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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慈绝不会是凶手,我比任何人都敢肯定。这也就是说,真正的凶手是有不在场证明的,确切地说,是伪造的不在场证明。
是谁呢?胆大到居然敢杀掉与季燕然和步九霄这两位知府同在一厅用餐的贺府二少爷?是故意挑衅,还是铤而走险?
水瓮·失火
柳惜薇接着道:“据负责调查的衙役报与步大人的情况——贺二少爷与段三公子同在翰林院任编修,因每年年末朝廷都要提拔一批年轻官员委以要职,而贺、段二人今年正是被翰林院推举的备选人,但因按朝廷规定每部只得选出一人,是以这两人目前来说是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么看来,段三公子的嫌疑便是最重的了。”
我心下摇头,说谁杀人我也不信段慈会杀人,然而律法是不能掺入个人情感的,只我一人相信自是没用,在步九霄这样的执法人面前,还是证据最有说服力。
“段三公子那个时候在做什么?没有同其它人在厅内喝酒么?”我不由问向柳惜薇。
“听他说,那个时候他也是要去厕室小解的,然而厕室内有人,门从里面闩着,他便只好在外面等,等了一阵不见人开门,正巧贺四少爷从厅内出来也要去如厕,便带了他到四楼厕室。两人如厕完毕后回至三楼厅内,此时便已有人在楼下发现了贺二少爷的尸体。”柳惜薇道。
照此来看,段慈等在三楼厕室门外的这段时间是没有人能证明他不在凶杀现场的,然而尸体究竟是几时被发现的呢?古代没有精确到分秒的时钟,一盏茶约合十分钟左右,在这十分钟之内,段慈前半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在厕室门外等,后半部分时间则同贺四少爷在四楼如厕,那么贺二少爷是死于前半部分时间还是死于后半部分时间呢?若是前者,段慈的确难脱嫌疑,而若是后者,贺四少爷便是他不在场证明的最好证人。
柳惜薇喝了口茶,道:“然而之后步大人带人去查看了三楼厕室,发现厕室门仍由内闩着,进得厕室后见窗户大开,马桶内还有贺二少爷呕吐的秽物。这一点却又表明了贺二少爷确似失足坠楼的,凶犯并非段三公子。如今案子进入胶着状态,很难有所突破,我在旁看了一阵儿,见没什么进展便回来了。”
唔,这么说,凶犯实际上并没有打算栽赃给段慈,段慈的不在场只是凑巧而已。凶犯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造成贺二少爷失足坠楼的假象而已,三楼的厕室是个不完全密室,不排除凶犯由窗口爬进去作案的可能,凶犯在那一时间段内有不在场证明,但是他并不能确定贺二少爷什么时候会去厕所,所以他的做案过程是随机的,也就是说,他没有计划具体的作案时间,但是却计划好了作案的地点,一旦贺二少爷离席去厕所,便是他动手行凶之时。
贺二少爷去厕所属于不能预料之事,因此犯人要想及时跟进,必得是在他附近随时监视才可,而陶然楼每一个房间都是完全隔开的,虽然房与房之间只是被纸制屏风挡着,但也无法从隔壁房间做监视,就是说,凶手定是始终在贺二少爷附近待着的,除却与贺二少爷同厅用餐的段家三兄弟、岳清音、季燕然、步九霄、贺四少爷之外,就只有那些在屋内等着随时伺候的小厮丫头们有嫌疑了。
然而楼内的厕室是只供客人用的,下人们不能用,如果有下人进入厕室,贺二少爷一定会起疑心,就算最终因为醉酒而被凶手打死,也应当会有一个与凶手对抗的过程,况且他的致命伤在后脑,一般人进入了厕室首先是要将门上闩的,如果凶手是敲门进去的,能重击到贺二少爷的后脑的机会很小,如果是潜入的,唯一的入口就是窗户,所以窗户是才是本案的关键所在。
念头转毕,我向柳惜薇和田心颜招呼道:“说到如厕,我倒想去了,先失陪一下。”
由厅内出来左转,厕室被设在紧挨着楼梯的第一个房间。推门进去,见窗户开着,想是为了保持空气流通,室内设有马桶和洗手的盆架,我走至窗边探头向下望,见六楼厕室的窗扇也开着,若从七楼窗子出去下到六楼,会些功夫的人想必可以做得到,但是若凶手果真会功夫,随时都可以杀掉贺二少爷,又何苦用这样的方法呢?所以由此可以推断,凶手定是个不会武功之人。
如果不会功夫,从楼外攀爬似乎就有点难了呢……看了一阵儿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只好缩回头来打量厕室内部。站到马桶边上往里看了看,却见这马桶是整个儿地连在地面上的,有点像现代的坐便,底部是下水道,由一楼到七楼都是相通的,原理同现代的下水道一样,不同的是古代没有自来水管,所以冲刷秽物需要用到一旁放置着的一口小瓮内的水。
这小瓮并不算大,里面的水大概也就够用三四回的,瓮边放着舀水的勺子,瓮沿有两个孔洞,孔洞上拴着一条麻绳。想来是因为这瓮里时常要添水,上下七楼既费时又费力,因此拴上绳子由窗口放下去,待楼下人将瓮中添满水后再拉上来的。
看至此处不由心中一动,拎起那麻绳向上提了提,很是费力。但若是个男人,提起这瓮来想必不会太难。这瓮的重量若从窗口扔出去砸中人的后脑,致死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前提必须是死者会如凶手所料地将头伸出窗外。
当然,这种推测完全是我毫无根据的凭空想像,一点证据都没有。而柳惜薇所能提供给我的现场情况也仅有这么些,要想了解得更多,只能下楼去亲眼看一看。可是……还是算了罢,总有人能为死者申冤,总有人能揭开真相,何须我在此做无妄猜想。
于是放弃探究,从厕室出来,重新回到厅内,还没坐得片刻,忽听得有人敲门,柳惜薇离门最近,索性直接过去将门开了,听她咦了一声,道:“怎么是你?”
