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我跟着季狗官走上前去,瞅了瞅那人的脸,便向他轻声道:“正是此人。”
狗官点点头,坐到床边,上上下下仔细将这人打量了一番,似是什么地方令他有些惊奇,不禁挑了挑眉,而后抓起这人的一只手腕细细查看。我因站在他身旁便也跟着一起观察,见这人肌肤生得略白,细皮嫩肉,腕处有明显的被马缰绳勒出的红痕。狗官捏着他的手指一一细看,便见他右手食指、中指和拇指的指肚以及无名指第一个关节的内侧都结了厚厚的茧子,而手掌的肉却细嫩得很,再看左手,无论手指还是手掌则都没有结茧。
我心下一动,蓦地明白了狗官的思路。这人虽然是一身小厮的打扮,然而肤色苍白,明显是时常足不出户的人,试问那些整日伺候主子跑东跑西的家丁们有几个是天天待在屋子里头不出门的?当然,不排除有人是天生就晒不黑的肤质,倘若这一点还不能证明其身份可疑的话,那么他的手就是更为明显的证据。
身为小厮虽然在各府里也分三六九等,低等级的干重活,高等级的干轻活,且不说干重活的必定满手老茧,就是干轻活的也没见有哪个像他的手这般细皮嫩肉的,就是我身边的欢喜儿,年纪虽小也没干过什么重活儿,那手掌肉也是硬实得很。再看这人右手那几处奇怪的结茧之处,在脑中将其形像化的一想,分明是常年用毛笔写字磨出来的!其左手一个茧子也无便是最好的证明。
常年足不出户,右手有握笔磨出的茧子,由这两点便可推出,床上中毒昏迷的这人根本不是哪个府上的家丁,而是一个与“文化”有关的人,不是个刻苦攻读的书生就是个勤奋的作家,而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就在我整理思路的功夫,狗官已经抬起眼来,偏头看着我笑。我连忙收回心神,低眉顺眼地垂头恭立。听他低声笑道:“灵歌妹妹想必也看出这其中的破绽来了——这人并非什么小厮,而是个读书人。且他身上这套衣服也是紧急之下偷来的,看这袖口短了将近两寸,且肘部还有油渍,想必是从洗衣房里偷出的尚未来得及浆洗的脏衣服。最为巧合的是……灵歌妹妹可知道他这衣服是从哪里偷出来的么?”
我摇摇头,忍不住望向他亮晶晶的狗眼,见他弯起眼睛笑道:“是从贺府偷出来的。”
嗳?贺府?事情……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巧、又出人意料的复杂呢!
姐妹·分辨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人身上的衣服是偷自贺府,那么其目的应该只有两个:要么是想混进府去,要么是想混出府来。可他又为何会中毒的呢?是谁对他下的毒?以我们发现他的时间和那贺家大小姐失踪的时间差不多这点来看,会不会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疑团重重,若想弄明白这些事,只有等这家伙醒过来。听得季狗官问向那郎中道:“此人身中何毒?”
“回大人,病人所中之毒乃羊惊花所制,这羊惊花味辛,性温,有毒。归心、肺、肝经。将其根部研制成粉状和酒服下,可起到周身麻醉之效,通常乃我等医门中人替重伤病人施以开腔急救术时方用的手段。这羊惊花粉制的麻醉剂量不宜多,否则便易导致口干、瞳孔散大、脉快、气血逆乱,甚至心跳过速而死。病人一经送来时小民便已对其进行了周身检查,观症状均符合以上几项,幸好发现得较为及时,然而小民虽已替他做了急救,却因他所服剂量过多,仍不敢保证其已脱离了危险。”那郎中毕恭毕敬地禀告道。
也就是说,中毒的这个人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甚至没准儿在昏迷中就一命呜呼,倘若如此势必给破案增加了相当的难度,那些重重迷团就只能靠对真相毫不知情的外人一步步地去解开了。
狗官点点头,忽而笑着低声向我道:“灵歌妹妹请先将身子背过去片刻,为兄还需检查一下此人的身体。”
我依言背过身去,听得身后悉悉索索地扒衣服声,不知这狗官趁人家昏迷时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半晌方听得他道:“好了。”
我转过身去看了看床上这人,衣服已经重新穿好,依旧昏迷不醒。狗官摸着自己的下巴道:“观其双腿内侧并无擅骑之人应有的茧子,按灵歌你之所说,当时他所乘之马奔跑速度很快,若是不常骑马之人应当不会如此纵马狂奔。再看他手腕与脚腕处分别有缰绳和马蹬所勒拽的红痕,因此可以推知,他是被人用羊惊花制的麻醉剂迷昏之后再用缰绳和马蹬固定于疾驰的马背之上的。而凶手如此做的目的,想必就是为了制造使此人的死状看起来像是因纵马过于剧烈而导致心疾突发致死的假象。之所以不当场毒杀此人,一是为了可使自己有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二是为了拖延此人的死亡时间,将官府的侦案方向引入歧路。现在的疑点是,这套贺府小厮的衣服是此人自己穿在身上的还是凶手迷昏他之后替他穿在身上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凶手的用意何在?”
