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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娘呢?”冉颜忽然想起萧府有且仅有的一个女人。
“唔……”萧颂沉吟一下,回忆道,“听你提起,我才想起来,约莫有两三个月没见着她了。”
实则,两三个月前就被发配歧州与老夫人“叙旧”去了。
进了一处凹形的院子,院的边角有一个两层阁楼,比普通的阁楼要大上许多,若是登上阁楼,就会发现,这里与府外的道路只隔了一道墙。
这是萧颂的书房。一般官员的书房都存着重要文件,怕是任谁也想不到,萧颂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设在大路边。
萧颂随意的与冉颜说着这些,引领她进了厅内。
一进门,冉颜便发现屋内是暖和的,早就烧了六七个火盆,也显然都刚刚烧了一会儿。
冉颜让晚绿把昨日烘干的大氅递放在几上,又伸手探进袖袋里,想把帕子掏出来,但迟疑了半晌,却还是没好意思拿出手。
萧颂令人送进来茶具和火炉,挽起袖子煮茶。他煮茶的动作洒脱利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不同于普通儒士的讲究雅致。
红彤彤的火光映照着他完美的轮廓,幞头刚刚进屋的时候已经取下,露出略微有些湿的黑发,有几缕散落下来,搭在光洁的额头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有一个发梢上坠着一滴水珠,欲落不落。
歌蓝和晚绿都很奇怪,难道萧府就没有会煮茶的小厮?歌蓝倒是会煮茶,但这是在别人府中,她也不便出这个头,所以只是与晚绿对视一眼,便又垂下了眼。
“上次见你也不爱加香料。”萧颂递给冉颜一盏茶,修长而蕴含力量的手衬着浅褐色的茶盏,有一种古朴的韵味。他接着道,“我也不喜欢在茶里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府里并没有备下。”
冉颜淡淡一笑,抿了口茶,顿时有些惊讶,萧颂煮茶的功夫居然比前世那些专煮功夫茶的师父不差!要知唐朝茶道与之后还有许多不同,一般都加上香料煮茶,单纯煮茶的人本就少,能煮的不错的人就更少了。
“如何?”萧颂笑容灿灿,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干净清爽。
“很好。”冉颜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微微一笑。
这时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郎君,刘医生问您,是否要准备午膳。”
其实刘青松的原话是:问他请不请人家吃饭,要请的话,问他收钱。
因为萧颂一般也都在官署里用膳,府里只发下人的月俸,至于享受用品,都是刘青松自己掏的钱,照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可都是真真的血汗钱。
“去准备吧。”萧颂道。
有客人在,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女人,小厮自然也不敢提钱的事,便应了一声,下去吩咐厨房做饭,钱的事儿,事后在提一提吧。
“多谢你对我十哥的照拂,我这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冉颜直身,向萧颂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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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诸位不要奇怪送帕子的事情,其实在宋代以前,礼教还没那么森严,送帕子什么的,并不代表“定情”,大约也只是表示感谢,比较有好感,或者比较崇拜,之类的这些。
阿颜约莫也不知道送帕子定情这回事。
●● 第208章 情难自禁(2)
萧颂从一开始就知道,冉颜不是一个容易改变决定的人,所以当她提出要告辞,他也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两息,便道,“我送你吧,正好可以从延兴门出城。”
“你不用膳?”冉颜问道。
萧颂笑道,“我通常都在官署中用饭。”
冉颜探究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失败,明明是过来致谢,事实却是给别人添麻烦了,而且准备的一件“薄礼”,到现在还没有送出手。
她向来做事果断,却不知为何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磨磨唧唧,许是因为第一次送男性礼物?冉颜思来想去,一咬牙,将帕子掏了出来,猛的伸手递到萧颂面前。
萧颂正要起身,被冉颜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
晚绿在身后不禁鬓角冒汗,有这么送人礼物的么?