门外之人低着声道:“请问这位小姐……岳、岳小姐可在里面?”
这声音竟是段慈的,他怎么跑上来了?我才要起身去迎他,却见柳惜薇用身体挡住门口,冷声道:“段三公子来此作甚?步大人方才不是要你留在三楼待讯么?!”
段慈尴尬地道:“季大人已经、已经为小生洗脱嫌疑了……”
柳惜薇冷哼一声,道:“仅凭你一人之辞如何能信?倘若你当真是杀人凶手,放你进去,我等岂不要处于危险之中了么?!你有何事,便站在这里说罢!”
段慈嗫嚅着道:“小生……小生……”
我猜测他大约是担心我,因为出了命案,所以不大放心地想要上来看看我是否安全,然而这话却不能对柳惜薇说,毕竟是涉及男女私情之事。于是我走向门口,对柳惜薇道:“惜薇,不妨事,段公子不会是凶手的,灵歌可以替他担保,且让灵歌到廊上同段公子说话好了。”
柳惜薇闻言只好让开门口,在我耳旁低声道:“一切小心。”
我点头冲她笑笑,闪身出去,将门在身后关了,往旁边走了一段距离,段慈便跟上来,满是尴尬与关心地望着我。我轻声道:“三公子已没事了罢?”
段慈羞窘地点点头,道:“已经没事了……多亏了季大人!事情想必灵歌小姐已经听说了一二罢?……那三楼侧室由内上着闩,除非由窗户潜入,否则外人是进不去的,是以小生得还清白。”
我笑笑,望住他道:“那便好,清者自清,灵歌一直都未担心呢。”
段慈闪动着眼睛望着我,满是感动地道:“灵歌小姐……如此信任小生……小生纵是死也无憾了!”
“做什么死了活了的?!”我笑起来,“换作是灵歌,三公子必也是一样完全信任我的,不是么?”
段慈眸中情意流转,忍不住伸手握住我的手,低声地道:“灵歌小姐,小生……小生愿为你随时付出生命,但求你开心一笑……”
我笑着望着他,亦低声道:“灵歌现在便已很开心了,无须三公子以命相换,若三公子舍了性命,还拿什么来看灵歌的笑呢?三公子对灵歌的好,灵歌全都清楚,虽然灵歌天生无知,不大懂得如何对他人好,但是只要灵歌能做到的,必会为三公子去做!”
“灵歌小姐……”段慈握着我的那双温温的手略微用了些力,深深望着我的眸子里带着湿热的浓情烈意。
我僵在原地,心中有一万个声音在嘈乱地叫嚷,可我哪一个声音也听不清楚。
忽而鼻中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儿,不由蓦地将头偏过一旁,低声地道:“有东西烧着了,好呛。”
段慈循着烟味转头望去,道:“是由走廊楼梯传上来的,小生过去看看。”说着放开我的手径向楼梯处走去,只看了一眼便转身飞奔过来,急声道:“不好——楼下起火了!小姐快随小生离开此处!”
我一惊,连忙奔至柳惜薇与田心颜所在房间,用力敲门,叫道:“惜薇!心颜!快开门!楼下起火了!赶快离开此处!”
柳惜薇“噌”地将门打开,道:“何处起火了?怎么一回事?”
“尚不清楚,先别管这些,离开此处要紧!”我一把拉上还在发愣的田心颜便向另一侧楼梯跑去,段慈和柳惜薇及柳惜薇的丫头芭蕉在后面跟着,匆匆地下至六楼,见浓烟滚滚由楼梯下方涌了上来,可见起火处仍在下面,这陶然楼乃木头所造,兼之天气干燥,虽有雾气仍易引发火灾。
今日宾客大都集中于一至四层,五至七层人很少,如今更是先知先觉地跑了个精光,整个六层楼只剩了我们五人,眼看火势凶猛转眼由楼下席卷上来,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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