不得不佩服狗官的思路清晰,如此一来凶手的作案手法和目的便已基本浮出水面,接下来要调查的就是他的动机以及这个人此刻身在何处。
听得狗官问向站在房间门口的那个伙计道:“病人乘的马可还在你们这里?”
伙计忙躬身答道:“在,在,小的将它拴在后院了!”
狗官便站起身道:“带本府去看看。”
因他已说过要将我送回府去,是以我也不好先走,只得跟在他屁股后面东跑西窜。一行人跟了伙计出得病房,径往后院行去,果见那马正拴在一棵老杨树下悠闲地甩着自己尾巴玩儿。狗官走上前去抚了抚它的前额,细细检查了缰绳、辔头和鞍具,而后又抬起马蹄瞧了半天,最后向衙役道:“这鞍具是从骏骑作坊买的,马蹄铁不久前才刚新补过,烙着‘李记铁铺’的印记,你们且牵了这马分别往这两处去问问,看看那老板是否还记得购此两物之人的相貌。”
衙役领命,牵马离去。狗官便又向那跟来的郎中和伙计道:“此人身中之毒请务必尽力医治,莫要对外人说起此事。”两人连忙躬身应是。
此处事已处理完毕,狗官便将我送回岳府。才行至府门,便见门外停了一辆豪华马车,车旁有几个小厮装扮的人立着,定睛一看,却见这几人同方才那中毒之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竟是贺府之人。
怪了,贺府的人来此做甚?忍不住偏头望向狗官,恰巧狗官也正向我望来,不小心便跟他来了个心有灵犀的对视,我连忙垂头别开目光,一脚跨进门去,狗官便也轻笑着跟在身后进来了。
一进前厅的门先便看见田心颜臭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再往旁边一看,倒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重了影儿——那客座上坐着的竟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敢情儿是对儿双胞胎!
双胞胎一见季狗官进得厅门齐齐起身见礼,语声娇婉地道:“见过季大人。”
季狗官连忙笑眯眯地回礼,道:“贺二小姐好,贺三小姐好。”
唔……这就是传说中的贺家姐妹么,果然生得不俗,不过平心而论,比起田心颜还是稍微逊色了一些。
贺家姐妹并不认得我,是以也未向我打招呼,我正好也懒得搭理她们,走过去坐到了田心颜的身边。岳清音将季狗官让至上位坐下,还未及开口,便见那不知是二小姐还是三小姐的一个开口问向狗官道:“敢问季大人,家姐之事可有眉目了?”
狗官笑眯眯地道:“正好二位小姐在此,本府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另一个贺小姐一挑秀眉,道:“上午在我家里季大人不是都已经问过了么,这会子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心说这不是为了给你们找姐姐么,你们倒还不耐烦了,难不成你们不希望自己姐姐被人找回来?……咦?……唔,这么说起来,记得田心颜那会儿向我讲过贺大小姐失踪后,那位贺三小姐还拉着岳清音满府乱跑的事。姐姐无缘无故失了踪,换了谁也是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情顾得上同心怡的男子套近乎呢?除非……这两个当妹妹的本就一点都不急,不急的原因相对有二:一是她们同其大姐关系并不好,根本就不亲近;一是她们压根儿就事先知道她们的大姐会失踪的事。听田心颜说这三姐妹都是正室所出,是同父同母的血缘关系,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前者,后者的可能性十分的大。再加上这两个人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到我们府上来找岳清音,便更加可以肯定她们必定清楚贺大小姐失踪的内情,甚至还亲自参与其中了也说不定。
便听得狗官笑道:“本府只是有些好奇,二位小姐不在府中静候令姐消息,反而来至岳府做客,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果然狗官也抓住了这一疑点。但见这两位贺小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我们姐妹在府中等得焦急,忍不住想去府衙找大人你问问消息,听得门吏说你到岳府来了,这才又寻至了岳府,谁想大人你又不在,只好等在这里待大人回来。”
唔……对答如流,这对儿姐妹看来还是有些心机的,越是如此便越加可疑。
狗官“哦”了一声做明白状,而后笑道:“本案虽有了一些线索,然而进展却不大,是以本府正想再请教二位小姐几个问题,既然二位小姐对令姐的安危如此忧心,那便请尽量详细回答本府的提问,以便早日找回令姐。可好?”
嘿,狗官果然更为狡猾,用这姐妹俩自己的话将了她们一军,既然她们说忧心万分,那便没有理由不回答狗官的提问了,否则岂不是自扇嘴巴?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