“这个……给你的。”冉颜心里有点慌,却强迫自己抬头看着萧颂,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
萧颂看着又好笑又高兴,伸手接了过来。
解开系着的淡紫色丝绸,露出一角白叠布,四周的遮掩顺着掌心散开,露出一方折成四方形的帕子,一角绣着的紫色兰花仿佛能散发出幽香般。
冉颜看着他高高兴兴的连同丝绸一并揣进怀里,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道,“我也不是特意绣的。”
晚绿听了,更加暴汗,本来就是件挺寒碜的礼物,结果再加了这一句,更加显得一文不值了。不过……晚绿偷偷拿眼角偷瞄了萧颂一眼,见他依旧笑容满面的模样,才稍稍放下了心。
“我平时便爱用白叠布,只是舒娘生在乱世,也未曾学过女红,我还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看的帕子。”萧颂笑道。
他说着,起身吩咐人将马车驾到内门道那边,便与冉颜一同过去。
外面的风雪渐又大了些,萧颂这两日正在搜寻尸体,但这场风雪来势凶猛,郊外俨然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闹的他心情很不明朗,今日却是一扫阴霾,觉着即便不吃午膳冒着风雪去郊外寻尸骨也很有干劲。
马车停在内门道里,冉颜在晚绿的搀扶下,先登上马车,探出头去,“萧郎君,外面风雪大,你不如也坐进来吧。”
萧颂迟迟不曾上马,等的就是这句话,所以当下半句也不曾客气,飞快的蹬上了马车。
车厢内的火炉一直不曾熄灭,温暖如春,萧颂身上的落的雪花顷刻间化作水滴,他身材本就魁梧,一进入车厢,携风带雨般,硬生生把车厢里的温度降了一大半。
晚绿和歌蓝很识趣的披了斗篷,坐到了车夫左右的位置。
“那尸骨,与你正办的案子有关?”冉颜他没有说话,只时不时眼含笑意的看她一眼,便不自在的起了话头。
“嗯,二月中旬,在郊外发生了一起截杀案,死了一个贱藉的侍婢,重伤一人,另有四人和财物若干失踪,表面上看来,似乎是遭劫。不过,内情远不止如此。”萧颂见她颇感兴趣,笑了笑,继续道,“这受伤之人名叫柴玄意。”
冉颜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问道,“可是谯国公柴绍,柴家?”
萧颂颔首,“这柴玄意是谯国公柴绍同宗的侄儿,娶的是闻喜县主。”
见冉颜一时不解,萧颂凑近她,小声道,“闻喜县主李婉顺乃是隐太子李建成唯一存活的女儿,两岁被以庶人的身份养在宫中,贞观元年隐太子被追封为息王,而李婉顺直到十七岁才被封为县主,同时被令嫁给小小的七品通事舍人刘应道。不过二年,刘应道因病亡故,李婉顺改嫁柴玄意……”
两人距离的很近,萧颂能清楚的闻到冉颜身上幽幽佩兰香,那香气与佩兰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带着淡淡的中药味和着馨暖的体香,轻而易举的撩动心弦。
冉家听他说着说着没有了声音,抬头问道,“柴玄意不是柴绍的侄儿吗,圣上会允许……”
四目相对,鼻与鼻之间几乎只隔了小板寸的距离,呼吸可闻,冉颜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些,整个背都靠在了车壁上。
萧颂察觉自己的失态,别过头去,迅速的整理了情绪,“柴玄意无官职,但据说写得一手好字,也颇能赋词。这次遭袭的人便是他,不过他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后脑撞到了山石,伤势颇重,昏迷了四日才救醒,但不幸的是,太医确诊他已经失忆了。”
远离萧颂气息的包围,冉颜轻轻松了一口气,点头表示在听他说话。
萧颂也正身跽坐,不再说些什么。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明明已经有了那种气氛,冉颜却总是在逃避。
以冉颜的直接,应该不是那种喜欢若即若离的人,萧颂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他是有好感的,而这种好感却不足以令她甘心托付终身,仿佛总差了些东西,然而……差的那一点究竟是什么呢?
车厢内一片静默,马车刚刚过了东市不久,萧颂便听见外面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他将帘子挑开一条缝隙,瞧见一人一骑顶着风雪朝在追他所乘坐的马车。
骑马比马车自是要快许多,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距离马车不到两丈的距离,“萧侍郎!”
“停车。”萧颂道。
马车缓缓靠边停下,来人驱马上前,在车窗边翻身下马,拱手道,“萧侍郎,柴郎君想起了一些事情!”
萧颂抓起大氅,朝冉颜道,“我有公事要办,有护卫送你回去。”
冉颜点头道,“你快去吧。”
萧颂披上大氅,在外面翻身上马,与报信那人一并策马返回。
冉颜挑开帘子,便瞧见黑色貉子毛大氅在大雪里渐渐淡去,犹若挥洒肆意的泼墨画。
“娘子。”晚绿爬进车厢中,见冉颜若有所思,便轻轻唤了一声。
歌蓝也随之进来。
她们在车外只有一门之隔,自然是将所有话都听的一清二楚。两人心底不禁有些打怵,这个案子涉及到隐太子唯一的女儿,三司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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