半交给了家丞去管,陈珏每日里在家中读书、煮茶,很是过了一段修身养性的日子。
这日天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中的空气格外清新,好像天地间都一下子变得洁净了似的,陈珏看着雪白的地面心痒痒的,暗下决心待陈桓长大几岁之后,他定要试试带儿子一起在白雪中畅游一番。
这样平静的日子,当十月中旬窦太后病危的消息传来时,便好像遇到了霹雳,瞬间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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